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阙》第227/229页


  清晏耳朵发红,小声地辩解:“我、我那不是一时没看见嘛,不是故意的……”
  凌烨吹了吹汤匙中的甜汤,眼都不抬。
  识时务者为俊杰,清晏立刻放下玉箸,跑到凌烨跟前,拉住他的袖子晃了晃,“父皇开恩,饶了儿臣吧……”
  “不。”凌烨悠悠道,“朕小气。”
  清晏抱着凌烨胳膊不撒手,迅速改口,“父皇圣明烛照,最大方了!这事儿就过去吧!”
  小祝公公捧着两品点心过来了。凌烨看见,不耐烦地挥挥手:“吃你的果子去。”
  “父皇万岁!”清晏得了准话,喜笑颜开地回去座位上。
  常言道七岁八岁讨人嫌,软软糯糯的大白团子抽身长个儿,比从前更加活泼晓事,但偶尔也会调皮惹祸,知道跟父君恃宠而骄,也懂得向父皇撒娇讨饶。既有小太子应然的明慧知礼,也有这个年纪该存的烂漫朝气。
  除了捣乱管教的时候不像从前那样——父皇稍稍沉脸,立马乖乖听话外,旁的都不用凌烨多言。
  用过这顿“早午合一”的膳,他们出去散步消食,顺道送送清晏回东宫。这几日凌烨和楚珩忙着筹备大婚,没空过问清晏的功课,沿途正好听听他的思考,给他解解不懂的疑惑。
  回来的路上,楚珩信手折了两枝盛开的的桂花,插在红釉玉壶春瓶里,颜色相宜,霎是好看。
  南明窗下有张宽宽的坐榻,摆弄完花,楚珩盖了条绒毯躺在榻上,伴着满室的幽香晒太阳、歇午觉。凌烨并不很困,就让人将敬诚殿里的奏折拿了来,往榻前摆了张高几,坐在榻边批折子。
  等后半晌楚珩睡够了,凌烨的折子也批完了,正就着八宝攒盒里的珑缠果子看话本,觉到楚珩醒了,凌烨递了块白缠桃条到他嘴边,吃点酸甜的醒醒盹儿。
  这时候的楚珩迷糊劲儿还没过,抱着毯子坐起身,下巴垫在凌烨肩上,眯着眼睛一边睡回笼觉,一边醒神。
  凌烨见他这懒样,转过头亲了亲他的侧脸,伸手将人揽到怀里,想了想说道:“我记得,除了南隰国礼,镜雪里不是还私下送了份贺礼吗,那两个盒子还没拆,让人拿过来看看都有些什么。”
  楚珩枕在凌烨腿上,闻言来了些兴致,但忽而想起当初镜雪里送的那双血玉珰饰,玉镯倒还好,可那对耳夹……楚珩摸了下胸口,一下子清醒过来,“嘁,她能送什么好礼?不看!”
  凌烨低头看见楚珩的动作,不由笑了,抬手握住他指尖,温声哄道:“慌什么,又不弄你。”
  楚珩瞪了凌烨一眼,后者眉间笑意更浓,招手喊来了祝庚,让他去库房里取东西。
  贺礼分了一大一小两只锦盒,镜雪里送的时候就特别叮嘱,一定要婚后再打开来看。楚珩想起当时镜雪里揶揄含笑的目光,越发觉得这人不安好心。
  他先打开了小的来看,是两副极好的玉发冠,还有两双象牙镶金的筷子,署名是镜雪里和她的女徒弟银颂。东西还算正常,楚珩的警惕稍稍消了些许。
  大的那只要重上许多,掀开盒盖,入眼就是一副金镶红玉缀流苏的步摇冠,不过这好像是女子的饰物,送礼拿错了?楚珩疑惑地歪了歪头,继续往下翻了翻,发簪、掩鬓、花钿、耳坠、璎珞、金镯、禁步……一应俱全,再往下层是一件赤红色的织金霓裳和披帛,最底下是一双金丝云履。楚珩看到鞋的时候觉出不对了,这脚的尺寸明显不是女孩子的。
  楚珩咬了一下后槽牙,他可算知道镜雪里送礼时那揶揄的笑是什么意思了。
  贺表放在了锦盒一侧,凌烨拿过来看了一眼,“镜雪里、钭淑,哦,是那个南隰王子。”
  ——镜雪里这次并不是独自带队前来的,同行的除了她徒弟银颂外,还有一位楚珩也认识。
  当年在玉鸾山,楚珩之所以会跟南隰巫星海结下梁子,起因就是这个钭淑。
  楚珩后来专程查过他,此人是南隰国主最小的弟弟,长兄如父,深受宠爱,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出生的时候身体孱弱,有早夭之相,上一代南隰国师为他占星卜命,二十岁前当作女儿家养大,并且不随南隰王姓“金”,跟从母姓,又因命格缺水,老国师便择了个“淑”字取名。
  钭淑从小常穿女装,当年楚珩在玉鸾山同他对上的时候,刚开始还没发现,很是留了手。后来……哼!真后悔没下手重点!
  而此时此刻,看完凌烨手上那贺表上的内容,楚珩就更后悔了!
  “送给山花东君。”
  ——镜雪里和钭淑如是说。
  楚珩一把拿过贺表重重拍在桌案上,当即下了坐榻要去拿明寂剑,他保证,这两个人,今天必须有一个交代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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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钭淑就是之前镜雪里提到的巫星海的“大师姐”。参见第四十四章 交手。
  钭淑:姬无月这张山花脸,不打扮一下太可惜了!


第210章 番外·帝后日常(二)
  眼看这就要去提剑砍人,凌烨连忙把炸毛的皇后从身后抱住了,楚珩挣了两下没挣开,被重新拐回了坐榻上,只剩下一张嘴仍旧不饶人。
  凌烨顺毛安抚:“为了两国邦交考虑,殿下就放他们一马吧。”
  “镜雪里和那个钭淑送这么一份礼,根本就没考虑过邦交!”楚珩愤愤不已,眼不见为净,正欲吩咐祝庚把该死的贺礼拿走,一抬头忽而看见凌烨的目光正落在那方锦盒上。
  ——看得很专注,唇角衔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浅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皇后殿下投来的不善眼神。
  殿下眉梢微挑,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镜雪里哪里是没考虑过邦交?简直太考虑了,可谓送礼送到了陛下的心坎上!
  “这衣裳好看吗?”楚珩问。
  “嗯,……嗯嗯?”凌烨回神抬眸,对上了楚珩似笑非笑的危险目光,此时此刻什么解释的话都没用了。
  楚珩更羞恼了,立时喊来了祝庚:“把这东西有多远给我丢多远!别让我再看见!”又推了一把凌烨,凶巴巴地道:“想都别想,绝无可能!”
  情人眼里出西施,心上人最好看,哪怕蛮横起来也好看,眉峰聚,眼波横,眉眼盈盈,如山似水,既生动又可爱。
  凌烨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身丹红霓裳穿在楚珩身上的样子——春衫红胜海棠娇,肌雪肤澈楚宫腰,若能再装扮一番——瑶簪云鬓明月珰,玉佩珠缨金步摇,风姿摇曳,尽态极妍,必是倾国倾城貌,风日为无晖。
  ——但可惜,也只能想想了。
  小祝公公领旨称是,忙不迭地捧着贺礼出去了。陛下颇为遗憾,但并不敢表露出来,紧赶紧地讨好哄人,将八宝攒盒递到皇后手边,请殿下大人有大量,消消气。
  楚珩斜了凌烨一眼,从善如流地接过整盒珑缠果子,哼了一声歪到侧旁引枕上,边吃边生闷气去了。
  凌烨就拉过他一只手揣到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摸安抚着,继续看先前的话本子,并从案几上随便抽了一本递给他。
  这些话本都是漓山书局出的,内容五花百门,各有千秋,但都生动有趣,引人入胜,因而备受帝都民众欢迎。凌烨本是想让楚珩看个故事消遣一二,息息怒火,可事情就是那么巧,楚皇后百无聊赖地翻开看了几页,这话本居然恰好讲了一折假凤虚凰、男扮女装的戏!
  东君大师兄那个气啊,当即翻到扉页看了一下是漓山哪个小崽子的“大作”,这么喜欢写女装,等会儿就安排下去让他穿!
  书是再看不下去了,楚皇后把话本子一扔,嘴里开始碎碎念:“……生气,明晚就去宣宁侯府里住。”
  陛下一心两用,眼睛专注着话本,耳朵还尖,一听见这话心里顿时不依了。他面上仿若未觉,揉捏着皇后的手心,似是不经意道:“明日要去圜丘和太庙,后天我们把师父师娘、二叔二婶,还有几个弟弟妹妹都请进宫来吃顿饭怎么样?”
  这次进京,东都境主他们并未住在城外露园,都下榻在了宣宁侯府。宫里没有三朝回门的规矩,何况他们两个都是男子,本就不适用嫁娶婚俗。新婚第三天,帝后相携,共赴明堂圜丘祭天地,再谒太庙修玉牒,敬拜皇天后土、列祖列宗,至此,大婚才算落成。
  楚珩眼睛转了转,不说话了。是哦,才刚大婚完就跑回侯府,师父师娘肯定要问,总不能说被那身女装给气的吧!这要让书离和星珲知道,他俩岂不是得笑疯!漓山未来一整年的笑料就出在他身上了,太丢脸了!
  楚珩瞄了凌烨一眼,抽回手背过身去,侧脸埋进引枕里。
  这就是哄好了。
  凌烨放下话本子,探出身子过去亲了楚珩一下。楚珩眼睫轻颤,睁开眼睛睨向他,轻哼一声挑起眉,“你想看我穿那劳什子,对吧?”
  “冤枉,”识时务者为俊杰,凌烨睁着眼说瞎话,两手一摆,连连摇头,“怎么会?我又不是不想好了。”
  “嘁,知道就好,不然……哼!”楚珩飞了个眼刀过去,抱着毯子转去榻里边了。
  如此过了两三天,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谁知楚珩不去找“麻烦”,“麻烦”自来就他。
  这日上午,楚珩随凌烨在敬诚殿里看完了奏折,正眯着眼睛趴在凌烨怀里喊困呢,殿外忽然通传说天子近卫求见。
  “嗯?宣吧。”
  楚珩恋恋不舍地从凌烨怀里起来,走到侧窗下的高脚茶几边,摆弄他新选的茶具去了。
  今年初,武英殿进了一批新人,但其中大部分都还是楚珩从前的同僚,这会儿请见的这个他刚好也认得。
  近卫进来跪地行了礼,请过安,凌烨叫起道:“何事要禀?”
  楚珩斟了两杯敬亭绿雪,捧着茶托转过身,目光扫到近卫身上衣饰,不禁道:“诶?你这是从外面明正武馆来?”
  武英殿的人和东君很熟识,楚珩闲暇时候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去武英殿指点他们武艺,因而即便东君当了皇后,殿中人也没有太过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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