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第299/489页
延福郡主不明就里,只说了一句:“我记下了。”就又匆匆去了王良娣那儿。
王良娣见到儿子才痛快地哭了出来:“我的儿啊!可吓人!她真的会杀人呀!”
延福郡主跟着听了一耳朵才听明白,公孙佳派去的“护卫”把东宫给血洗了一遍,反正,太子妃能弄动的人,一个也没剩。延福郡主也吸了一口凉气:“什么?”章昭神色复杂地说:“她倒是个信人。”
延福郡主也想到了那个“拔刺”的承诺。章昭又低声问:“阿姨,你没有阻拦什么,又跟太子妃合谋做什么吧?”
“刀都下来了,哪还容得我做什么?”
“那就好,太子妃这回麻烦大了!”章昭说,“她阻拦禁卫入宫救驾,言明只许纪家人带兵入内。呵!这不是要造反么?”
王良娣道:“噤声!如何敢这般胡说?只是想抢个头筹罢了。你可别对你爹告你嫡母的黑状!”延福郡主小声说:“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王良娣道:“你还说!行了,你们看,服侍我的人都还在,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照顾好你们阿爹。”
“那……”
“太子妃她身边没人了,动不了我。去吧。”
延福郡主与章昭一起向太子妃告退,太子妃那儿话还没说完,她是有心放自己娘家人进来,可话绝没有说死,这会儿也不能承认。她说:“我没有下那样的令!我只让他们守好门,不许人进。”
这话章昺都不信,哪怕她说的是真的!他埋怨道:“阿娘为何此时还不肯说实话?谁都不让进,舅舅怎么领兵来了?”
还是延福郡主把他给劝走的:“没有对亲娘发火的道理,大哥先去陪阿爹。嫂嫂照顾好娘娘,看好孩子。娘娘先别急,等阿爹忙完了,你们好好说。”
一时人走了,整个偏只有啜泣声与小孩子不安的哼唧声,而新君却是一直没有到。人没到,册立册封的旨也没到。到得晚间,一行人又被接回东宫。血浸的地砖都已经打扫干净了,只有空气里还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皇太后又派了四个宫女、四个宦官过来给太子妃,说:“听说你这儿缺人。”
这一夜比前一夜还要煎熬,纪氏数次想要见父亲、兄弟、儿子,都没能见到。
第二天,又来车轿接她们依旧是依着礼仪的哭灵之类,让纪氏稍稍安心的是,她的排序还在,依旧是皇太后之后第一的位置。她的心又稳了下来,无论如何新君登基,她元配正室都该是皇后,她的儿子都该是太子,多等一会就多等一会儿。
她叫住了公孙佳:“定襄侯如今成了大忙人了。”
公孙佳心里正不高兴,她私下找到了朱勋,问他当时怎么犹豫了。朱勋却是头铁得很,直言不讳:“我明白你的意思,已有人劝过我了,我不后悔!我知道,我的本事不上不下,要不然这几年不会受纪炳辉的窝囊气!可惜!可惜!”
“为什么不等一等再算这笔账?你又不喜欢燕王!何苦当时拖着新君?”
朱勋道:“当了皇帝也得讲道理吧?姓纪的风光这么些年,足够了!只恨我没本事弄死他!你等着瞧,他这种人,没个够!挤兑完了燕王就要作践咱们了!打你外公走了,这些老乡亲们都看着我呐!我不能不出头!我叫新君伤心了,新君也伤了我的心呐!忍忍忍,从贺州忍到了京城,再从爹忍到了儿子!纪炳辉这个老王八,已经熬死了你外公、你爹。就算是死,我要说,我容不下纪炳辉!他做皇孙的外公已经够横了,让他做了太子的外公,还有天下人活路吗?!”
公孙佳夹在新君和朱勋中间左右为难。新君倒是不计前嫌,说:“城外兵马,不能不管,让朱勋去安抚吧,他是太尉,总能压得住阵脚。”
朱勋倒是去的,可这话是新君让公孙佳传达的,他没有直接对朱勋说,可见心里还是有芥蒂的!这不能怪新君小心眼儿,皇帝本是个不需要体谅别人的职业,又是在即位的时候犹豫,他要没点想法才不现实。
公孙佳又恶狠狠地给纪炳辉记上了一笔。
此时太子妃还跟她阴阳怪气,公孙佳的心情更加恶劣了,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托司空与征北的福,我要办的事又多了一倍。”
太子妃绷不住了,问道:“怎么?”
公孙佳道:“他们与燕王都往城外递消息,要带兵过来呢!没有朝廷的令符,擅自调兵。啧!”余泽守城是守得相当好,赵司徒等人的应对也及时,百姓总算没有混乱。可这些百姓并不都是城中居住的,也有城郊进京看灯的,到时候里面的人一放,城外兵马再挟裹着百姓……
不堪设想!
公孙佳才升职,就陪着整个政事堂一起愁秃了头!纪氏还给她阴阳怪气!她也自然没有好生气。哪知道这有儿子当靠山的人就是不一样,她才顶了回去,章昺来了!
章昺也不是凡人,一夜功夫够他知道“公孙佳定点杀了所有太子妃的心腹”,他只觉得不对劲,赶过来兴师问罪了。
公孙佳心情更糟糕了,冷笑着问道:“您要留几个审一审?再审出点别的什么来?”
“你什么意思?”
“我只管兵部,可不管你们那些个破事,”公孙佳冷冷地看着章昺,“要不是落我手里,一准得换个人来审,他们会往哪儿审我可就管不了了。审出个‘趁机谋害新君,扶太孙上位’,还想活吗?以后有这种事儿,我不会再管了,您自己处置,您看行吗?”
“杀人灭口,不是欲盖弥彰吗?”
“所以啊,我来动手。怎么?难不成您还想在那这个废物里面找个替罪羊啊?什么分量的羊能担得起来这个罪过?稀里糊涂过去得了。”
章昺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公孙佳道:“我真得走了。少做少错,好自为之。”
第205章 行家
公孙佳说走就真的走了, 她没有再去看太子妃母子俩的脸色,又匆匆赶回了大殿。
新君正在与皇太后说话,皇太后也在灵前, 并没有回到中宫歇息, 一旁是岷王和章昭相陪。几人正说着说, 听到脚步声往公孙佳这儿看一眼,又转过头去,新君继续说:“兄弟阋于墙,共御外侮,还请娘娘劝一劝燕王。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总要把阿爹好好发送。谁让阿爹走得不安生, 我必不与他干休!”
皇太后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你这话是不是太硬了点儿?我给你们兄弟搭个话容易, 要解开心结, 你们兄弟总要开诚布公地谈上一谈的。”
“娘娘说的是。我是担心他不自在。人自己做了错事,遇到苦主, 他反倒会先虚张声势起来, 所以托的娘娘。”
皇太后道:“那这样儿, 我去劝, 你那最后一句话,我软和点儿说, 成不成?”
“就先拜托娘娘了。”
皇太后匆匆地离去, 经过的时候对公孙佳点了点头, 岷王也低声说:“我陪阿娘过去。”
公孙佳微一颔首,走到新君面前。
新君言语匆匆,全不见平常那股子温文尔雅的劲儿,他问道:“怎么样?朱勋那儿有什么消息?”
公孙佳道:“朱……太尉领兵是老手了, 已经压下了躁动。不过先帝驾崩的事儿也要公布,他担心走后生乱,打算多呆一天敲打敲打。您不必过于担忧,元铮那儿截下了几个往城外送信的,都扣下来了。事起仓促,他们没能够串通。”
“哦?”
“有燕王的人,也有……征北的人,连人带信,人在城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关起来了,信在这里。”公孙佳说着,将几封催促的信递给了新君。
新君看完,恨得用力揉着信纸想要将它们都撕了。公孙佳忙拦着:“这是证据!有印信的!”新君才喘着粗气停了手,勉强笑笑:“让你小孩子看笑话啦,人上了年纪并不是一定就会稳重的,那是没遇到事儿哟。”动作迟缓地抹平信纸。看得公孙佳心里沉重了起来。
这信里写的,无非是攻击对家、封官许愿之类。纪宸的信还好些,写了维护一下自家的利益、大家一起升官享福之类。燕王可是攻击了新君不像人君模样,被外戚辖制、嫡长子是个傻缺就是外戚的傀儡,外戚更也不是好东西之类。里面还隐讳地提到,只要大家一起干,贺州勋贵们也不会反对的云云,甚至提到了几个有名的勋贵家族,包括钟、朱、公孙等。
公孙佳道:“尽在掌握中,您还是先歇一歇吧,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头儿办事。”
新君摇了摇头:“歇不住,你不也熬着么?大家都熬着,先熬着吧。”
君臣二人相视苦笑。
新君章熙现在比任何人都忙,公孙佳与霍云蔚这两个新近被他提拔的人,就得为章熙冲锋陷阵去。十分尴尬的是,两人在文武两职里的声望都有一些但又都差点火候,比如安抚城中百姓的事情,这个得赵司徒等人去做,去大营里镇场子的,就得朱勋。
公孙佳与霍云蔚剩下的活就是——与百官公卿、内外命妇周旋。特别涨声望的事儿轮不到他们,他们又得跟群臣耍心眼儿,同时还得应付着章熙。公孙佳对付的人比较容易,也已累得两颗眼珠子开始往眼眶里抠。霍云蔚与积累数世的文官打交道,到现在还忙得不见人影。
章熙则已经有了蓬头垢面的雏形,先让朱勋去镇住大营,大营里的兵士不乱动,赵司徒才好在城里把进城看灯的百姓给入出城去,继而交延安郡王维护城内治安。章熙嘱咐赵司徒一定要亲自办好这件事,赵司徒亲自去了,却留下了容尚书一干人等接着与章熙车轮战。
先帝的谥号要上、庙号要尊,虽然没有遗诏,新君即位的一大长串的诏书也要现编。这群人为了一个字号往往要争上半天还争不出个结果来,这个搁哪家皇帝换人的时候都有一争。还有公卿、贵戚们的安排,什么普赐爵一级之类。过一会儿,又有来报大行皇帝出殡的种种事宜,章熙也要亲力亲为。
他还要与燕王、纪炳辉周旋。
章熙的原则是:现在先不动,我先把我爹发送了,回来再发送你们全家!
安抚双方,还得他亲自出马。他恨这两家恨得牙痒,还得忍着,先请皇太后从中周旋做说客劝燕王,纪炳辉就先晾他一晾。
熬,都熬着。
公孙佳道:“那,臣再探一探大营的消息?”
章熙道:“想做事,就把兵部的档再看一看,大营那些人。”
“是。”公孙佳心里划拉开了,除了这些人,她还得准备一些顶替的人选,这些她早在凯旋回程的时候心里都已经有谱了。还有,不知道抓到的燕王甲兵与纪宸私兵怎么样了,依着她,即使不处刑,也要全部流放个三千里。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了:“宫门前搏杀的甲士,是否依法处决?”
“怎么判?”
“主犯斩首,从犯流放。为后来者戒。”
章熙强调了一句:“我让你熟悉大营的将校。”
公孙佳道:“有个八、九分了。”
“那就够了!先不要动宫门前这些,都先扣押,既然你准备好了,就叫上你的护卫,随我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