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痴狂》第2/39页


卡米尔的作品是她观察和细致思索的结果。假想与抽象等罗丹常用的艺术手段在卡米尔这里并不适用。她的工作并不偏向于对深埋在艺术家头脑内部的思考和理念的反映,而是来自于她自身的观察。对她而言,“现实决不会被她忠实的双手所背叛。”她非常注意保持情感与主题及形式之间变化的统一、作品的题目与内容之间变化的统一、内在与外在变化的统一以及作品的部分与整体之间变化的统一。

事实上,卡米尔不但给了罗丹美丽的作品的秘密,还给予了他创作这些美丽作品的途径。卡米尔作品的生命力就在于,她喜欢依照生命的原样来表现它们,而不是赋予它们以新的形式。现在,是时候让卡米尔这块金子发光发亮了,也是时候揭开生命的矛盾,并重新衡量她的原创工作的伟大意义了。我们应该在卡米尔时代的那些伟大的法国雕塑家中,重新对她给予客观的评价,赋予她相应的地位。

一九一三年三月十日,保罗・克洛岱尔清楚地知道,他那优秀、美丽、快乐而充满天赋的姐姐正在被一种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日夜折磨着。他不得不把她送入了疯人院。

当卡米尔被抓进疯人院的那一刻,她的精神世界就已经轰然倒塌了。由于缺少精神上、社会上、物质上、道德上、艺术上和心理上的支持,卡米尔创作的激情变成了她的坟墓。正如一九一九年,卡米尔的母亲在给疯人院的院长的信中说:“正是她自己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保罗是当时送卡米尔进疯人院的两个家属之一。事后,他一直在反思:“我和我的家庭,是不是已经为我可怜的姐姐做了所有的努力?”据说,终其一生,保罗都在质疑自己当初的决定,这个心结困扰着他,至死方休。

卡米尔逝世后,被安葬在蒙特法维公墓,那里有一块专门为蒙特维尔格医院死去的病人准备的墓地。战后,她的侄子曾经想把卡米尔的骸骨移回故乡维尔纳夫,这样可以有一个更体面的墓地来安置她的灵魂。但是他却发现这个心愿无法完成了,因为安葬卡米尔的墓地已经成为公共墓地,后来由于政府的征用而被彻底地平掉了。克洛岱尔小姐已经无迹可寻。无奈,他只好把一块纪念性的圆形石板放在了维尔纳夫村克洛岱尔家族的墓地上。这样,卡米尔・克洛岱尔在世间所有的足迹都被抹去了,除了她的名字和她仅存的雕塑作品。

 编 者

第一章
艺术的小精灵(1)

一八六四年十二月八日。法兰西,山清水秀的维尔纳夫村。

村中教堂的钟突然着了魔似地响起来,“当――当――当”,嘹亮的钟声划破了山村惯常的宁静,响彻整个天空。淳朴的村民纷纷从家里跑出来,相互打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路易-普罗斯佩家生了个漂亮的小姑娘!”消息好像长了翅膀,一会儿就飞遍了村里的家家户户。所有的人都为路易-普罗斯佩一家感谢上帝的恩赐,感谢他这么快就为这个不幸的家庭重新带来幸福。

是的,这真是天大的幸福!路易-普罗斯佩怀抱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粉嫩的、圆圆的小脸蛋,满心欢喜。小家伙长得结结实实的,真有点像个奇$ ^书*~网!&*$收*集.整@理小男孩儿。她满脸笑容,湿湿的头发贴在高高的脑门上,一双深蓝色的大眼睛透着调皮和机灵。那么漂亮,简直是个小美人儿胚子!路易抱着她,久久不愿松手。

很久以来,这个家一直笼罩在一片悲痛的阴影里,因为一年前,他的第一个孩子――不到十五天大的查理-亨利不幸去世了。妻子――路易-普罗斯佩・克洛岱尔夫人悲痛难抑,几乎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路易则抱着亨利面无表情地在外面走了很久很久,冰凉的小身体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从那以后,家里不再有往日的欢声笑语。争吵、埋怨、眼泪、怒骂开始不断蔓延,每个人的脸上都难以见到舒心的笑容。可是现在,卡米尔・罗沙莉・克洛岱尔诞生了,一朵漂亮的玫瑰花诞生了!

父亲高兴坏了,抱着她到处去给别人看。他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连平日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了。他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儿,可是母亲却并没有因为卡米尔的诞生而显出丝毫的高兴。她一直想要一个儿子,一个像亨利一样的儿子,可是上帝却为她安排了一个女儿。女儿的诞生丝毫不能减轻她的丧子之痛,反而勾起了对亨利的无限怀念。克洛岱尔夫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连好几个小时没说一句话,她觉得是这个女儿带走了亨利的生命,是这个女儿为了自己的诞生排挤掉他们对亨利的爱和思念。望着丈夫乐不可支的笑脸,克洛岱尔夫人在心里悲愤地想:“他一定已经忘记了亨利,即使现在没有,以后他也一定会把所有的爱和思念都给这个叫卡米尔的女儿。没有人还会想念我的亨利,我可怜的孩子,将因为妹妹的出生而开始在天堂里过着无人牵挂、孤独寂寞的日子!既然如此,就让我一个人继续爱我的亨利,想念我的亨利!卡米尔,你这个篡位的小家伙,你已经得到所有人的宠爱,就休想再从我这儿得到任何的宠爱。”

就这样,亨利的夭折和随后卡米尔的出生注定了她与母亲一生无法跨越的隔阂。但此时此刻,天真懵懂的小卡米尔并不知道她将永远生活在母亲的怨恨和父亲的疼爱之中。( Www.【久久电子书 gouyg.com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

日子很快地过去了,卡米尔一天一天地茁壮成长,她出落得越来越美丽。卡米尔对母亲的冷淡毫不在意,因为她更喜欢跟父亲在一起。路易-普罗斯佩对她百般宠爱,他喜欢女儿的天真可爱,喜欢女儿的恃宠而骄。有时候,他也会为小卡米尔担心,因为她实在调皮得过分,整天像个小男孩一样,在地上打滚,走石子儿路,甚至玩泥人儿,把自己的衣服弄得肮脏不堪,全然没有小姑娘的文静和乖巧。当然,这会招来母亲对她更加的讨厌。“这个该死的小家伙,总有一天会给我们家惹祸的!”她总是这样气呼呼地说。但是,路易却不这么认为。他喜欢看着小卡米尔像男孩一样奔跑,像男孩一样勇敢,像男孩一样充满了野性和活力。也许,卡米尔的不羁恰恰弥补了他潜意识里对自己安分守己的生活的不满。他始终觉得,他的女儿――卡米尔・克洛岱尔一定会比他更有出息,会有不同寻常的明天!

几年后,随着路易-普罗斯佩的调职,全家搬到了巴勒迪克小镇。告别了家乡的盖安山和塔尔努瓦森林,六岁的卡米尔还真有点儿不习惯这种毫无生趣的城市生活。她已经习惯了维尔纳夫的无拘无束,习惯了那里柔软的泥土和泥土散发出的阵阵芳香。尤其是盖安山,那里的泥土、巨石和在山上守林的老太婆,对小卡米尔来说都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她曾经暗暗地下决心,要一个人穿越塔尔努瓦森林,独自登上盖安山,去征服山上的巨石!可是现在,卡米尔感到有点儿失望,自己的愿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实现。好在紧张而繁忙的工作也常常使父亲感到心烦意乱,他同样怀念家乡维尔纳夫的轻闲和幽静。所以每年夏天,他们一家都会回到维尔纳夫度假。这是一年之中小卡米尔最高兴的时候。

……

一八七六年夏天,一年一度的度假时节。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坐在维尔纳夫村庄的土地上,如痴如醉地揉捏着一团团粘土、胶泥……她就是我们的卡米尔・克洛岱尔。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卡米尔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泥团儿。在别的小姑娘抱着洋娃娃,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学做淑女的时候,卡米尔却整天地坐在地上,聚精会神地捏她的小人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摆了满地。

与她揉捏得那些神情毕肖的小人儿相比,她自己更像是一个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更像是一个被日月精华过分宠爱的“天之娇女”。她,生着高阔的前额,一双清彻的蓝色眼睛,一张倨傲精致的嘴和一头簇拥到腰际的赤褐色秀发……她,是一个艺术的小精灵。逐渐脱去了孩子的幼稚和调皮,卡米尔已经开始显露出顽皮下蕴藏着的艺术天赋。在故乡泥土的芳泽浸润下,才十二岁的她,是那么迷恋泥土,迷恋自己手中惟妙惟肖的小泥塑,她暗暗在心中许下了“我想成为一个伟大的雕塑家!”的弘愿。

“卡米尔!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远处传来一个小男孩稚嫩的喊声。卡米尔猛然一惊,抬起头来望去,是保罗,她最疼爱的弟弟,今年才只有八岁。这个也出生在维尔纳夫的小家伙是家中的第三个孩子。卡米尔的妹妹路易丝・克洛岱尔比她小两岁,可是她的乖巧听话很快赢得了母亲的喜爱。相比之下,卡米尔在她眼里更是一个无可救要的孩子。等到保罗・克洛岱尔出生后,这个家中惟一的男孩自然成为每个人都疼爱有加的宝贝。奇怪的是,保罗不喜欢对他千依百顺的母亲,不喜欢温柔娴静的二姐路易丝,而总是不顾母亲的打骂,整天对卡米尔穷追不舍,千方百计地跟着她到处玩耍。卡米尔也很喜欢这个弟弟,他的机灵可爱总是能惹得她哈哈大笑。

可是现在,她可不想带着这个小家伙!她想要一个人呆着,与这些可爱的小泥人儿嬉戏玩耍。待一会儿,她还想到塔尔努瓦森林去,成为第一个独自穿越它的女孩。那是个危险的地方,至少维尔纳夫村的人都这么说,他们说那是魔鬼撒旦出没的地方。但撒旦有什么可害怕的?卡米尔感到奇怪,更何况那儿一定有童话里的王子,还有她最喜欢的各种各样漂亮的大石头。小卡米尔对那片土地充满了好奇与期待。她早就想进到森林的深处去一探究竟了。

“卡米尔!”

弟弟跑过来了,她犹豫了一下,温柔地微笑着:“哦,我的小保罗。”这个比卡米尔更害羞的小男孩永远是个跟屁虫,他对姐姐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信任和眷恋。

保罗蹲下身去,惊喜地看着面前那些神态各异的小泥人儿,轻轻地拿起一个小心翼翼地抚摩着。“我亲爱的小保罗,你呆在这里和它们玩儿吧,我要去塔尔努瓦森林了。”卡米尔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

“什么?你一个人?不,我也要去!”保罗放下小人儿,固执地盯着姐姐的眼睛。

没办法,卡米尔只好答应带上他,两个人一起向塔尔努瓦森林走去。虽然她的双腿天生就不一般齐,但是母亲总是说卡米尔走起路来像男孩子一样大步流星。不一会儿,小保罗就被她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卡――米――尔,等等我!”

弟弟稚嫩尖细的嗓音刺得她的耳膜生疼,也揪住了她的心。卡米尔只好放慢脚步,等他稍微靠近一些的时候,又开始加快步伐。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迎着吹向香槟大草原的疾风,看着眼前的碎石杂草纷纷为她让道的感觉更兴奋的了。卡米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豪放刺耳,全然不见一个年轻女孩应有的温柔和害羞。

现在她已经到达了塔尔努瓦森林的边缘。弟弟的追逐迫使她再次放慢了脚步,她不耐烦地踢向松软的泥土,在那上面狠狠地踩踏,留下两行深深的木底皮面套鞋的印记。在风中,这个无拘无束、野性率真的少女身材颀长,举止潇洒,态度坦率,清高傲人。她那一头浓密的长发被蓬乱随意地梳成发髻,仿佛在告诉别人她的倔强和粗野。但是,她有一双摄人灵魂的眼睛,那双深蓝色楚楚动人的眼睛,足以覆盖掉所有的缺陷。让她因此而奕奕生辉。

卡米尔弯下腰,抓起一大把泥土,让土壤中散发出来的热呼呼的气息包围了她的手掌,也拥抱着她的全身。她贪婪地深深吸着,泥土沾了满脸。这时,卡米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潜藏着的欲望蠢蠢欲动。她开始大声地喊叫,想借此把那种无法估量的欲望爆发出来;她突然站起身来,奋不顾身地向着盖安山岗奔跑,奔跑――像这样无法无天地放荡一番,是她期待已久的了。

她要成为第一个登上盖安山山顶的女孩,征服这个巨人。站在高高的山上,她极目远眺,望着天边,那是通往巴黎的方向。村里人常说,巴黎距离维尔纳夫只有三个小时的路程;可是不论她怎么努力去看,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哪怕巴黎的影子。她所能看到的,只有自己那被狂风吹得软弱无力的家乡。

“卡――米――米――尔!”

小保罗已经快要到她的身后了,劳累和急促的呼吸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声嘶力竭。卡米尔想停下来等等这个可怜的孩子,可是眼前的时光是那样美好而短暂,她必须抓住不放,她又开始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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