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第186/489页


  单良低声哼唧:“还很坏!”他咬开了荣校尉的手,诚恳地对公孙佳道,“请您将夫人留下来吧。赵氏想要联姻,不外是想联手对付纪氏,对付纪氏这样大的事,也不是凭一桩婚事就能办妥的。哪家联姻不是织个蛛网?凭什么将夫人押过去?怎么也得有个三、四门婚事,这联姻才算牢靠!钟郡王对陛下何等忠心?府里有多少公主、王妃?不在乎夫人一个人!请您一定将她留下来!”
  公孙佳道:“我还没有答应。”
  单良略略放心,他这辈子就对公孙昂最真心,是极想将公孙昂的妻子给留下来的。公孙佳想了一下,说:“这件事先放一放,丁晞的婚事要定下来了!先生看,什么样的婚事适合他?要不添麻烦的那种。”
  她极少直呼丁晞的名字,而且日常有点小恶趣味,哥哥也多,哪个都叫哥哥,有时候还爱看人猜到底是哪个哥哥,现在直接叫了名字,单良知道她对丁晞心里并不很亲密了。单良毫不犹豫地道:“照丁家二老的想法来最好。不过,选人也要选得好,不能家里有太多活着的兄弟。”
  单良不愧是个缺德鬼,出的主意非常的实用:“找一家兄弟死得差不多、最好死绝了的人家的姑娘,这样的姑娘能干,也能生。跑了又没有什么生路,她的亲族又不会在外面惹祸,会全心全意呆在家里。”人都死了,还能添什么麻烦?
  公孙佳道:“好。”事关钟秀娥,赵司徒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一旦有关钟秀娥的事传出去,别人不好说,丁晞怕是又要犟了。得先在他钻牛角尖之前,钟秀娥还能有更大的发言权,否则一旦犟了起来,他会干出什么事来也说不定。
  公孙佳又对荣校尉道:“我要赵司翰更详细的生平履历。”她这里已有一些资料,从所谓“红封本子”到赵司翰的一些履历。这些东西日常是够用的,涉及到钟秀娥,就嫌知道得太少了。
  荣校尉火速去查访,单良在后面心慌地加了一句:“再查查他们这两个月又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跟纪家有关系!否则不至于现在就提这个!”
  荣校尉走后,单良也有点焦急了,说:“怎么会这样?”
  公孙佳道:“等外婆的信儿吧。”
  阿姜很快赶了回来,说:“长公主说已经知道了,李侍中去了她那里。请您和夫人快些过去。”公孙佳点点头,慢慢起身,元铮忙搀她起来,公孙佳一手搭上元铮的肩膀:“叫个夫人,走吧。”按着元铮的肩,将他也随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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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秀娥莫名其妙就被挟裹到了娘家,路上女儿阴着脸一言不发,任她怎么问也不肯开口,弄得她心中忐忑起来,问道:“是你外公出什么事了吗?还是你表哥?”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事。
  直到进了钟府,一群人坐下了,钟秀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就沉默了。
  靖安长公主先问公孙佳:“你是什么意思?”
  公孙佳将单良那一套说辞搬了出来,不外多这一桩婚事不多、少这桩婚事不少。靖安长公主看看钟秀娥,心里是非常矛盾的。钟秀娥今年还不满四十岁,让她守一辈子的寡?靖安长公主出于母亲的关爱,是非常不忍心的。
  寡妇再嫁会不会被人非议这事倒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凡是经过战乱之后,国家的风气就是让尽可能多的男女婚配、繁衍更多的人口,这个时候寡妇再嫁是被朝廷提倡和鼓励的。而且那是赵家,这样的望族,平常可不会轻易与他们这样的暴发户配对。大家的婚姻圈子不一样。
  尤其是家族中前途极佳的子弟,拿出来联姻是真的可遇而不可求。
  靖安长公主又看了一眼外孙女,这也是看在公孙佳的份量上,才能有这样的婚姻。说实话,她有一点心动。但是……外孙女也是亲的呀,让她死了爹再没了娘,靖安长公主就更不忍心了。
  钟保国说:“那就换人!咱们家人多了!药王刚才说的对,这哪里一桩婚事就能定的事儿?咱们白押一个人到他们那里?想得美!”他说得特别直白,他与湖阳公主也是表兄妹,打小感情不错,但是看别人家的婚姻,就有一种歧视人家没感情的意思。
  钟源也说:“可否再议一议?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他说得有些气虚,又有些愤恨,如果他现在还是好好的,这件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而气虚则是,他心里已经断定了,此事恐怕要成。因为,除了钟秀娥,再没有人有那个份量能牵扯动公孙佳了。公孙佳必须入局,赵司徒等人才能满意,他们至少会再继续试一试的。
  常安公主冷冷地道:“不就是因为一个纪氏么?大不了与他们拼了,我不信陛下与太子会向着他们!没有了纪氏,别人的事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钟秀娥摇了摇头:“也好,我嫁。”
  公孙佳惊了:“什么?您为什么呀?您见过赵司翰?知道他?”不像呀,她怎么没听说过呢?她不敢说监视亲娘,钟秀娥一般的行动轨迹她还是知道的。
  靖安长公主道:“你别犯犟!”
  钟秀娥道:“我与那姓赵的也不熟,我嫁。”
  “娘!”
  钟秀娥道:“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他们能提,就是觉得有门儿,那是为什么呀?看看这一屋子,老弱病残齐全了!旁的我不知道,现在是看明白了,往常阿爹也没能把纪炳辉弄死给姐姐报仇,必是缺了点什么。现在一看,缺的不就是那些笔杆子吗?我呀,干不了别的,就这样吧。”
  钟保国脸涨得通红:“阿姐的仇我也记得,还不用你……”
  钟秀娥道:“他们以前是一伙的,咱们多少回骂老阴鬼又暗中回护纪家,你忘了吗?他们呐,随时能再穿回一条裤子。咱们不行,咱们跟纪家有血仇!趁早的,多安排几转亲,钉死了、捆牢了!叫他们不能再下船,得跟纪家死扛到底。”
  屋子里一片安静,钟秀娥能看出来的,长公主、公孙佳、钟源就更能看明白了,别人能退,他们不能退,退一步就是被生吞活剥了。
  氛围压抑极了。


第120章 难题
  本人愿意, 就省了决策者好些事情,联姻最忌讳的就是结婚弄成了结仇。如果两家话事人愿意,当事人也愿意, 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可公孙佳心里却堵得慌!
  钟保国等人的心里也不大好受, 如果没有前情提要,随着贺州泥腿子摇身一变成为权贵的几十年的杀伐算计, 或许他也就能坦然地接受这样的游戏规则了。但是,昔年亲姐早逝的惨剧深深地刻在了心里,以致老一辈对于联姻还是相当的慎重的。
  否则,钟保国和湖阳公主就算打破了头也得给女儿抢到太子嫡长子的正妻之位,谁都知道,如无意外,那是将来的国母之位。但是想到昔年旧事, 夫妇二人退却了, 钟祥与靖安长公主也退却了。无论什么,都不如自家孩子好好活着重要。可以为了利益联姻, 至少得保证好好活着。不是吗?
  死一般的沉寂。
  钟秀娥沉不住气了, 又说:“干嘛都这样一张脸?哎, 你们说,我没了男人, 想再嫁是不是个事儿?再嫁能找着这样一个男人,算不算好运气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只要是心疼她的家人,就没有人会有“对哦,幸亏是这么一个人”的感觉。
  靖安长公主这些日子以来也算是杀伐决断,此时有点六神无主了,看看女儿、再看看外孙女, 心意难定,说:“你闭嘴!哪有女人跟你似的就这么说改嫁的事儿?我问问你爹,问他拿主意。”
  钟秀娥道:“咋有事儿都要问阿爹呢?他还病着,咱们总问他,是不是太没用了?”
  “少放屁!”靖安长公主骂了一句,转去问钟祥。本来她也没打算问钟祥这个事儿的,因为她的心里,这桩婚姻在两可之间,还对女儿有利些。赵家,不是一般能攀得上的亲戚。但是看大家都不是很接受的样子,她心里的天平也偏了一偏,决定问一问丈夫。
  公孙佳与钟源对望一眼,一同起身,默默地跟在了靖安长公主的身后。钟保国紧随其后,钟秀娥等也慢半拍地跟上了,一行人都是一言不发。
  钟祥才从外面晒完太阳,醒了一会儿神,精神是一天里最好的时候,被两个健壮的亲兵架着,试图走路,腿却并不顶事。不过他喜欢这种“站立”的感觉,不肯总是坐着、躺着。
  靖安长公主先示意将钟祥放到椅子上,才缓缓地对丈夫说出了今天的事情,又说了子孙们的意见:“你说,怎么办?”
  钟祥似乎在想事情,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许久,才缓缓地说:“可以。”
  这就算是一锤定音了,别人再不愿意,钟祥是钟秀娥的亲爹,他同意了,没人有反对的余地。公孙佳道:“我不甘心,可以给我几天,想出别的办法吗?”
  钟祥抬起头来,有些吃力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决定与怜悯,断断续续地说:“你……现在……不配……怄气……想活好……就不能……”
  所有人都沉默了,钟源心里难过极了,握住了公孙佳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公孙佳反手攥着他的手指,用力地握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公孙佳说:“让我再想一想。”
  钟秀娥想说什么,被常安公主一把按住了,常安公主对她摇了摇头。好一阵儿,公孙佳慢慢地说:“那么,大伙儿主意都定下来了?”
  靖安长公主沉声道:“是。”
  公孙佳道:“先别回话,要稳下来。消息不能走漏,再者,也不能就叫我娘先……嫁了……”
  钟保国道:“怎么?你还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结果却是钟源先开的口:“二叔,药王要怎么对她府里交代?”
  钟保国打了个寒颤。是的,公孙佳是要对“公孙昂的部下”做一个解释的,她怎么就同意把亲娘给嫁了呢?那些人会怎么想?这些人心里会没有芥蒂吗?他们对公孙昂的感情可非同一般。公孙佳近三年拖着病弱之躯,耗费了无数的心力,才将这股势力攥在了自己的手里,其中还有纪氏威逼的原因。现在,把公孙昂的遗孀给嫁了?
  嫁了不是件大事,公孙佳怎对亲娘再嫁有什么表示,才是至关重要的。钟保国道:“那个单鬼儿平生只服九儿一人……”他怕不是要疯!
  公孙佳道:“几件事:第一,我哥哥的婚事不能拖了,阿娘,将来没有事便罢,一旦有事,他是我的亲哥哥、外公的亲外孙,动辄得咎。得给他一门安定的亲事,把他老老实实的按住了。丁家二老的想法就很好了。结婚不是结仇,给他娶个贵女,在丁家那样,怕三天两头要闹的。”
  钟秀娥道:“好!”知子莫若母,钟秀娥知道公孙佳对丁晞的评论是对的。
  公孙佳续道:“第二,此事急不得!先定下来的虽然是这一件,但是现在要保密,绝不能泄漏出去。在此之前,还要安排几桩婚事。单拎出这一件事来,也未免太显眼了!咱们嘴上说纪炳辉蠢,扪心自问,他真的是个傻子吗?不,他看得出来。所以要缓缓的来。”
  反应得最快的还是钟源,他说:“你的意思是说,要多定几桩亲事?”
  “捆也不能只捆赵司徒一家,既然他们先动的手,那就多拖几家下水!”
  钟保国道:“这……能行吗?”他还是老派的想法,他们跟那些所谓名门之间,有壁。
  钟源道:“当然可以。”
  照说,以他这次受到的挫折,很该消沉低落一阵子的。可人生偏偏不放过他,回来就遇到妻子早产生病,现在又是姑妈要嫁人,还有一个他一直想要照顾好的表妹,他把表妹给的精锐也带损失了三分之一。除此而外,他这一仗虽然打赢了,但是自家的精锐也损失近半。这是自己家。
  东宫里,他已见过了岳父,太子正被燕王威胁着地位。钟源是受伤了,但是他为燕王断后是必须的,在这一点上燕王是没有过错的!而且燕王的战绩也是实打实的——钟源是燕王的下属,钟源的功劳理由应有燕王的一份儿。公孙家、钟源家的损耗换来了全歼突进之敌,这功劳也得挂燕王一份。燕王善后也做得有板有眼、事后的隐瞒,也有千般的理由,比如怕扰乱军心。
  相比燕王,皇帝更恼火的是纪宸他们把敌军给漏了出来。
  儿子与讨厌的人的儿子,皇帝要怪也是先怪纪宸。两人都有军功,既然纪宸还没被罚,就更没有道理罚纪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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