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第330/489页
往崇文馆巡了一回,又去户部充实了一下资料,摘了几本概要拿了,回府之后让彭犀研究一下,写一写副都、道路的计划。她自己也没能当甩手掌柜,照着钟家的习惯,是先饮宴,顺便就见了客,是以钟祥在时,三不五时就有宴会。
公孙佳也很适应这个习惯,她在自己府里的时候不经常弄这个,不过两家都有这个传统。公孙佳找延福公主借了钟黎:“让阿黎陪陪我吧。”
延福公主笑道:“那敢情好!不过,你要了我的儿子,拿什么换?”
“你说。”
延福公主道:“你答应我的,见一见二郎。”这会儿她又不骂章昭了。
公孙佳问道:“他是坐不住了吗?”
“瞧你说的,大郎现不闹了,可是看人的眼神阴恻恻的,谁能不担心?纪氏被放逐了,活人可不少!”
“我人都在这里了,嫂嫂安排吧。”
“他已经来了!”
公孙佳失笑:“好,我就当是去领阿黎了。”
说是领钟黎,其实公孙佳与章昭见面的时候钟黎并不在面前,是延福公主自己陪着的。章昭一身便服,正在树下抬头观月,听到脚步声急忙回身,与她们打招呼。
延福公主道:“好了,人带到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作势要走。
公孙佳看出来她想凑这份热闹,公孙佳也不是很想与章昭单独相处,拉住了延福公主:“嫂嫂,你要走了,我有些话就说不出来啦。”
延福公主奇道:“为什么呀?”
“说出来会得罪人。”
章昭明白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诚恳地说:“忠言逆耳,让人不舒服的未必都是恶语,还请赐教。”
公孙佳道:“您要问的,不就是东宫的事儿吗?中宫无主,东宫也无主,心里都没底了,是也不是?”
章昭道:“我想知道,我差在哪儿。”
公孙佳道:“殿下自己觉得呢?功劳?”
“你这么说,看来不是?”
公孙佳道:“殿下知道陛下怎么想么?是陛下的想法,不是殿下以为的陛下的想法。”
延福公主忍不住道:“差别很大吗?”
公孙佳道:“有殿下和陛下之间那么大。”
延福公主责无旁贷,替章昭问:“别打哑谜啦,咱们就直说,成不成?说明白了,他好去做,难道你想看着大郎上位不成?”
“切,嫂嫂这是故意挤兑我,你知道的,那个人是不可能的,”公孙佳话锋一转,“可这不代表着别人就一定可能。”
“又说谜语了!”延福公主嗔了一句。
公孙佳一声叹息,道:“这话,谁问我都这么讲,嫂嫂可以讲给你所有的兄弟听。咱们都知道,哪怕不立纪氏为后,陈王也居长。都说立储可以安定天下人心,立了陈王才要不安定!要破这个局,只好先立后,否则会有隐患。可为什么现在没有呢?”
延福公主问:“为什么?”
“因为牵连很广,陛下吃过媳妇儿的苦头。皇帝立后,必然是希望她既能镇得住场面,又能善待妃嫔庶子,立太子,必然是想他能够照顾好家国。陛下是个宽厚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任何一个儿子——再吃苦头。”
章昭如醍醐灌顶,双眼一亮!
公孙佳道:“别太刻意了。你得有诚意,心里这么想的,做出来才不违和,说出来才理直气壮。谁打心眼儿里想要照顾好家、照顾好国,谁才有希望。整个京城都是人精,但凡有半点儿作假,都有人看得出来。”
章昭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
“殿下还要建功立业吗?”
“呃……”章昭还是想的。
公孙佳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把延福公主挡在自己面前,道:“那你悬了。”
延福公主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好好说嘛!”
公孙佳道:“一个平庸的后代,顶多坐吃山空,陛下的家业吃个三代也吃不空,三代里还能出个贤明的子孙。一个想做大事的后代,能把家业挥霍一空——做大事是要花钱的。谁看着一个要用掉自己家底的子孙,都不会想把库房的钥匙交给他。”
延福公主道:“难道要做个傻子?”
“诚恳一点,先把陛下吩咐的事办好。”
章昭道:“阿爹就是什么事也不让我做,否则我也不至于这么坐立不安。”
“越不安,就越不像能做好事情的样子,谁敢让你做事?”公孙佳说,“至于要如何做,你们才是父子,为什么不直接问呢?天下能教你的,只有陛下。别想着在陛下面前表现得如何好,再好也比陛下差着一辈儿,差着几十年的阅历,坦诚一些,求教。”
章昭安静了下来,默默记了,深深一礼。公孙佳扳着延福公主的肩头,说:“别谢我啦,要是不灵,以后别怨我就成。嫂嫂,阿黎呢?”
延福公主道:“就给你,就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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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昭没有在钟府留太久,得了这一番话便回自己的府里去了。延福公主悄悄地问公孙佳:“你看二郎,真的行?”
公孙佳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今晚说的话,嫂嫂可以告诉任何一个兄弟。除了陈王。他知道了也没用,何必徒增烦恼?”
延福公主把钟黎交给公孙佳,说:“阿黎,你听姑母的话,好好侍奉着。”自己重新琢磨今晚这个事儿。
钟黎只比余盛略小一点,开始长个儿,有了个少年的雏形,自觉地搀着公孙佳往前厅去。公孙佳一路小声与他说话,问他读书怎么样,同学如何,又近来见过哪些人之类。
走到一半,单宇抱了一堆帖子来:“君侯,拜帖。”
钟黎见她抱得多,说:“姐姐,给我来拿吧。”
单宇笑眯眯地:“我把念完的给小郎君拿。”
一路走,一路打开名帖报名字,公孙佳来决定见谁不见谁,念完了名字的就把帖子交给钟黎拿着。忽然,单宇念到一个名字——吴瀹。
钟黎也很奇怪,问道:“他不是舅舅的宠臣吗?为什么要来拜见您呢?”
单宇又“咦”了一声,从里面捏出一张纸来:“这里还有两个名字。”将名字一报,公孙佳想了一下,就知道吴选这是什么意思了。这两个人,不提她是想不起来的,这么些日子了,也没人想起来弹劾他们。一报姓名、籍贯、来历,公孙佳就反应过来了,这应该是纪氏的人。自己都没挖出来的人,被吴选给挖出来捧了过来,这就有意思了。
公孙佳道:“看来是要见一下他了。”
第224章 隐瞒
钟王府院套院, 并不比唐王府小,吴选被引到一处小轩,道路也没有能够记全。
引他来的仆人很冷淡而客气:“郎君少稍,君侯得空就来见你。”
吴选客气地与他道谢, 又谢了他些茶钱。仆人也没有变得很热切, 反倒说:“郎君不必如此,您该把心思放在诣见君侯上。我们这些人, 谁也不能左右君侯。”说完又给他拿了些小食, 礼貌地退了下去。
吴选内心十分忐忑,根本坐不住, 在小厅里不停地踱步。他害怕公孙佳根本不想见他, 哪怕送了个消息进来他也怕。公孙佳与他见过的人全都不同, 完全无法归入君子、小人、伪君子等等类别里。他自诩十分明白人心,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可是吴选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想往上爬, 想要越来越好, 不想只是系在裙带上了!何况他姐姐的这根裙带也不怎么牢靠。当初想要看住姐姐和唐王的主意就很馊!他该听从公孙佳的安排, 去做一个县令的!
从唐王那里听来的消息,陛下要亲自考核天下县令。他自认不比别人蠢也不比别人缺什么,要是去做个县令,这一步就是踩实了。不想一步错、步步错, 竟至成蹉跎。留在唐王这里,姐姐现在还得不到一个名份, 他自己处境也是尴尬。
如果没有遇到过公孙佳, 他也就一门心思帮着姐姐争宠、求名份,自己继续攀着裙带往上爬。待新太子出现,拿唐王当个跳板,再攀新的关系。无休无止, 且风险极高。万一遇到一个像章昺那样一个不合意就迁怒把他姐姐赶走的人,就是前功尽弃。
吴选痛定思痛,决定还是脚踏实地,跑来再抱公孙佳的大腿!他所接触之人,没有一个像公孙佳这样开局艰难,终局却荣耀万丈的。那她就是最厉害的,就是最该听从的!
他也从未见过像公孙佳这样待人一片赤诚之人。公孙佳脾气并不算好,但是只要开口就不会是故意戏弄坑人。
可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吴选心里又是最没底的。她看重人的品性,像自己这样朝秦暮楚之辈恐怕不得待见。于是吴选精心准备了一个见面礼,递上去之后就更提心吊胆了——既怕自己两手空空不受待见,又怕带了消息过来显得像是交易。与公孙佳交易固然是公平得紧,可交易完了就完了。吴选想一直与她相交下去,或者说,想要一直得到这样一个人的指点,想傍上这样一座靠山。否则他心里总是没底,气是虚的。只要想到公孙佳,就能有安全感。
花言巧语又骗不动,也不敢骗,更不知道如何能够打动她。可是不试一试,总是不甘心的。
吴选心里揣摩了许多,直到公孙佳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