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钢筋铁骨的美人》第95/135页



  回上海是创业还是出差?要呆多久?哦对了,你爸爸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那个结果其实还是公正的,只罚款不提请公诉,算是平安吧… …”

  他松了松领带,一一地回答我的问题:“三年前书就念完了。先帮导师干了一年的活计,然后在华尔街工作了两年,主要做的是数学建模清算破产企业,重组转售。你知道我爸爸的情况了... ...他也还好,当然伤了身家,跟从前不能比了,但是还在研究股票,也还有人求他帮忙操盘呢。我在开曼群岛注册了一家公司,后面有美国的资金支持,回到上海是要做投资公司了。”

  “好厉害呀。冬冬。”我由衷地说,“不过,反正你做成多大的事情我也没有那么惊讶,你就是很了不起呀。”

  “我想见见你先生,我们找机会约顿饭行吗?”他这几道题解答完了,思路拐了一个直角又回到刚才的题面上去了,或者说他就没离开过,“我觉得这事情肯定有哪里不对… …姐姐你的戒指呢?你怎么不戴结婚戒指呀?”

  我叹了一口气:“我的戒指两克拉,不是重要的场合我都不带。怕碰坏了。”

  “那… …”

  “你没完没了了是吗?”我看着他,“你一定要刨根问底是吗?”

  “哦……”他没再往下问,我松了一口气。

  “把手机还我。”

  我伸手,他递过来。

  失物领取回

  来了,话也说完了,我们看着对方,都有一会儿没动。

  “还能再见面吗?”冬冬问。

  “我挺忙的。还得照顾我先生,还得帮他经营录音棚的生意呢。”我说,“改天吧,改天有时间的时候,让我先生请你吃饭。”——这是大城市里的礼貌,意思是说,我不找你的时候你也不要擅自找我。

  冬冬点点头,仍是看着我,不再追问了,很乖很安静。

  我们握手道别,各自分头离开。

  之后我坐在地铁里,久久回想,与冬冬的这次会面让我的心情十分复杂。现在的他肯定不是那个被我拎着脖领教训,搓圆捏扁的小胖子了,他也不是五年前那个单纯冲动的少年,总想找理由给我做人工呼吸的小赤佬,我们此番相见,他起初还有一点从前的痕迹,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同时渴望在眼神之外能有别的肢体上的接触,可当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我结婚了,我是个已婚妇人,他在一瞬间很惊讶,但是很快就想起了人长大要做的第一件事情——直到我们道别,他都没有展现出一点点情绪上的波动。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是个情绪外放的人。我喜欢从前的冬冬。现在的冬冬让我失去了从前的那点亲切感,让我甚至有些害怕——我刚才说的话,我隐瞒的事情,会不会让他已经发觉了一些蛛丝马迹呢?

  坐在旁边的女孩儿让男朋友看手机上

  百达翡丽的广告,我斜了一眼,金头发的女郎穿着西装,手上是经典的腕表。我心想着,很多钱,穿名贵的衣服,带着好表:这个形象设定的就应该是一个金融精英。人的外在和内在一样重要,这个行业对人的要求尤其高。最初入行的时候,乔安娜跟我说过,不能因为我学习好,脑筋快,会做事,或者我天生长得美,就不爱打扮了,就不注意修饰了。那是对自己本身的忽略和对旁人的不尊重。

  人们在你的身上看见你过的日子。

  我低下头,把自己羊绒衫下摆卷起的一个小球给摘掉了。

  ... ...

  台湾的秦先生有点啰嗦,但人是靠谱的,过了一个星期他把他好几个替身组的兄弟介绍给了我买保险。第二天我就带着保单专程跑了一趟横店,亲眼看见他们吊威亚,泡脏水,拍火戏,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因为身材娇小,给女主角当替身从马上往下摔,摔了七次。做哪一行都不容易,我对老实工作的人总是心怀敬意,尽心把他们的保单妥帖做好,不留纰漏。

  那天回上海是入夜时分,我刚到家电话响了,是黄欣打来的,你快过来,她瓮声瓮气地,听得出来手掩着嘴巴,我在W酒店的露台酒吧呢,我看见罗文了,没错就是他,跟好几个人在一起。“你帮我盯住他,我这就到!”我挂线,两下子把散开的头发扎起来,披

  上外套就往外跑,脚下生风,心里冒火。

  … …



  第十九章(4)


  关于罗文在我们结婚之后大起大落的曲线,我讲两个故事。

  财富和金钱哪怕对最小的孩子来说都是有趣的话题。阿凡提的故事里面有一集《种金子》,聪明的阿凡提抓了一把砂子念了个咒语:沙子一袋子,金子一屋子。这咒语被巴依老爷听见了,他还看到了阿凡提种出来的金子,霎时馋得要死,拿了那么多自己的金子给阿凡提让他帮忙种出来更多,结局当然是被那聪明人把钱精光卷走,却告诉他你念错了咒语,你的钱都死了。

  第二个故事实实在在地发生在若干年前的东北。手里有那么一点闲钱的人总要四处寻找省力气赚钱的方法,有人忽然发现在家里养蚂蚁的好处。几万块给卖蚂蚁的人,拿回几箱虫子放在家里养,虫子死活其实无所谓,卖蚂蚁的钱却可以每个月生出利息来,比银行高得多。大胆尝鲜的都赚到了翻几倍的好处,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把多年的积蓄,拆迁补偿款,下岗的安置费,死去爹娘的丧葬费,甚至给孩子念书的钱拿出来去买蚂蚁,做着发财的美梦。结果忽然有一天,卖蚂蚁的资金链条断裂,宣布破产,那么多的财富好像被山洪冲过的蚁穴,瞬间坍塌,荡然无存。很多人死了,有人喝农药,有人跳楼,其中离我最近的是初中同学的舅舅,从十二楼一跃而下。他说是他爸爸去把人收敛起来的,死者的脑袋插

  在泥土里,好几个人都拔不出来。但这些血淋淋的教训很快被人们追求财富的热切所掩盖,被遗忘。骗局永远不缺,持续升级,蚂蚁作为民间借贷的介质在后来被树林,被稀有金属,被各种高深炫目的科技概念替代,但不变的是,总有大量的财富被更聪明的人收割。

  我为什么说起罗文就要讲这两个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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