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情踪》第52/175页


“罗爷您了吉祥!您大驾光临敝小店,遂使敝店篷荜生辉!”
沈友三也抱拳当胸笑道:
“罗爷,您是了不起的君子,兄弟我沈三儿仰慕已久,我愿结交您这个江湖朋友,特在东来顺备下水酒一杯,以示我等之敬意!”
罗良君也拱手道:
“岂敢,岂敢!罗某有何德能受您如此青睐?又惹您破费?”
寒喧毕,在丁老板的引领下,一行九人顺墙边楼梯直上二楼,二楼设一大两小三间雅间,沈三爷包了那宽大的一间,进屋一看,那屋里成三角型摆了三张八仙桌子,每桌儿上架起一炉九孔伙锅.居中那桌子迎面正当中座位上坐着两名老者,其余两桌也坐有二十多人,他们见丁老板引领罗爷等人进屋便都自动的站了起来.罗爷因总去跤场看玩艺儿,认得那两位老者是宛永顺宛八爷和杨双恩杨四爷,便赶快紧走两步上前拉住两位老师夫的手亲热的问道:
“您二老可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快坐,快坐!”
这时沈友三拍了一下张狗子和宝三俩人的肩膀说道:
“文山(张狗子大号叫张文山),你坐那桌,与你那帮弟兄一起热闹;善林(宝三儿大号叫宝善林),你坐那桌,也与你那帮弟兄一起热闹;我跟宝珍(指满八爷)陪师父和罗爷他们三位在这桌儿,等会儿你们再过来敬酒!”
说着,他拉着满宝珍坐在了宛八爷和杨四爷的下首,让罗良君坐在了宛八爷和杨四爷的上首位置上,便吩咐伙计上酒.龙剑秋和诊所伙计二人与玉三和杨八两人俱打横坐了.宛八爷让丁老板同坐,丁老板推说“忙”,便借此离开.
罗良君抬眼观那旁边两桌坐的人时,见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还有的虽觉得面善,但一时叫不上名字来.其中与他有过一两面之交的王小孩、孙傻子、刘四宝、徐俊清等十多位跤手,都举杯与他打了招呼.他就与宛八爷、杨四爷、沈三爷、满八爷喝了起来.宛八爷道:
“我听沈三儿和满老八说,罗爷不仅医术高超,而且侠肝义胆,您竟治好了宝珍媳妇的半身不遂,不但没要钱白搭上功夫不说,还拿出你家祖传最好的膏药给弟兄们治伤,我这里先敬您一杯,表示一下我这当师父的谢意!”
杨四爷也道:
“沈三儿和满老八他们,自打与我戳这个跤场以来,我就把他们当成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同甘共苦生死与共.您既然那么看得起我们,我也就不拿您当外人啦,咱同在江湖,全凭一个义字,您义薄云天实是可敬,我也敬您一杯,权当作众弟兄对您的一片心意!”
满宝珍道:
“宛八爷原来是前清善扑营天坛扑户的总管,那善扑营甭看只有几百号人,可都是全国摔跤名手.我打七、八岁时,每天天一抹亮,卖豆腐脑的哥哥就用担子挑着我,从天桥赶到红庙,把我往庙里的石碑座上一搁,看宛八爷教跤,以后跤场移到天坛的小松树林子里,那时我就给爷爷们儿哥们儿看衣服堆.你看,这多少年了!那时候宛八爷喜欢小孩,有时也跟我比划几下子。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跟师父练开了摔跤.我们虽是师徒,但情同父子!”
罗良君笑道:
“满八爷,你看,你都给我说过几遍了,不用再说.那宛八爷和杨四爷这么高抬我,这杯酒我哪能不喝吗?只是我听说他陪光绪帝摔跤,护驾有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杨双恩接过话题说道:
“这是千真万确的,就是在光绪皇帝闹变法那阵子’,有两名狗崽子窜到颐和园刺杀皇上,那天正赶上宛八爷值星,那两名刺客身藏毒刃连蹿带蹦就要贴近皇上,可宛八爷哪能容他靠前?别看宛八爷是赤手空拳,‘呼呼呼’几个‘插闪’全叫宛八爷给撩趴下了,当时就被卫士戚里喀叉都给捆上了.事后,皇上还赏了八爷黄马褂呐!那阵儿,善扑营的弟兄可都觉着荣耀!”
沈友三也插言道:
“清代哪朝皇帝不重视摔跤?那“善扑营”,实际上就是宫廷里布下的徒手护卫。善扑营共分左右两翼(训练场所),东营在今交道口南大街大佛寺内,西营在西北边儿小护国寺内,凡跤手统称为‘布库’,那布库分头等、二等、三等、四等,咱宛八爷和杨四爷都属头等。”
罗良君听了抱拳当胸笑道:
“就凭这个,咱们也得共同干一个,千古留名啊!来,诸位把杯都满上,干!”
龙剑秋见这帮老少爷们儿都能豪饮,便不敢多喝,就故意把喝酒的话头往沈三爷身上引.于是举杯说道:
“诸位老少爷们儿,兄弟我见报纸上登了沈三爷的新闻,说沈三爷在“第一舞台”打败了俄国大力士彼得洛夫,这事已轰动了整个北京城,现在大姑娘小媳妇满胡同嚷嚷,沈三爷这脸可就露大了,可惜没让我亲眼赶上!――哪位哥们儿亲眼所见来着?,受累给我们学舌学舌,我等也来个近水楼台更得月!”
张狗子忽地站起,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撂,把右腿一抬脚踏在椅子上,遂将袖口一挽道:
“这段我来!――那天是由我和善林同友三一起去的‘第一舞台’――是这么回事:
那‘第一舞台’就座落在珠市口西街的抱角上.平时,北京的京剧与梆子等大小戏班都在这里轮番演出。去年(民国十年)的年根儿前儿,这家戏园大门外忽然贴出了一张海报,说‘俄国大力士彼得洛夫威震中华,天下无匹,莅临献艺为期三天。’那海报上还画着那洋力士的半身luo体像,嚯!肌肉隆隆,傲视一切,显得出一副无与匹敌的样子。这件事儿传遍了四九城,弄得家喻户晓尽人皆知。
消息传来传去就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就同善林一起去西市场东街合意轩落子馆后身儿找友三.可正赶上他与杨四爷在场子里亮托(表演)硬气功,只见他侧卧在地,头枕一摞新砖,在太阳穴上再放一摞砖,杨四爷手持铁锤照那砖上猛力一击,把他头枕的那摞砖头都击得粉碎,而他却一跃而起,浑身上下毫无损伤。我趁杨四爷制杵(要钱)的功夫,把那‘第一舞台’的事跟他一说,他马上拿上三四块大洋跟我们一起就直奔那‘第一舞台’.
为了观察这位洋力士的功底,我们花了三块大洋买了三张前排的雅座票。我们进去找到座位后,见那彼得洛夫在台上用双手托起一个黑乎乎的大铁球,围着台绕了三圈儿,而后又举起一副白花花的杠铃,连续做了几个下蹲动作,又卷弯了一根钢条,仅这两下子,就把台下一帮观众唬得目瞪口呆,都以为是大饱了眼福。殊不知这是‘癞蛤蟆掉井里了――没见过大世面’.俗话说,‘行家看门道,力本儿(外行)看热闹’,在我们眼中彼得洛夫不过是一只有拙力的笨熊。
那天正是三九,天气邪门的冷,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但是第一舞台里却是人声鼎沸,热气腾腾。闹了半天原来是彼得洛夫为期三天的演出,今天是最后一场。台下的观众因为连边‘加座’票都买不到,就只好在戏园里的三面‘贴大墙’站着,那人黑压压的,观众显然比前两天多了许多.这时,舞台上彼得洛夫随着音乐的节拍洋洋得意地用单臂举起一个大号的‘石锁’,然后竟转身对坐在台上的舞台翻译嘟噜了几句。只见那翻译立即冲着台下阴阳怪气地嚷道:‘彼得洛夫先生刚才说啦,石锁本是中国武术家练功的玩艺儿,台下哪位武林高手如不服气,欢迎上台来练练试试!’
我一听,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就把褂子脱了,我要上台去把他拿下!忽然身边‘唰’地一闪,一个人影蹿到台上.原来是友三艺高胆大,也是按捺不住心头怒火,比我先上去了一步.就见他脱去身上长袍,露出贴身的‘褡裢’,对着那彼得洛夫愤然说道:‘我堂堂中华,素有武德十戒。彼得洛夫狂妄虚夸,自夸天下第一,斗狠逞强,横行不轨,且高抬票价,大有奸商铜臭之气。如此犯我武林戒律,理应除之!众位朋友,看我沈三儿的!’说完,他顺手操起石锁提梁,轻轻一抖腕子,‘飕’地一声抛至空中,刹那间使了个‘张飞骗马’,随之又接了个‘苏秦背剑’,‘啪’,见那石锁腾空而起,他立马右手一撑,使了个‘天王托塔’接住了石锁。
嚯!此时满堂喝采之声如山崩地裂,震耳欲聋,那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再看那彼得洛夫,先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继而恼羞成怒,突然间,他象只恶熊拼命地向友三扑来。
沈三爷一看,道声:‘来得好!’他毫无惧色,将手中石锁趁势抛出,随即纵跳矫捷,弹指间绕到对方身后,飞起一脚,正踢中彼得洛夫腰下“命门”处。彼得洛夫‘嘣’地中脚踉踉跄跄地往后就退,半天竟没回过气来。沈三爷看出了他的破绽,猛然进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左拳佯击敌手面颊,发右拳猛击其胸口,左右两拳,犹如二龙出水――这一招还是杨四爷教他的拿手绝活,是既刁又狠.打得彼得洛夫懵头转向.
沈三爷趁着敌手连招架的方寸也已乱套之时,猝然将右腿插其档中,来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跪腿得合乐’,彼得洛夫再也站不住了,恰似塌了一面山墙,‘扑通’一声跌倒在台上.哈!自恃力大无穷、天下无匹的彼得洛夫,臊得满脸发紫,只好在一片喧嚣声中狼狈而去.”





上册.第一卷 墨竹饮梅花 四十七. 东来顺,涮涮涮
狗狗书籍网 更新时间:2010-12-8 11:11:28 本章字数:5769

四十七.东来顺,涮涮涮
张狗子刚把话音一收,“好!”“好,好!”的喝彩声响起,也闹不清大家是称赞沈友三的功夫好,还是称赞张文山的故事讲得好.
丁老板不知是什么时候钻了进来,伸着大拇指连声夸奖道:
“真乃天下第一英雄也!今儿个,我也破天荒的敬沈三爷几杯酒,来伙计,给我也添只杯!”
沈友三见丁老板要给自己敬酒,便先将酒杯举起端到张狗子面前谢道:
“谢谢文山老弟夸奖,其实那天露脸的应该是你与善林哥俩,只不过是我太性急了点儿,也多亏了是你哥俩与我同去,否则我怎能那么胆壮?这杯酒是我敬你们二位的,――嗳,善林!把酒杯斟满喽,我可先饮为敬了啊!”
说着,把嘴一张一仰脖将杯中酒倒下口中.这时,宛永顺宛八爷和杨双恩杨四爷俩老头将酒杯端了起来说道:
“诸位,沈三儿打败了俄国大力士彼得――什么来着?――噢,骡夫!有出息,给咱们天桥‘吃阁念的老合朋友们’争了大脸,我们老哥俩也特高兴,打算与大家共同敬他一杯!怎么样?”
“不行!――”沈友三气哼哼地说:“宛八爷杨四爷,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哇!您不想想,我是您什么人?我是您徒弟呀!我身上这玩艺儿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你们那儿趸来的?什么,要给我敬酒?这不是把辈儿弄倒个了吗?不行,不行,坚决不行!这酒谁愿喝谁喝,反正我是不喝!”
杨四爷辩解道:
“友三,咱爷俩说句心里话行不行?你要说‘行’,我就说说;你要说不行,我就不说啦,好不好?”
沈友三强笑道:
“您可别真生气,我怕别人笑话我太过骄傲了,骄傲得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好!您老就说吧,我听着呐!”
“那好,我就说啦!”杨四爷接着说道:
“民国后,我与宛永顺都没了铁杆儿庄稼(指没了官差),指望什么活着呢?他便教些徒弟摔跤,我只好开台在天桥褂点(指卖艺的褂子)卖艺,主要练些拳脚,偶有同道帮场,则表演摔跤,生意好时,就混顿饱饭;生意不好时,就饿一顿;总之,是有上顿没下顿.
那天,我饿着肚子练了几趟拳,等到制杵时(向观者讨钱时)大家却一哄而散了,当时我就受不了了.你想想,我一个60多岁的人了,临末了竟落到如此地步,我是无论如何也。就在这功夫,你卖牛杂碎回来,看我蹲在地上流泪,便放下车问我:‘师傅您怎么了?’我悲痛得一言未发,只会摇头,眼泪却越发流得哗哗的。你看我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就对我说:‘师父别急,我去找几个兄弟给你老帮帮场,去去就来’,果不其然,你不大一会儿功夫,找来几个平常与你在一块儿玩跤的小兄弟给我帮场子.
你们这一来,人也多了,场子也火了,热闹了,人们便纷纷围过来看,观众也高兴,稀里哗啦往场子里扔钱。打那儿开始,你沈三儿几乎天天来帮场,把你的牛杂碎车和货往边儿上一搁,就下场子撂跤。
后来,你为了我,索性连牛杂碎也不卖了,咱爷俩就在这天桥一起搭伙混.一直到今天,如果没有你酎我这一把,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让人拿领破席头子,卷巴卷巴埋在那乱丧岗子里了.你说,我这杯酒该不该敬你呀?”
沈友三笑道:
“师父,您这话说的是不是远了,咱爷俩能凑在一起,这是缘分”
罗良君听了从中打圆场道:
“我方才听清楚了,沈三爷是侠肝义胆,宛八爷杨四爷呐,是有情有义,再说回来,沈三爷在第一舞台打败了俄国大力士彼得洛夫,是为我们中国人露的脸、争的光,也正说明那宛八爷和杨四爷教的玩艺儿地道,这杯酒应该是我们大家同饮才是,别分那么清,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咱们大家伙儿的!诸位,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太对了!”丁老板接口赞成的说.随之,回身对跑堂的伙计说道:
“你去,――给我一桌拿两盘肉来,全要‘磨裆’,算在我帐上,我请了!听见没有?
伙计答应着去了.不大功夫端来六大盘羊肉片,每桌放了两盘.丁老板又道:
“诸位,看了没有?这是一顺儿的‘磨裆’!那肉嫩的能生吃,您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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