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阙》第40/229页


  顾彦时无奈,准备绕到他面前去。楚珩作为“同谋”,连忙给偷吃糖的“主犯”打掩护,瞥了一眼远处的车驾,轻笑道:“我抱你过去?”
  清晏忙不迭地点点头。
  顾彦时见状,不再阻拦。楚珩抱着清晏,同顾彦时闲聊着,两个人朝车驾踱步过去。
  楚珩故意放慢了步伐,给大白团子充足的时间偷吃糖,等他从怀里抬起头,朝自己眨了眨眼睛,楚珩会意,这才不着痕迹地稍稍走快了些。
  未及走到车驾跟前,远处忽然有几个人快马疾速奔过来。顾彦时一眼望过去,领头的是天子影卫的副统领容善,后头跟着几名影卫,还有方才他派去传信的两个人也一并回来了,显然皇帝已经知晓了储君半途遇袭的事。
  容善滚鞍下马,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笑着同顾彦时致意,简单说了两句,又转而看向抱着小太子的漓山东君,抱拳行了一礼,说道:“今日之事多谢东君援手,陛下听闻后,嘱咐我们请您去九重阙坐坐,好当面向您致谢。”
  楚珩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影卫副统领。
  他同凌启不太一样,容善人如其名,长得就很面善,总是微微笑着,言谈间自带几分恳切。他平日里和凌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事没少干,虽说处事风格略显圆滑一些,但实际上外柔内刚,不比凌启好应付。
  就譬如这话说的,储君遇刺,整条官道都要封锁,接下来几日,京畿二百里以内,无论是谁一律都不会允许离开,更别说姬无月这等刺杀发生时就在场的人了。
  楚珩从第一眼看见清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今日是走不了了。不过漓山东君到底身份敏感,不好强留,于是到了容善这儿,干脆就成了皇帝派天子影卫副统领来请,还要当面致谢,他能说“不”吗?
  可是他眼下的样子若真要进宫……楚珩心里忽然敲起小鼓,有些莫名的心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容善见姬无月不说话,也不急,只耐心等着,半晌,听见他开口――
  “谢字不敢当,不过容统领说,请我?”姬无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悠悠道:“不去不行的请?”
  容善微微一窒。
  姬无月从进了孟章关,踏足京畿,他的动向就一直被天子影卫关注,容善自然也清楚他今日本是要离开,于是指了指彤云密布的天穹,并不接他的话,转而笑道:“这会儿天看着不太好,将要有大雨,东君难道不择日再走?”
  言下之意很明显,既然不走,若是还不去九重阙,那就是不给陛下面子。
  这帽子太大了,不好接,楚珩默默。
  叶书离知道他顾忌什么,当下便朝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自己先回露园和穆熙云他们说一声,也好及时应对。
  趴在他怀里的清晏抬头看了他们一会儿,虽然没太听懂他们的意思,但却知道是在问抱着自己的人去不去宫里。清晏见他迟迟不表态,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眨巴着眼睛道:“去吧去吧,再抱抱。”
  说完就环着楚珩不撒手。
  楚珩低眸,正对上大白团子满怀期待的眼睛,本就拒绝不了的心这下彻底败下阵来,只好点点头抱着他上了马车。
  前方道路已清,车驾畅通无阻,从京畿五十里一路驶向九重阙,进了丹凤门也没停,一直走到敬诚殿前才勒住了马。
  这显然是陛下先行吩咐过,顾彦时他们刚进宫门就被带去了太医院看伤,这会儿就只剩下被特意请来的漓山东君和小太子两个人。
  清晏一连离开好几个月,许久没见他父皇,刚进宫门的时候就坐不住了,在车里扭来扭去的,满脸的迫不及待。
  当下到了地方,才被抱下车,自己就迈着小短腿往敬诚殿跑。殿前侍卫远远看见他,立刻进去通传。
  不多时,凌烨快步从殿内走了出来。清晏正好跑到殿门口,一看见他,眼睛顿时一亮,歪歪扭扭地行了个礼,又喊了声“父皇”,当下就往凌烨怀里扑。
  楚珩落后清晏数步,远远地看见从殿里走出来的那道身影,忍不住微微扬了扬唇角。他初九出宫,今日已经是十六,数日不曾回到这里了。敬诚殿的砖,九重阙的瓦,这一方天地的风景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悄然描摹在了心里,多日未见,心底就会生出一种名为“想念”的情绪,记挂这方天地,更记挂……这方的天地的主人。
  待走近些,那道身影更清晰地跃入眼帘,楚珩心中一动,立刻就认出来,陛下今日穿的是件鸦青色的云锦盘金袍。皇帝的外衫轻易不会重样,这是那天他在敬诚殿的暖阁里给陛下换的常服,也是苏朗不慎撒上墨点弄脏了的那件。
  不知缘何,这件衣服并未依照御用之物蒙尘的规矩被直接废弃,而是仔仔细细地浆洗过。金线龙纹上染的墨渍已经被洗净了,只留下两点极淡的痕迹,完完好好地再次穿在了它的主人身上。
  凌烨俯下身将清晏抱了起来,捞他时蹭到了衣服,小斗篷不经意间被掀起一角,凌烨一眼就瞧见了内袋里头有张包糖的油纸,眉梢轻挑,先哄了他几句,见他没被刺杀的事吓到,便转而问道:“你是不是偷吃糖了?”
  清晏一惊,两只眼睛顿时睁大,他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嗯……”他吞吞吐吐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楚珩,心虚地小声道:“没、没有。”
  凌烨顺着他的目光瞥去,颀长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漓山东君比想象中要年轻,气质也并不锋锐。他戴着银质半脸面具,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和弧度优美的唇线,再往上看是一双潋滟生辉的眼睛,掩不住的浅浅笑意在眼眸里静静流淌。
  凌烨忽然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另一个人,脑海里一笔一画,清晰而熟练地勾勒出那个人的影子,最后才去仔细描摹眼睛,无边秋月揽进那双眸子里,轻轻一抬头便是星辰让光。
  他默了默,须臾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敛下心绪,再次凝神看向面前的人。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姬无月轻轻躬身行了一礼,凌烨冲他点头示意,然后回过头来,沉颜看着清晏不说话。
  清晏正慌得不知该往哪看,见他父皇沉了脸,当下就不敢再瞒,皱着小脸伸出一根手指,小声道:“今天吃了一个……”
  凌烨目光严肃,仍不说话。
  清晏低下头:“……两个。”
  话一说完,不等凌烨再开口,连忙环住他的脖颈,头埋在他肩头,慌慌地说:“父皇别打,阿晏乖的。”
  “偷吃糖还乖?”凌烨斜了他一眼。
  “唔……”清晏支支吾吾,最后也没有把“同谋”供出来,只看着凌烨的眼睛低声说道:“阿晏错了,下次不会了。”
  “嗯。”凌烨点点头,将他抱给了候在一旁的毓正宫掌事女官,好带他去沐浴换身衣服。
  当下转过头来看向面前的漓山东君,凌烨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那双眸子上流连片刻,微微笑道:“今日之事,多亏了东君援手。”
  姬无月道:“恰巧今日离京路过,既然遇上了便是应该的,陛下言重了。”
  眼睛很像,但声音不像。
  凌烨莫名想了一下,顷刻间回过神来,便请他进去西暖阁坐坐。内侍很快摆上了茶点。
  楚珩扫了一眼,可惜没有碧涧芸豆糕,他心里如是想着,在案几旁落了座。
  他们喝了两盏茶,陛下随意问了两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他如常应了,两个人便都没再说什么。
  室内一时静谧。
  外头重云如盖,天阴沉得厉害,殿里却早早地点了数盏宫灯,亮如白昼,案几边的熏笼里燃着暖香,舒缓又安心的味道,在暖阁里头待得长了,不知不觉间就能叫人将绷着的弦松下来。
  楚珩手里拿着块小天酥,正兀自出神,忽然听到耳边乍然一声:“楚珩――”
  是陛下在叫他。
  他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抬起头就要应声,“臣在”两个字都已经到了嘴边,忽然又想起来“楚珩”还在露园躺着,他现在是漓山东君。
  于是漓山东君咬了一下舌尖,将差点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眸子里的慌乱转瞬间被掩去,目色如常地抬头看向陛下。
  凌烨慢条斯理地抹了抹杯盖,抬起眼帘,像是什么也没察觉,状似平静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要静养一段时日。”漓山东君又把悬着的心按了回去。
  凌烨点点头,垂下眼睛的一刹那,他目色微沉――方才他突然提到楚珩的时候,姬无月杯子里的茶,无端晃了几下,就像是没拿稳,有些猝不及防的慌乱。
  他似乎很紧张楚珩,又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心虚。
  凌烨微微眯了眯眼睛。
  眼角的余光扫到案几上的点心,都是靖章宫小茶房送来的,摆了好几样,而姬无月手里拿的,是小天酥。
  楚珩也爱吃。
  不知是不是因为楚珩的生母与姬无月是同宗,他们都流着相近的血,又同在漓山长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所以便都生了这样顾盼生辉的一双眼。又或许是常常一起用饭的缘故,连口味都很相似……
  凌烨如是想着,眼神暗了暗,他再次抬头看向姬无月的眸子,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地道:“有件事朕要问问东君。”
  “陛下请说。”
  凌烨喝了口茶,面上仍是和颜悦色,再开口时语气仿佛也没什么变化,依旧十分和缓。
  “三个月前,东君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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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花:!!!送命(bu shi)题!
  凌启:你之前是怎么和我说的来着?让谁来审你?要不要我帮你去二十九章回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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