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情踪》第77/175页
“黑姑,你看那刚演的评戏,有何感想啊?能说给我听听吗?”
黑姑抬起头,搂住李三的脖颈说道:
“看看现在,想想从前,人就跟做梦一样.说实在话,以往那把脑袋系在裤裆里,成天跟枪炮打交道,让人担惊受怕的苦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那是怎么个活法呀?”
“那你跟我讲讲吧,有三年没在一起聊了,我想听!”
“好,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
于是,黑姑就把她在剧场里,见景生情的那些回忆,一点一滴,一段一段的讲给李三听.她用她那亲身的体验,和她没有多少文化而直朴的语言,将那充满野气横秋的山寨生活,将那横刀立马驰骋疆场的豪气,以及在枪林弹雨中前赴后继,冲锋陷阵的事绩,讲给他听,她深深地打动了他.特别是,当她讲到“大龙”中人埋伏失手,驼龙为了给自己丈夫报仇血恨而表现出来的,象钢铁一般的意志,毅力,决心和情谊时,使他感动不已,他此刻觉得,人这一生,如真能得到一个象驼龙那样的女子为伴,此生足矣!他睁开眼,借着煤油灯那昏暗的灯光,注视着她,面前这个女子,不就是驼龙第二吗?他下意识的把她搂进他的怀里,他享受着拥有她的幸福.
他现在睡意全消.他觉得此次在京师(宛平)第二监狱里所受的冤屈和自己的表现,不够爷们儿,这哪里象他燕子李三的性格和所为?他悔恨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懦弱的人,尤其是在那个“驴圣”面前,竟变得象一只见了猫的耗子,太没骨气了!他懊丧地“唉”了一声,心道:那“驴圣”算个什么东西?自己竟然差一点儿死在他的手里!他问自己,你还是人们心目中的“燕子”李三吗?
黑姑见他长嘘短叹,便抬起头来问他道:
“三哥,你好好的,为什么叹气呀?是因为我吗?”
“不,不是因为你!”
“那是因为谁?”
“你说嘛,到底是因为谁?”
“是因为自己.”
“自己怎么了?快说呀,急死人了!”
“黑姑,你知道这次我是怎么出来的吗?”
“越狱呀!”黑姑说道:“我知道,你是被判了8年,这才3年多点儿,还差5年呐!”
李三又问道:
“你知我为什么要越狱吗?”
“为了我呗!”黑姑说道.
“不,我原打算不越狱的,但我受了点儿冤屈,本想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没想到,他竟是想要我的命!”李三咬牙切齿地说:“我好歹活了过来,就越狱逃了出来.就这么回事.”
“我们绺子要是遇到了这么可恨的人,通常的法,就是以毒攻毒,他会死得很惨!”
“你们那是一块没有王法的地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三哥,凭你的本事,完全可以制造一块没有王法的地儿呀!”
“怎么制造?”
“比如,你把监狱当做自己的家,白天同犯人们一起服刑,不就是吃俩窝窝头吗?到了半夜,你就出去偷东西,吃西餐大菜,甚至于杀人报仇,但只要你天亮以前赶回来钻进被窝里睡觉,谁会想到是你偷的东西,杀的人?我不是说玄了,即便是你主动自首说东西是你偷的,人是你杀的,恐怕第一个说不可能的人,就是监狱长.你若非要说是你干的,人家非但不信,而且还要怀疑你是不是有神经病?你看看,那监狱,是不是一块没有王法的天地?”
“呦!我怎么没想到呐!”李三惊异地说道:“哈,这得要好好研究研究!”
黑姑说道:
“先睡觉吧!今后,有的是时间来研究它!”
说着,黑姑先把灯吹灭,随后就把头扎到了李三那光着身子的怀里,“唰”地一下蒙上了被子.
自此以后,李三因心里有了黑姑,就象有了家,有了准卯子,一心扑在了过日子上.另外,他知道自己是越狱出来的,不便经常在外抛头露面,所以,他便深居简出.平日家里需添置些日用品,比如劈米面油盐酱醋茶,点炉子的煤球,点灯的煤油,胡同里水车来了买水,家缝缝补补的针头线脑等等,都由黑姑出头露面打理.
因此,黑姑也学得满口的北京话,穿衣打扮,也渐渐入时;平日与左邻右舍说些家不长、理不短的话,也颇在行;拿冷眼一看,就似那新出门子的新媳妇.
李三则有时化装成洋车夫,只是在购置自己平时作案使用的器具上,暗暗地在作着准备,特别是,对于他夜行使用熟极的飞爪百链锁、百宝囊等物极为上心,因为,在上次被捕时,除了黑姑和鲁牛子的那两只匣枪,被侦缉队当作证据给没收了之外,他那些心爱的夜行衣靠等物,都被警察搜去了,使他今后再登高爬低时,就缺了得力的家伙什,弄得他缩手别脚,不甚方便.
有时,他俩也出去游玩,如天坛、北海、隆福寺、三贝勒花园、天桥、香山、万寿山等,一玩就半天,还下馆子,听戏,就象一对新派的情侣.日子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年,虽然表面上很平静、很暇意、也很幸福,但内心里总觉得不那么放得开.
上册第二卷 侠义洒京华 十九.巧布谜阵
狗狗书籍网 更新时间:2010-12-8 11:11:35 本章字数:5462
十九.巧布谜阵
有一次,李三拉着洋车去酒仙桥铁匠铺回来,半路上遇见一个在京师第二监狱里的难友,广瑞祥布店的二掌柜王钢.二人见面分外亲热,就到小酒馆里喝酒聊天.谈到过去在京师第二监狱里的日子,则气纷填慵.当说起那最为可恨的狱卒“驴圣”来,王钢气得脸都发紫.他道:
“李三兄弟,那‘驴圣’是个什么‘吊毛灰’?他上面有人,是有来头的,狗仗人势,你逃出来之后,他不但没受道处罚,反而提升为二头儿,我临出狱时,他又狐假虎威地打死了一名犯人,这不是草菅人命还是什么?监狱里的犯人能跟谁说理去?气得号子里的小哥儿几个,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也解不了这心头之恨!”
李三回来有三四天没睡好觉,他想:“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不报此仇,岂是大丈夫所为?”于是,他与黑姑合计,要拿个万全之策.俩人合计来,合计去,合计了有五六天,最后,觉得这行动方案可以说完美无缺,或者说天衣无缝,他俩都为此而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打算就此一博后,从此就远走高飞.
李三化装成一个拉洋车的洋车夫,专门来到他先前被关押过的那个京师第二监狱附近侦察.他花了三天时间,白天在外围查看地形,夜间则按他原来被囚时的印象,进入监狱里面踩道,把高来高去的路径全都搞清楚、搞熟悉.结果他发现,那“驴圣”原来是个好色之徒.在他提升为副监狱长之前,就看中了一个住在监狱左近草岚子胡同X号的小寡妇.
原来那监狱在明清年间,这一带是御马监草料场,当时人们称这里为“草拦子”,后来改称为“草篮子”和“草岚子”,即由草料场演变而来之故。在这个草料场的附近,原来有个安乐堂,是后宫用来拘禁犯罪宫女的所在,有病或年迈的宫女也被送到该处坐以待终。光绪年间,清政府在这里设立巡警部京师警察厅,下设东、西、中三个分厅,草岚子即是京师警察厅中分厅,内设看守所,拘押对象是西什库天主堂所辖教区中的不法教民。看守所后墙没有门,门外就是草岚子胡同。民国时期这里是京师地方审判监狱,因为收押犯人数百,监房狭窄,从而再度扩建,扩建后京师第二监狱,东西长、南北窄,正门在酒醋局胡同(今文津街X号院内),并在监狱后墙上开了一个洞门,通向草岚子胡同,凡押送犯人,犯人病故,犯人亲属探监,都从草岚子胡同那个后门出入.
一次吕胜押送犯人从草岚子胡同经过,正碰上刚从院子里走出来的这个小寡妇.只见他身穿孝服,脚蹬麻鞋,羞答答有十分颜色.虽是只见一面,吕胜从此就夜不能寐,心里时不时的想着那粉面桃花,因此,他就留心寻找机会勾搭那寡妇上勾,每天有事没事总去那草岚子胡同溜达几遍.正巧那小寡妇买菜回来,在胡同拐角处与吕胜撞了个满怀,将篮子里的白菜、土豆碰落在地.吕胜虽然在狱中对犯人十分狠毒,但一见女色,却是另外一个样子,非常会讨女人欢心,一面嘴里在不停的道歉,一面给那小寡妇把菜捡到蓝子里,还非要把菜亲自给她送回家.从此,他就知那寡妇姓姜,叫姜素梅,19岁,丈夫得痨病刚刚故去.
吕胜与姜氏自从认识之后,便施出对女人的全副解术,三天两头请那姜素梅听戏、下馆子.那姜氏住的本是独门独户,又水性杨花,后来吕胜干脆就留宿在姜素梅家中,二人打得火热.一来二去,那吕胜就把姜素梅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因监狱后门离那姜氏家特近,所以他就跟长在姜氏家一样,有时晌午还不忘去姜氏那里,光屁股睡上一觉.
李三侦知这种情况以后,便又对姜氏家周围的地形及院落环境等作了一番察看,摸请了吕胜与姜氏平日的来往规律,心中有了底数.
第二天正是农历五月十一日,早晨起来,李三从家里包了两千块钱,又叮嘱了黑姑一番话,便告别了黑姑,拉着洋车就去了成方街闹市口,要赶那都城隍庙的庙会,到那以后,只见那里正举行祭祀城隍的盛大活动.香客游人络绎不绝,小商小贩云集此地,货摊多,货物齐,高声叫卖,热闹非凡。只见这边儿多是日用器皿、锅碗瓢盆、中小农具、种籽秧苗;那边儿多是卖蛐蛐罐、蝈蝈葫芦、鸟笼子及珍宝翠钻、珠宝玉器、文玩古董、雕漆字画、绫罗衣服;后面还有那说相声,看杂耍的杂技之流,真是无所不包,应有尽有.李三择那“闹市填塞”之地,把自己那辆洋车插上草标,卖了十五块钱,连同手上的两千块钱一起,一块钱,一块钱的施舍给那穷苦的市民,不多时,李三施舍现大洋的事情,就一传十,十传百地疯传开来,就见那庙会上许多“穷家门”的乞丐,蜂拥而至,都伸胳膊伸手争着要李三施舍;再不多时,少不了有打架斗殴的事件发生,真所谓“闹市口常闹事,太平桥不太平”.
此时,李三见远处有七八个穿警察衣服的人挤到近前,其中有认得李三者,就两眼一瞪,喊道:
“他就是大盗‘燕子’李三,他就是那大盗‘燕子’李三!别让他跑了――!”
那警察这么一喊,嚯,一时间人头攒动,“哗――!”人流象潮水般涌将过来.把那李三围了个风雨不透,人们都争相观看这名震京师的义侠“燕子”李三.
这时,已有五六个警察来到李三身边,将李三圈在中间问道:
“呔,你叫啥名?”
忽然,四周安静下来,此时,庙会上成千上万的人,都支楞着耳朵,在仔细地听那警察与李三的对话.
“我坐不更名,站不改姓,在下姓李名鸿字景华,人称‘燕子’李三是也!”
“你就是那越狱逃走的‘燕子’李三?”
“正是!”
“你在这干什么呢?”
“正在这救济穷苦百姓!”
“对不起,你得跟我们走一趟,归局子.”
“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不算什么!行,我跟你们走!”
李三这句话话音刚落,现场立时爆发出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好!是条好汉!”“好!真了不起!”“好,好,好样的!”
人们称赞着,跟在这帮警察的身后,一直把“燕子”李三送到“局子”门口,久久不肯离去.
燕子李三从鹞儿胡同的警厅房里出来,没有被关回到京师第二监狱,而是被转押在石驸马大街的旧北平看守所里,这完全是在李三的预料之中的.李三戴着手铐,脚上趟着12斤重的镣子,“西里哗啷”地被狱警和一个蓬头狱卒押着,进了头道院子和监房的二道门,穿过半明半暗的长廊,跟着来到了第三道铁门的门前,狱卒从裤腰带上将一大串钥匙掏出,从中找出第三道铁门的门钥匙,麻利的将门打开,带着李三“哗啷啷,哗啷啷”地往前走,那走廊两边号子里的在押犯人,听到响声后,都争着扒着铁牢门栅栏,瞪着俩大眼球子往走廊上看.他们都光着脑袋,露着焦黄的脸和高高的颧骨,活象一群鬼.李三对这一切早就司空见惯了,只自顾自的跟着那狱卒往前走去.
忽然,他眼光一闪,见一间号子的铁牢门栅栏里只伸出了一个脑袋.他扭脸看去,见那囚徒,却与别的犯人并不一样,留着分头,身着长衫,虽然看他脸上几处有伤,鲜血都已凝成紫黑色的疤痕,但他竟没有痛苦的表情.他的俩眼,亮晶晶的,眸子很深,显得炯炯有神.那两只细长的手臂,紧紧地攥住铁门栅栏,似乎要把那铁门拧断.
“啊!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