《你是钢筋铁骨的美人》第101/135页
我记得多年前他在舞台上的样子,精瘦精瘦的,打扮得也很有风格,半长头发,条染成各种颜色,爱穿没有袖子的黑T恤,特别肥大的工装裤和军靴,他在日语系毕业生板报上的标准照也
是那个彩色头发的造型,一定要人知道他跟大多数不一样似的。他现在变化很大,短头发,脸和肚子都有点胖了,穿着没有图案的T恤衫和黑长裤,是一个在街上擦身而过绝不会让你去看第二眼的普通人,但他的歌声仍是清亮的少年气的,让我一下子就能回忆起他来。
“当时你们可是校园里的明星,毕业很久了都有人议论你们。我听说过你后来的去向,是去了海关,是吗?特别好的单位。”
“嗯。是的。在上海海关工作了八年。你呢?”
“我嘛,我也毕业很多年了,现在做保险。”我说,“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您还在海关工作吗?出来唱歌是业余爱好?”
“不。”他说,“我现在是职业歌手了。我靠这个为生。”
“… …辞职了??”
“嗯。”
“… …啊有点可惜呀。”我心里惊讶地,还是笑着说,“上海海关录取公务员的比例是两千比一。我之前才听说。”
“是呀,谁都觉得好,谁都知道应该留在那个地方,哪怕混不上一官半职,到底是个稳定的单位,而且体面,”歌手说,“但我觉得没意思了。不是自己从前想要过的生活。不是我少年时候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我看着他,体会着他说的这句话,良久良久,轻轻问道:“那你现在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了吗?”
他喝了一大口酒跟我
确定:“是的。喝酒,跟朋友聊天,唱歌儿赚钱。我过得就是我想要过的日子。你呢?你过的是自己小时候想要过的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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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的双曲线》歌手名叫王渊超,上海外院毕业,歌曲为他所作。
第二十章(5)
“我?”我笑起来,“我没有特别大的志向,更不是你们这种搞艺术的,我就想好好念书,好好工作赚钱,买衣服和包… …”我老实说。
这话把歌手逗笑了,体会到了我跟他的不同,宽宥了我被大上海的紫醉金迷培养出来的对物质的热衷。可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再会故人而心情激动,我的脑袋里面好像有个轴,飞快地转动着,我为自己辩解,也在试图寻找一个清晰的想法:人各有志,像他那样能够跳脱出体制,任性生活的是潇洒的好样的;而像我这样按部就班工作赚钱的人,更是这世界的大多数,关键在于你有没有得到自己的认可,还是被生活胁迫。
我想起坐了一夜的火车第一次来到上海去大学里报道,我想起第一次登上东方明珠塔,我想起我赚的第一笔相当数目的佣金,我想起我梦想中的写字间能看得见黄浦江的大拐弯… …那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起来了。
“你在想什么呀?”歌手在我的杯子里倒了些酒。
“… …谢谢你,师兄。今天见到你真是难得,我有一件事儿一直想不明白,现在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办了。”我拿了手袋站起来,“我先走了,咱们以后再见。哦,加个微信吧,你出专辑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呀。”
“哦… …”他拿出手机,扫码加了我微信,“再会。”
“再会。”
我离开
酒吧,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铃响了一会儿,他接起来,我想说话,喉咙里面咽了一下,冬冬你休息了吗?… …你跟罗文的合作协议签了吗?
我还在写字间,协议签好了。他说,明天要发出去了。之后要安排打款。
“别。收回来。不要跟他合作。”我干脆地说。
他没说话。
“冬冬我们见个面吧。现在行吗?我肚子饿了,我们找一家黄鱼面,我有话要跟你说,很多很多话呢。”
好的,姐姐。他迅速地回答,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声音里按捺着激动的情绪。你要去哪里把地址发给我,我们马上见。
… …
徐家汇往西,离电影博物馆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巷子,里面好几个餐厅,各个都在点评网上评价不错,其中卖黄鱼面的小馆子十一点多还满满的食客,我等了一会儿占到一个靠窗的台子,用纸巾擦擦桌子,冬冬已经进来了,我向他招手,冬冬,这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