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第176/489页


  三人说的全是官样文章,一点有用的讯息都没有的样子,从章晴订婚扯到了李侍中这两天生病了,又扯到李岳新写的一篇文章。公孙佳道:“是吗?我不大爱看那个,八郎写的杂记挺好看的。”
  章晃就向公孙佳讨了一本:“头先两本我看过了,第三本总是找不全,妹妹要是有,给我一本吧。”
  公孙佳命人去取书,章晃也就势谢了。章明看这不是“借书”,不用还,以后交集也少,默不作声地没有拦着。他虽然严肃些,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否则不足以当王府半个家。燕王府那点意思他明白,但是公孙佳是绝不可能外嫁的,当表哥的肯定要给表妹维护好这点利益。章晃既然没有留个“还书”的尾巴,章明也就不特意点明,免得弄巧成拙。本来小姑娘没什么想法的,他一表现得过激,倒让表妹过份关注章晃。事情就不好办了。别家闺女有钟意的人,可以强行嫁了,还能打一顿关起来,或者送去出家。公孙佳,不行。
  章晃看起来规矩极了,接过了书,道了谢,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讲。燕王妃那里,与钟秀娥姐妹的俩闲话家常也说得差不多了,到了离开的时候,命人来唤章晃,章晃才与燕王妃离去。
  章明自觉自己这事干得不错,目送了燕王妃母子离开,临行之前很严肃地提醒公孙佳:“你与年轻男子相处,一定要谨慎!”他不太好意思点章晃的名,又想像章晃这样的人一定不少,还是从根子上杜绝的好——他提醒公孙佳。
  公孙佳道:“好。”
  章明仍然带着点担忧地侍奉母亲、带着妹妹回家了。
  公孙佳这里,钟秀娥也看出来门道了,送走了客人,娘儿几个在乔灵蕙的床沿上一坐,就说:“他们疯了吧?这他娘的是要吃绝户吗?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过两天我就去东宫找表哥去!”她非得跟太子告这一状不可!
  乔灵蕙也很生气:“这还都是亲戚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为着这么点子贪念!”
  公孙佳道:“阿娘也先不要动,阿姐也先不要气,我自有主张。”
  钟秀娥与乔灵蕙一齐问她:“是什么?”
  公孙佳摇摇头,她要等等看,看这天子父子兄弟是个什么意思。她不能一直等着,把自己的血肉都奉献完了,还等不到皇帝一个确切的回音不是?太子那里也是这个意思。她为了袭爵可以付出极大的代价,这没关系。但是至尊父子也得给她划下个道道来,“这一茬”到什么时候才能算完?是熬到纪家完蛋,还是熬到别的什么时候?
  用燕王父子做一个刺激,也是不错的选择。且看太子怎么说吧!她已经为广安王平息了后宅的不少破事,怎么也要得到一个允诺才好。
  公孙佳就安心地等着,等到乔灵蕙的儿子满月,她在府里摆完了满月酒,才让乔灵蕙带着儿子回婆家。满月宴,即使公孙佳还在守孝,也比乔灵蕙在余家办酒风光得多。燕王妃也来了,理由是之前来过,现在又想起来了,于是乎又过来了。
  燕王没有到,章晃理所当然地陪着母亲来了。公孙佳也得履行着家主的义务,出面接待章晃。这回没了章明隔在中间,章晃仍然是一派的恬然,含笑道:“他们净瞎想。”
  “嗯?”
  章晃摇摇头,说:“你是个聪慧的姑娘,又哪里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呢?他们是白白的打着如意算盘,琢磨着什么人与你亲近,”说着,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对公孙佳挤挤眼睛,“你依旧叫我表哥好了,不必拘束。我知道,有人想要你我结姻,害!他们想多了。咱们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公孙佳也笑了。
  章晃又将脑袋压了压,小声对公孙佳说:“咱们就装不知道,往后我要被念得烦了,又或者读书厌了,还请收留我,赐一片清静地儿躲一躲。你那园子,给我留一处屋子,你只管收府里的钱,如何?”
  公孙佳后退了半步,仰脸笑了,初冬的雪铺在她的背后,这一笑,欢喜得仿佛能将冰雪销融。
  章晃道:“八郎的杂记我读完了,可有旁的游记吗?我总在京里,哪里都去不得,只得看这些个解闷啦。”
  公孙佳道:“有的。请。”请他引到外书房,让他自己挑书去。
  两人一来二去,往来渐渐频繁,天气也愈发的冷的。今冬雪大,京城里也压坏了不少房屋,公孙佳的田庄上也有庄户的房子不结实压坏了的,她又要处置此事,又要预防接下来的大雪。
  将这些事安排妥当之后,公孙昂过世两周年的日子又快到了。今年与去年又有所不同,郑须亲自跑了一趟,传了皇帝的口谕,问公孙佳是否还整理出了新的战例、图册,让她献到宫中。
  公孙佳将准备好的图册装到一只锦盒里,带着人跟着郑须到了宫中。
  皇帝仍然是在偏殿里见的她,平静地看着公孙佳舞拜,将锦盒献上。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让公孙佳起身,先不赐座,反而是问道:“还借了书给燕王世子?”
  章晃是他孙子,他不提小名,也不叫排行,直呼“燕王世子”这就很灵性了。公孙佳道:“是。八郎写的杂记,还有搜罗的一些游记,他说他爱看。”
  “哦?”
  “世子虽然沉静儒雅,却也不是不活泼的。”
  “嗯,还喜欢游园戏乐,给你那园子送了不少钱吧?”
  公孙佳道:“这可对我太苛刻啦,我已经给他打了九折了。陛下与太子若要驾临,别说游玩,就是让我双手奉上也行。可您家里人丁也太多了,总不能让我待他们个个都如待至尊吧?那我可就真要受穷了。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皇帝笑了。


第112章 评价
  东宫近来很安静。
  吕氏虽然从佛堂里被放了出来, 也不像之前那一阵子那么躁动不安了。太子妃看她也看得紧,担心她再发狂。谢宫人快要生产了,吕氏除了眼神变得抑郁了一些之外, 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一日,一个小宦官匆匆跑了来, 对太子妃耳语几句,太子妃点了点头。对吴孺人道:“你看好小谢。”匆匆离去。
  吴孺人自从弟弟得了官身之后,整个人都发着一股柔光,照顾谢宫人照顾得很是周到。太子妃这一句吩咐就有些多余。吴孺人躬身应命,再抬起身来太子妃已经走远了。吴孺人心下大奇:这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吗?
  太子妃快走了几步, 渐渐缓了下来,慢慢地踱着,眉头也舒展开来。启唇轻问:“消息确切么?”
  小宦官垂着手哈着腰, 跟在她的侧后,听这一声问,往前凑了一凑, 说:“是奴婢亲眼 见到的。”
  太子妃站住了,想了一想,又问:“殿下还在书房吗?”
  身后又上来一个宫女:“是。早朝散了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读书。”
  太子妃转了个方向,往书房里去,路上又了太子下朝之后的饮食之类,得到“只饮了一盏茶”的答复后, 命人将南方贡果取了几样来。
  太子章熙端坐在书桌前,一本书摊开在眼前已经有些时候了却一页没翻。书是他常读的, 里面的内容几乎能够倒背,摆在面前不过是为了安抚情绪罢了。太子妃的脚步声很轻,走得很家近了太子才抬起头来, 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来了?”
  太子妃笑笑:“挑了些果子来,尝尝?”
  太子从容起身,夫妇二人移到坐榻上对坐,太子妃亲自给太子剥了枚橘子,一瓣一瓣的掰开放在碟子里。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湿巾边擦手边说:“今天,听到一件事儿。”
  太子捏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含糊地问:“什么?”
  太子妃轻声细语地说:“燕王家的大郎,近来总往烈侯府上去。”太子咀嚼的动作没停,抬眼看着她,等她的下文。太子妃又说:“说来也算沾亲带故,没道理叫人不来往,可是这……走动得也太频繁了。烈侯在世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我先前说过,如今这药王不比从前,要是还这样,打她主意的人怕是断不了的。”
  太子道:“不过是妄想罢了。”
  太子妃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说:“要真是这样也就罢了。今天,我使人往中宫那里送东西,回来说看到陛下召了药王过去。”
  太子嚼完了橘子,示意不再吃了,说:“哦,阿爹想起来一些事,要找九儿以前的地图之类,让她送进宫来的。你不用担心这个,我看着呢。你若得闲,看看谢宫人吧,别再出乱子。”
  太子妃道:“可是……容我说句冒犯的话,少男少女,万一……”
  太子摆摆手:“怎么会?你想得太多啦。”
  “那阿爹今天召见,设若问了什么……”
  太子笑了:“阿爹的心,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变了的。你还是将心思多放在自己家里,阿昺长这么大了,后院还是乱糟糟的。”一句话就将太子妃的心思给钉在了章昺身上。章昺是她的立身之本,太子这话对章昺显是不太满意的,太子妃只得暂将心神收回,暗道一声娶妻不贤果然是祸根。
  太子妃与太子二十几年夫妻,多少对太子有些了解。太子说出这话来,面上不显,心里已是不耐烦了,她便识趣地起身:“也好,我去看看那个孽障。”又低声吩咐宫人果子放一阵儿皮都干了,等会儿太子要是不吃,就换新鲜的送上来,说完这些才离开。
  太子握着书,摇摇头,内心一片平静。这件事情,他知道的远比太子妃想象得多,他考虑的也比太子妃认为的更复杂。早在太子妃注意到之前,太子就已经将此事查明了。
  他没盯着公孙佳却对燕王一家看得很紧。公孙佳和章晃的事儿,他早就有所耳闻,章晃频繁跑公孙府,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倒不是瞧不起章晃,这小子打小就很会讨人喜欢,但是太子莫名其妙地对公孙佳就很有信心,认为公孙佳不至于被章晃给晃花了眼。
  他又想起来公孙佳说的“考验定力的时候到了”,也从来没在皇帝面前提起什么章晃跑小姑娘家里这类的事,皇帝面前只当自己不知道。私下里,他也有人可以为他解惑,比如问一问女婿钟源。
  钟源与公孙佳虽不是亲兄妹却也差不多了,太子只要稍一提及,钟源就能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只是借些书籍看看,药王一向有分寸。您要觉得不妥,我回去就让她少与这些人往来。”
  态度很端正,太子也就得大度:“无妨,一个孤女,凡事都要小心。”
  钟源似是解释地说:“她失了依靠,就像溺水的人看不到希望,总要抓住点什么才能安心。”
  太子道:“她怎么会没有依靠?我们不都是她的依靠吗?抓什么不好?抓根稻草!”
  钟源道:“陛下与您怎么会是稻草呢?”
  太子更惊奇了:“什么?依靠我们?那她跟燕王家纠缠不清做甚?”
  钟源一脸的无奈,说:“多少沾点交情,怎么一刀两断?那岂不招人议论?她一个孤女可怎么扛得住呢?再说了,”他凑近了,对太子说,“阿爹,您想,陛下现在会认为自己的儿子、孙子是个恶人吗?他们既不是恶人,那有谁瞧陛下的儿孙不起,对他闭门不纳,岂不要招陛下厌恶?”
  又来了,又是这个——皇帝不觉得燕王不好!太子理智上知道这句话是对的,每每听到了就堵得慌。
  钟源跟他解释完了,又再三保证,他们一定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只要别让纪家太张狂。钟源还很好心地提醒太子,乐平侯又在整理推荐名单了,他的人要上去,除了朝廷多设冗官,就只有将别人挤下来这一个办法了。这又是要得罪人的。
  太子问他怎么知道的,钟源道:“乐平侯家,宴会开得大,士人以登门为荣。书生轻狂,吃醉了胡说八道了一些,不少人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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