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情踪》第39/175页


“你,你你,你――二伯,不要如此,我,我原谅你了!”
“二伯?你,你叫我二伯?啊――!你终于原谅我了!”
范炳纲泪如雨下,他一把把李三搂在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范秋水姑娘赶忙站立起来劝解,她那几个哥哥也“溜溜”地跟着立起身来,站在一旁瞧看.
李三在范炳纲的怀中想到:难道一个人犯下了上天不可饶恕的罪行,一旦得到了人们的谅解,竟然会激动得热泪盈眶吗?看来,人要是干了坏事以后,如果有朝一日良心发现,其内心的压力是相当大的,是非常痛苦的.反过来说,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了他,原谅了我的杀父仇人,这样做对吗?那杀父的不共戴天大仇就不报了?这件事就如此简单的了结了吗?――但,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他既然有悔改之心,要重新做人,我能放过他,总比杀了他要强吧!啊――好!这世上,反正总是有“以德报怨”的,也有“恩将仇报”的,还有“知恩图报的”!
范炳纲哭够多时,命家人摆酒与李三接风洗尘.李三心中暗笑:纵览天下古今中外,于半夜时分摆酒为给贼人接风洗尘的事,恐怕这是开天辟地以来,绝无仅有的第一桩.
不多时,酒宴摆下,众人围坐一桌,开怀畅饮.范炳纲查点人数,唯独少了四少爷,范炳纲命人去找,找的人回道:
“老爷,四爷肚子着了凉,拉稀不止,先正卧床休息,特让我替他告病,您看”
“算了吧!有咱们几个就行了,不争他一个,明早起来请大夫来给看看――来来来,喝酒!”
李三不敢多喝,另外,他与那几个所谓哥们儿不熟,心里也不愿与他们称兄道弟,于是就只能与秋水姑娘勉为应酬.
范炳纲心情一顺,酒就放开了,酒一放开,话就特多.他首先夸李三仁义,有点儿象他爹.提起李云龙,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说李云龙讲义气都讲出了名,人送绰号“小叔宝”.谈到练武,更是眉飞色舞,什么“达摩老祖是宗师,少林武当内外支,南拳北腿分上下,四门(指少林、形艺、八卦、太极)八派(指全真派、五岳剑派、峨眉派、梅花拳派、昆仑派、青城派、清真教派、谭弹腿派)本一家”啦;什么“陈式太极王廷先,露禅一支传鉴泉.武禹镶授孙禄堂,杨武孙吴又百年”啦;等等,涉及僧、道、儒、丐、回、蛮和宫廷、绿林等各种武术流派,无所不通.当谈到李云龙的武功,他神情郑重无限慨叹的说道:
“李三贤侄儿,我实话对你说吧,我到现在都怀疑,他的武功是练出来的吗?――我们从小在一起22年,后来我进了武举,自认为了不起,总想找个机会也就是找个理由会会你父亲,因为我从小就没打过败仗.那时你爹就住在我家(清光绪初年你家从山东已迁往蓟县),后来,我忘了是什么原因了,与你爹客客气气的摸了摸手,不知怎的,只三个回合,你爹使了个‘黄鹰捏素’,就卡住了我的咽喉.我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耍赖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呢,要求重来!可你爹没拿我当回事,我心里这个气呀!于是使了个了个‘二龙戏珠’,在上面虚晃一招,有意吸引你爹的眼神儿,然后我一蹲身使了个‘童子抱鼎’,偷袭你爹下盘,想抱住你爹双踝,这样,往后拉可以给你爹拉个屁股墩儿,往上举可以给你爹来个‘得合乐’.本来这招十拿九稳,是个‘如意算盘’――没跑,――准赢!可没承想,你爹使了个醉拳的招数,叫‘瘸拐李醉仰睡半觉’,两腿往上一扬躲过了我这一招,然后他马上变式,使了个‘兔子蹬鹰’,我猝不及防,‘叭’地被他蹬出去有十步多远,‘噔噔噔噔――’差点儿给我蹬了个屁股墩儿.
说实在话,这是你爹给我留着情面哪!要是实战的话,这一脚蹬上非吐血不可!本来,事情到此为止就行了,这叫适可而止,可那时我年轻气盛,要不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呢?表面上看,我是恼羞成怒,实际上是心里不服,非要探探你爹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第三次我使出了看家的绝招,叫‘凌空三踩’,跳起有五六尺高,当时是铆足了劲儿奔你爹头、胸、腹三处去的,可没想到,你爹只轻轻的使了个‘顺手牵羊’,一个回合就掐着我的踝子骨,把我仍出去两丈多远.初时,我只觉得有一股大力澎湃而来,进而那股力似排山倒海一般,‘忽’地一悠把我卷向天空,‘叭’地一下又掉在了地上.奇怪的是,这么猛烈的劲力从高处掉下来,楞一点儿也摔不疼?全身哪儿也没受伤!哦!――我就明白了,那准是你爹手下留的情,可见你爹的武艺已练到出神入化的程度,确实是深不可测!”





上册.第一卷 墨竹饮梅花 三十五.浪子回头
狗狗书籍网 更新时间:2010-12-8 11:11:24 本章字数:5816

三十五.浪子回头
范秋水姑娘听得入了神,眨巴眨巴俩大眼冲她爹问道:
“爹,我那三师叔的武功真练到了这种程度?真有那么大本事?”
李三却冒冒失失地问道:
“二伯,您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开始妒嫉我爹了?”
“有那么点儿!”范炳纲接口说道:
“从那时起,我就暗地里铆劲向你爹学习并研究他.我发现他这个人不像我们老是围着师父转,而是到处‘偷’玩艺儿.什么‘大洪’、‘小洪’,‘九宫八卦,‘戳脚’、‘番子’,猴拳、醉拳,‘燕青’、‘螳螂’,‘太祖’、‘弥祖’,南拳、‘弹腿’,八大抄!凡是让他看见的,哈!――都拣着.”
他端起酒杯饮了一杯酒,又接着说道:
“光绪十年秋后的一天,师父让我俩去天津给商行交一批土货(指当地土特产),完了事之后,铺子里二掌柜请我俩在南市群英戏院看戏,路经义和斗店,正赶上一伙地痞在围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我们俩人看着不公,便停步观看.只见那孩子左躲右闪身形非常利索,那六七个痞子竟奈何不了他.这时,从胡同里出来一群打手,手里都攥着酒盅粗细的白蜡竿子,为首的是个虬髯大汉,用手一指那小孩儿,这群打手蜂拥而上,把这孩子围在中间举棍就砸,你爹看见说声不好,上前一纵,不知怎的,那痞子立时躺倒一片.那为首的虬髯大汉走过来,手里拿着两个铮明瓦亮的铁胆,不由分说猛力向你爹脑门抛来.我刚想说声注意,就见你爹把嘴一张,‘当啷啷’两声响亮过后,你爹已用力把两只铁胆咽下肚去.就这一手惊得周遭四五十人都目瞪口呆.忽见你爹丹田一叫力,那两只铁胆返回来又从口中喷出,‘噗噗’两下,分别打进了那虬髯大汉上衣的左右口袋里,那大汉吓得面无血色,‘哇――’的一声大叫,扭回头就跑,那帮人也跟着跑得无影无踪了.
事情过后,你爹问那孩子道:‘你可是练燕青的?’那孩子说:‘是.您是怎知道的?’你爹说:‘凡属少林门派的练家,大多都懂得点儿燕青拳的特点――半拉子形艺,蹿蹦跳跃――猫蹿狗闪兔蹦鹰翻,哈哈哈!.’那孩子一楞,赶紧抱拳施礼道:‘我是本卫(指天津卫)静海小南河人氏,姓霍,小字俊卿,愿拜您老为师,请您指点燕青拳的练使之法,可否?’.你爹想了想说道:‘谈拜师还太早,不过看你天赋过人,骨子里有股英气,我说两句供你参考,你愿听否?’霍俊卿马上答道:‘愿闻其详!’.‘椐我想来,要发挥燕青拳蹿蹦跳跃的长处,首先还得突出一个迷字,这迷字就是迷惑对方的心神儿,得以掩饰自己的意图和行踪.比如,双方动手,在须臾间都在观察对方的两眼和两肩,即两手未动两眼先行,两脚未动两肩先行,从而判断对方的进击路线,并决定自己的所发招数,以求获得先机或主动.如果能突破自我习惯,在瞬间有意识的利用你的双肩和眼神来导引对方发生错误的判断,使之所发招数进入你预料的圈套,那么,你是必胜无疑!有时就只用好了一招,便可立定乾坤,明白吗?’‘那燕青拳要怎生变法方为上上之策?’你爹向霍俊卿道:‘咳!这还不简单?比如将猫蹿狗闪兔蹦鹰翻变成狼蹿猴闪虎蹦龙翻,把跑直趟变成转圆圈,其实只不过里面多掺了点儿九宫八卦,使燕青拳更加迷踪,进而寻求更多进击对方的机会(空子)也就行了!关键还是我刚才说的那个迷字,这样用起来,表面上看象先发制人,实则是后发制人!’‘哦――!谢先生指示精髓要旨!――俊卿欲按先生教导对家传燕青拳再加改进,遂在江湖道上并另立一门户,请教先生,能否给此门户创一新名,叫,――叫迷踪艺行否?’”
范炳纲正待要接着说下去,忽听门外人喊马嘶,“咣当”一声大门被踹开,一队荷枪实弹的保安团闯进门来,不由分说“哗――”地一圈人枪将酒席宴团团围住.李三刚想蹿房逃走,见屋顶上已早有士兵把守,便又立即佯装醉酒趴在桌子上不再动弹.范秋水姑娘见状忙站起身上前用双手拦住保安团说:
“你们这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捉贼的,逮人!”
那胖子保安吼道.范秋水生气地跟着喊道:
“是谁叫你们来的?啊!这可是范府,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撒野的!”
“撒野?――嘿嘿!我们可是你家四少爷亲自上门请来的,也是奉了县太爷之命――嗨!县长亲自来了,你看!我说的这还有假?”
范炳纲顺着胖子保安的手指看去,果然是游辛计带着五六个警察雄纠纠地走进门来,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奴相十足、象哈巴狗一样的人,范炳纲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四少爷,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范秋水在旁一看他爹这副神情,心里就明白了八九成,赶忙趴在她爹耳边说了几句话.范炳纲听后,木楞楞地呆了一会儿,便缓缓地点了点头.就见游辛计双手抱拳当胸,笑眯眯地说道:
“恭喜范先生,贺喜范先生,果然不出您之所料,如期抓住了毛贼.游某一宿未睡,坐待佳音,到此时,方才接到四公子所传喜信,急忙赶来给老先生道喜!”
范炳纲慌忙站起身强打笑脸恭手迎道:
“不知县长大人亲来,未曾远迎,失礼了!――请!”
李三一听,心里一打楞神:“难道这也是范炳纲做下的圈套吗?那方才他所说的那番话也全都是装出来的不成?”李三正趴在桌上寻思,忽听那“县长大人”坐下来发令道:
“来人――!把毛贼带到我这儿来!”
那胖子保安尴尬地走上前,拿眼瞟着范炳纲的脸色冲游辛计一个敬礼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报告县长大人,那,――那毛贼就在,――在酒桌上,――哦!喝醉了!――那不是吗?”
“噢――?喝醉了――?哦!――哈哈哈!――这是表兄的拿手好戏呦!――您又是故伎重演喽!哈哈哈――!”游辛计毫不顾忌的大笑着说:
“那咱们接着喝呗,乘着酒性也演一出‘鸿门宴’,别有风味!――来人!还不讲毛贼给我绑了,待他酒醒后再审问!”
李三一听,“得,真拿我当醉鬼了,我还得假戏真唱,让他们随便捆吧!”
那帮保安团听到命令,“忽啦”上来四五个人,七手八脚不大会儿功夫就将李三捆了个结实.游辛计在旁看了说道:
“我一看就知道你们这帮不会捆人,象他这样的毛贼一般都会飞檐走壁,一个不小心就跑了,跑了就没处找去!我教给你们――要捆这种人,必须是‘四马倒拴蹄’的捆法,将两手两脚捆在一起,为防止他逃跑,还得把他吊在墚上,你就是不用人看着,他也跑不了!――懂吗?”
游辛计边喝着酒边眉飞色舞的说着,他得意的看着把李三捆了个‘四马倒拴蹄’的狼狈相,奸笑着冲范炳纲说道:
“表兄,咱哥儿俩碰一杯,好好喝喝!――按理说,逮住毛贼应该高兴才对,干嘛老嘟噜着脸子?――明早将毛贼一审,很快就真相大白了,咱俩再商量个法子,把幕后指使来个一网打尽!――哎!麻烦老兄找间空屋子,将这小子关起来,等天亮了以后我们再将他押走,这样会安全些.好吧?”
那四少爷听了,刚想出头领着保安团找空屋子关人,被范炳纲拿憎恶的眼光一瞪,顿时低下了头,悄悄的又退回到了后面.范炳纲示意让范秋水去办,秋水姑娘便站起身来,冲那帮保安团说道:
“你们随我来!”
就见那帮保安团提着李三的胳膊腿,“忽啦啦”一窝蜂似的跟随她向后院走去.
李三被吊在后院靠西北角上的一间空屋里,门被反锁着,两个看守李三的保安团,在廊下长凳上抱枪坐着聊天.一个说:
“狗四儿,你困不困?天快亮了,精神着点,别让那小子从咱眼皮子底下跑了!”
“六王八,你穷乍乎什么?要把你‘四马倒拴蹄’的捆起吊在房墚上,你能跑?折腾个大半夜,兴师动众,闹半天才逮住个孩子?”
“哦!狗四儿,你可别小看了这孩子,你没听县太爷说吗,这小子会蹿房跃脊、飞檐走壁,还是加点小心好!”
“好个屁!要不说你是王八心性呢?‘听风就是雨’,那狗屁县长只知道捞钱,捞来钱能给你多少?他说的话你也信?”
李三没有兴趣听他们瞎扯淡,那‘四马倒拴蹄’的捆法和吊在房墚上这一着,虽然对李三没有多大侵害,但是绳子勒得很结实,时间长了也感到很难受.他现在把自己的脑子全集中在范炳纲身上了,这一宿的亲身经历,使他大或不解:起初,范炳纲学那孔明饮酒抚琴的潇洒,并以祈祷上苍悔罪来诱我夺宝;待我踏中陷阱被擒之后,却又放了我,遂以献宝自杀为誓,表达了悔罪的决心;在饮酒当中他曾追忆与我父相处的岁月,充分表达了对我父异常崇拜的心情;现在又重新把我擒获,还要送与官府,难道这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怎么前后的表现反差是那么大?他究竟是想干什么?他要逮我又何必放了我?他要放了我又何必再逮我?唉!――不去管他,我该走了!
李三气沉丹田,然后把小肚子向里一收,那手臂上的绳索便“噗啦啦”地松掉了.紧接着,他把后腰一挺,随着脚腕子从绳套中褪(音吞)出,“唰地一个“吊毛”筋斗翻下,两脚轻轻地落在地上.就在此一时刻,他忽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两声残叫,李三凭直觉感到此是有人来救他了.“哗啦”,随着屋门被打开,一个女人闯了进来.李三一看,原来是范秋水姑娘!他楞住了.她也楞住了.
“你,!你会‘缩骨功法’?”范秋水看到李三已脱离绑绳站在面前,惊异地问.
“你,!你把门外那俩杀了?”李三看到范秋水手里攒着正在滴血的短剑,惊讶地问.
范秋水姑娘把手中短剑插入鞘中,掖进红色的包袱里,递给李三手上并急切的冲李三说道:
“李三兄弟,这红包里面是‘书与剑’‘圣宝’与你的双匕首和飞抓等物,你拿了快走,别让他们再看见你!――快呀!”
李三激动的胀红了脸说道:
“姐――,我走了你们怎么办?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李三兄弟,别犯傻了,快走!我爹说了,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你救出去!”
“姐,你真好!――姐,我走了,你要多保重啊!”
李三说完,一扭头出门而去,直奔“鸿门缘”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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