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多癖》第57/214页


  明月也跟在其中, 只觉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头脸, 有些头重脚轻地想:“谁到了?世子,是谢平澜么?我不会听错了吧。”
  但看关嘉和白策的模样, 他二人望着自己眼含笑意,却又不像是她幻听弄错了。
  很快就听到外边脚步声响,一人走了进来。
  他穿得明显比众人都要厚实, 里面是赭色的深衣, 外边罩着件深灰色宝相花暗纹的披风,那披风的帽檐上有很多绒绒,此时都堆在了颈间, 更衬得来人面容不见血色,似是刚自冰天雪地里带着一身寒意走进了舱里。
  相貌英俊,眉眼温和,可不正是多日不见的谢平澜。
  谢平澜的这身穿着打扮依旧朴素, 可在明月眼中却不觉寒伧。
  大约叫这一船穷兮兮的男人衬着,只觉着他怎么这么卓然不群呢。
  在一片问好声中谢平澜点了点头,步履很稳健, 快步走到前头空着的三把交椅前,径自坐了第二把, 方道:“我来迟了。”
  说话间他目光在船舱内逡巡了一圈。
  扫到角落里的时候,先看到了坐在关嘉身旁的白策。
  白策并不是“天行”的人, 出现在这里虽然有些突兀,但谢平澜信得过他,又知道他同关嘉交情很好, 所以很快反应过来,唇边绽开一丝笑意,正要冲他点头致意,却猛地瞧见了旁边穿着一身男装的明月。
  小姑娘双目炯炯地望着他。
  明月此时正在想:“呀,没想到他还是个领头的,这个组织里的二当家?”
  谢平澜笑容一僵,使劲儿闭了下眼睛睁开再看,还是她没错!
  大眼睛亮闪闪的全是期待,和分别的时候好像哪里有了不同?
  众人七嘴八舌争相和他说话,有关心他伤势是否要紧的,有问他京里情况的,也有人消息灵通些,已经听说了顺德侯父子反目另立世子的事,想要寻词宽慰他。
  谢平澜将目光从明月身上移开,摆了下手,道:“都坐。大家的问题我统一回答一下,前段时间我是受了伤,幸得友人救助,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我离京已将近两月,京里的情形不比大家知道的多,好了,私事就说这些,关于粮荒,你们议的怎么样了?”
  他三言两语把话题拉回到正事,几个牵头的将众人商议的情况同他说了,谢平澜微微颔首。
  明月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心道:“好了,看你怎么说吧!我就不信你会同意安排人去刺杀我爹。”
  她到是没想过,一旦谢平澜喊破她身份,自己又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那几人说完了,不等谢平澜有所表示,适才争吵的一方大约觉着他和杜昭渊源颇深,必会支持自己的主张,又旧事重提。
  适才已经有过一番争执不快,这会儿因谢平澜在坐,舱内的气氛竟安静地有些诡异。
  谢平澜单手握拳,抵在唇上咳了几声,抬头望向诸人:“都看着我做什么?那好,我就说几句。如果我没记错,这次的议题是解决粮荒,杜昭再是英明神武,远水解不了近渴,也与事无补。所以要叫邺州百姓有粮吃,还要靠我们自己,靠在座的诸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脸,又道:“当然,若从长远考虑,大家都希望早日结束战乱,如今群雄并起,北方的杜昭,肃州的韩承范,甚至眼前的陈佐芝,你们看谁像真龙天子大可前去辅佐,‘天行’并不禁止,只是不得泄露‘天行’的存在。”
  说话间,他向明月这一桌望过来,尤其在关嘉那里停了停,目光中带着警告,竟令关嘉这个比他年长十余岁的人缩了缩脖子。
  因谢平澜这话,船舱里起了些骚动。
  有人质疑道:“那要到了最后,会不会自相残杀?”
  亦有人说自己的理解:“世子的意思是不是说,‘天行’暂时还不会支持任何一方?”
  对此谢平澜直接回答:“是,还要观望一阵。只要大家的初衷不变,到时不过是殊途同归。若是有人最后选择个人的前程,那就退出‘天行’,凭本事相争便是。”
  这话霸气十足,令众人一直没了动静。
  停了停才有人道:“那我能不能问问,世子会不会去密州军帮忙,毕竟都传你同杜将军私交甚笃,世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去,干脆带上我吧。”
  此人话音未落,周围响起了几声窃笑,船舱里气氛登时轻松下来。
  谢平澜没有笑,将脸扭至一旁咳嗽不止,直到旁边有人递过水来,喝了两口才止住了,道:“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到时再说吧。”
  众人闻言不再追问,转而说起筹粮的事。
  明月却忍不住细思他话中之意,是什么事情还没处理完?不会是指欠她的人情债吧?
  她这半天就在想,一会儿等众人议完事了,一定要找机会和谢平澜单独说上几句话。看他这样子,肯定是认出自己了,可为什么一点表示都没有,连个打招呼的表情都欠奉呢?
  再看他咳个不停,进来温暖的舱里这么久了,披风都没脱,脸色还愈发得苍白,又不由得关心他,心想怎么比安兴分开那会儿更重了呢,看来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好好养病,这怎么成?
  就在明月胡思乱想的工夫,谢平澜那里已经快刀斩乱麻,结合着众人的意见把应对此次粮荒的策略大致定了下来。
  “事不宜迟,秦老,你赶紧带人自彰白二州购一批粮食过来,先救急再说,崔兄联络邺州的几大粮商,刚好他们眼下都有联络人在大化,此次粮荒最为严重的几个县一会儿把名字报上来,救人要紧,只有先动用非常手段。至于三匪那里,你们别管了,我亲自处理……”
  白策一旁忍不住想乐,冲明月悄悄努了努嘴,暗示她世子如此安排莫不是想徇私?
  明月心中正愤愤然,对谢平澜也跟着如此称呼她爹异常不满,全未看到白策在冲她挤眉弄眼。
  该商量的都已议完,虽然“天行”众人平时天南海北,难得聚在一起,彼此见面有不少话想聊,却也知道这么多人在陈佐芝的眼皮底下聚会还是小心点为好,简单说上两句,便纷纷乘小船散去。
  很快就只剩下船主和几个主事的人。
  明月担心谢平澜也这么离去,紧紧盯住他。
  几个主事的围住谢平澜,还待说旁的,他却站起身,冲关嘉道:“你带他俩跟我来!”
  关嘉神色一肃,便待起身。
  明月抢在头里小声恳求他与白策:“你俩能不能别告诉他我在找人的事?”
  “为何?”
  “当然是我要亲自告诉他啊。”
  白策同关嘉对望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心道:“都说小姑娘的心思难猜,诚不我欺,咱们眼前这位是难中之难,老大难啊。”
  谢平澜没有走远,上了船尾系着的一条小船。
  船上除了两个舟子之外,还有一个小厮,两个侍卫。
  明月见状不由瘪了瘪嘴,这人哪怕不做世子了,也是一副大少爷的派头,短短时日也不知道从哪又聚拢了手下,再不是他在江家那会儿,孤零零一个人,连屋子都得自己收拾了。
  只怕谢世子一辈子都会记住当时的窘迫吧。
  谢平澜回头想要说话,不知是河面上风大还是怎的,又是一连串的咳嗽,他索性急走两步,钻进了船舱里。
  弯腰的工夫,披风曳地。
  明月不禁走神:呀,这下脏了,不能再穿了。
  白策在旁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忍不住喂了一声,道:“大小姐,魂兮归来,又想啥呢?”
  明月被他唤的一醒:“我在想,他是单独见咱们呢,还是一起见?”
  白策奇道:“这有什么想头,自然是一起见啊!”
  明月心想:“可是我很想单独问一问他,若那年武平坝的人不是他又该怎么办?”
  三人上了小船,到了船舱门口,听到里面隐隐传出来咳嗽声。
  那小厮歉意地拦下三人,等里面咳声稍止,方道:“世子说先公后私,请两位恩公先跟我到船头稍坐片刻,关大人进去吧。”
  明月正中下怀,等走到船头,她就笑嘻嘻地对白策道:“白先生,你说谢世子为啥要分开见咱们?”
  白策被她这一个个稀奇古怪的问题问得头大:“怎么,大小姐知道原因?”
  “嘿嘿,我猜他既想责备关大人,又想感谢你我的救命之恩,若是同时见咱们三个,一时扮白脸,一时扮红脸,实在是累得慌。”
  白策叫她说得乐了。
  “尤其白先生当日舍命救他,不知他会如何重谢你?呀,你听他总是咳个不停,要不要紧?用不用开个方子抓副药喝喝。”
  白策逗她:“我这三脚猫的医术,哪好再拿出来现眼。”
  明月嘟了嘴:“蔡老这不是不在嘛,没有和尚,秃子也将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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