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皇嫂)》第13/157页


  所以她看着他回京,看着他拿出先帝密旨来压她,来分她的权,她也始终没有觉得,他们会走到什么鱼死网破的地步。
  可他的确是在怀疑她,防备她。
  虽然这怀疑并不是没有根据。
  郑嘉禾绷起下巴,一手撑着桌案,作势起身:“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懒得与你再周旋了。”
  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阿禾。”
  他力道极大,让她不得不又坐了下来。
  杨昪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轻轻叹气:“不要这样说……我是向着你的。”
  他低下头,将她的手腕拉近,轻薄而带着些酒气的吻就落在了她的指尖,惹得她轻颤一下。
  “难道我表现地还不够明显吗?”杨昪哑声道,“你不高兴的话,我再不怀疑你了。”
  郑嘉禾看着他低下的头颅,怔了一下,有些难堪地撇过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
  “……”
  “这于理不合,亦不符纲常……但我不想再管那么多了,更何况,阿禾,当初你喜欢的人就是我。”
  “……”
  “难道你以为,皇兄一道密旨,就能让我回京吗?”
  “……”
  “我想要的是你。”
  他温热的鼻息盘旋在她的指尖,郑嘉禾挣了挣手腕,却更是剐蹭过他的鼻梁和唇,温温软软的,还有些湿热,她立时不再动了。
  “你松手。”郑嘉禾低着头,神情有些窘迫。
  两人就算儿时关系再好,那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眼下他攥着她的手不放,还低下头吻她的指尖,已经是极大的逾矩了。
  杨昪却没放开,他只是稍抬了抬头,问她:“你不也没忘吗?”
  郑嘉禾心里咯噔一下。
  那天她在宫中设宴为杨昪接风,宴后她与他私下见面,她曾亲口告诉他,自己记得从前的一切,并且很珍惜那些回忆。
  她本意是想让他也多念念从前,不要跟她作对,可他还是拿出先帝密旨,当了个摄政王。
  这也罢了,儿时的情分在,总不至于撕破脸皮。
  可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对她一番剖白,然后用她自己的话迫她接受吗?
  这并不符合她的本意。
  郑嘉禾哑声开口:“所以呢?”
  杨昪一愣。
  “所以我就要配合你的想法,弥补你从前的遗憾吗?不然你就要对付我,用你的威望、你的兵权、你的人脉威胁我?”郑嘉禾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掌心抽出,一字一句道,“杨维桢,六年了。”
  杨昪看着她抽回的手。
  “没忘又怎样?我们都变了。”
  “……我没变,”杨昪沉声说,“一点都没变。”
  郑嘉禾望向他,抬起的眼睫上挂了一丝晶莹。
  杨昪心尖忽地一缩,他身体前倾,越过桌案,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刚好接住了那一滴落下来的清泪。
  “不是迫你……”杨昪说,“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再怀疑你,你永远不用防备我,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郑嘉禾眼睫颤了颤,她低下头,脸颊落在他的掌心,又几滴泪落了下来。
  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她眼中的一片清明。
  不,维桢,如果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你绝对不会支持我的。


第9章 梳妆 杨昪弯腰,握住了她的脚踝。……
  承明殿内。
  窗边挂起了厚重的帘子,帐幔低垂,室内一片昏暗。
  郑嘉禾悄无声息地走进去,殿内伺候的宫人看见她,屈膝一礼,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皇帝杨绥察觉到动静,转了转头,看见是郑嘉禾时,他猛然瞳孔一缩,目中有些惊惧神色。
  他看着郑嘉禾向他走来,越来越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皇后……皇后!”
  郑嘉禾顿住步子,含笑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杨绥盯着她,快速说道:“朕这就下旨传位给钺儿,同时赐死照儿,朕可以退位,依然由你摄政……至于刘氏,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朕绝无意见。”
  郑嘉禾一愣,唇角笑弧更深了一些:“照儿可是陛下心爱的云贵妃所生,如今也说舍就舍?”
  杨绥咬了咬牙,狠心道:“谁让他生母不争气,胆敢谋逆。你杀了他,就再没人能威胁到钺儿的地位,朕把钺儿过继给你,你再把刘氏处置了,你就是名副其实的正宫皇后,钺儿唯一的母亲……你,你想做太上皇后也可以。”
  郑嘉禾哦了一声,点点头:“听起来不错。”
  杨绥心头一松,正要缓口气,却听见郑嘉禾又道:“可我杀照儿做什么?他如今不过五岁的年纪,凭添杀孽,我还怕折寿呢。”
  杨绥眼睛更亮了亮,毕竟是他与爱妃之子,能留下是最好的。
  郑嘉禾慢吞吞道:“还有刘美人,她可是从我宫里出去的,我当然舍不得。”
  “所以呀,”她走近榻边,低头望去,“我觉得我还是直接当太后比较好。”
  杨绥突然咳嗽起来,他偏过头,一口血吐在了明黄色的枕头上。
  如果太上皇健在,其原配皇后应该被称为太上皇后,只有他死了,郑嘉禾才能当太后……
  杨绥死死地盯着郑嘉禾垂下来的衣摆,剧烈喘息着:“阿禾……你当真要与朕走到如此地步吗?”
  郑嘉禾嫌恶地后退一步,冷声道:“别叫我阿禾,你不配。”
  杨绥闭了闭眼:“朕都愿意退位了,没有人能动摇你的地位,你怎么还不满意?”
  郑嘉禾笑了一下:“当初我与陛下成婚,你忘了你是怎么许诺的吗?你说你喜欢我才去求景宗皇帝赐婚的,你说你会好好爱护我,你的后宫,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可是陛下,你说的那些话,不是都喂了狗么?”
  杨绥张了张嘴:“朕……”
  “不过我是无所谓的,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靠得住。”郑嘉禾转身走到窗边,拉开帐帘,室内顿时亮堂起来,“当初我被陛下软禁到椒房殿,过得日子还不如你现在呢,我起码不短你吃穿用度,让人好好伺候你。你劝我知足,那你怎么不知足?”
  郑嘉禾自问自答下去:“因为你也知道我靠不住。我被解禁那天,从椒房殿出来,看到久违的晴空,那时候我就发誓再也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只有自己掌控权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陛下,你的儿子,我的养子,也是靠不住的。”
  杨绥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钺儿你也觉得靠不住?那你……你……”
  他细细品着郑嘉禾的话,勃然大怒:“你想一直把控朝政,而不是只做皇后、太后?!牝鸡司晨,成何体统!你这样下去,我大魏江山危矣!”
  “这样就有亡国之危了?”郑嘉禾觉得好笑,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杨绥,“陛下利用我一介女流,坐稳太子之位时,不觉得要亡国;残害手足,诬陷忠良时,也不觉得要亡国;想要废后,颠倒嫡庶时,仍不觉得要亡国。如今我只说我要把控朝政,你就觉得要亡国了……那就亡了吧。大魏立国三百余年,气数该尽了。”
  “你!”杨绥被她气得说不出话,他端起床头案上的杯盏,朝她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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