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皇嫂)》第132/157页
这是郑嘉禾第一次感受到胎动。
而杨昪整个人都愣住,他有些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地把手贴上去,慢慢地蹲下身,把耳朵也贴在了上面。
不知过了多久,他也感觉到了。
他的心剧烈颤动起来,这是比当初得知她怀有身孕,还要让人激动的事。也就是这时候,他更能体会到,他和她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联结,他们是这孩子的父母,他们一生都因这孩子而紧密连接,再也没什么能让他们分开。
杨昪本能地排斥、忽略掉闵相公说过的那些话。
那些都不会成真的,他们的孩子才是帝星,帝星会继承皇位,他们永远都不会走到那一步。
“太后娘娘!”颜慧立在门外,道,“刑部来人了!”
郑嘉禾回过神来,问:“什么事?”
颜慧道:“说是张羡之与王桓在翰林院大打出手,范学士大怒,当即叫人把他们都抓了起来,扭送到刑部去了。现在刑部那边审了半天,似乎是审出来了什么,要来请太后娘娘示下。”
“王桓。”郑嘉禾本能地皱了皱眉。
她这个爹和这个弟弟,总不让人省心。
她吩咐道:“去侧殿等我吧。”
颜慧应诺。
郑嘉禾坐在了梳妆台前,杨昪伸手,轻轻地为她把发髻重新挽好。
郑嘉禾望着镜子,随口问:“你出宫的时候,是不是碰见闵相公了?”
杨昪动作一顿,轻轻地嗯了一声。
“说什么了啊?”郑嘉禾道,“今天在含元殿的时候,我看他一直都很固执,所以不放心,派了人盯着他,然后就看到他去找你说话。”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杨昪不在,而凤仪台负责盯梢闵相公的内官回来禀报,说看见他们走在一起,说了挺久的话,她就想着等杨昪回来问问。
“无非是些迂腐的言论,”杨昪说,“想让我劝你。”
“劝我?”郑嘉禾笑了笑,“劝我别让邵煜留在翰林院吗?”
杨昪停住手上动作,抬目望向镜中她的眼睛:“差不多,我拒绝了。”
郑嘉禾哦了一声,转转脖子,看着镜子里的发髻,觉得可以了,便与杨昪告别,离开内室去见人。
刑部侍郎已经带着两个下属在等着了。
他们行礼之后,刑部侍郎道:“太后娘娘,那张羡之要揭发王桓,说他科考舞弊。”
郑嘉禾面色沉了下去:“……舞弊?有证据么?”
另一个官员拱了拱手:“没有。但张羡之说,王桓曾亲口承认了。”
他们来蓬莱殿禀报太后,也是想探探口风。
毕竟王桓怎么说也与太后有这么一层血缘关系在,张羡之又只是一面之词,查不查,还得根据太后的态度来。
“那就去查查吧。”郑嘉禾道,“如果张羡之说的是真的,总能找到破绽。”
她为张羡之的祖父平反,也把他接回长安,送进国子监读书。某种程度上说,她是张羡之的救命恩人。他倒不至于因为她的原因故意构陷王桓。那问题八成就出在王桓身上。
倒是挺会给她找事。
得了太后允准,刑部便吃了一颗定心丸,派了人往礼部,先后调出王桓在秋闱、春闱时的档案、试卷,紧锣密鼓地查了起来。
张羡之与王桓还被关在刑部大牢中,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都不能被放出去。
入夜的时候,王崇智得到消息,紧张地想入宫求见,被郑嘉禾让人挡了回去。
她一手支着额头,有些烦躁。
如果王桓真的做错事,那真是好事没有,坏事一箩筐,只会给她的声望造成影响。
毕竟朝臣可不管他们到底与她关系好不好,来往多不多,他们只看血缘。
而她才刚刚力排众议,将邵煜留在翰林院……
郑嘉禾突然意识到什么,召来颜慧,吩咐道:“到刑部说一下,任何人都不能前去探监。”
颜慧应是。
两刻钟后,颜慧又回来了。
她站在郑嘉禾面前,微微倾身:“禀太后,傍晚的时候,国子博士曹大人已经去牢中看过张羡之了。”
……果然。
郑嘉禾一把抓握住案上的纸团,将其牢牢地攥在了掌心。
张羡之也是曹应灿的学生,他会将所知道的一一说出,不仅是什么所谓的舞弊,还有曾经王桓在国子监读书时的一切表现……这些都将成为把柄,影响的不只是王桓,更是她的名声。
而曹应灿本来就不赞同她强留邵煜在翰林院,说不定还怀疑过邵煜背后是她主使。
他一定会用王桓这个借口,来攻击她的。
第98章 漩涡 已经不再是贤后
星夜寂寂, 一辆古朴素雅的马车在巷子里缓缓驶过,发出咯吱的轻微声响。它摇摇晃晃,最后停在了一扇角门前。
车夫跳下马车, 转身掀开车帘,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老翁便走了下来。
老翁一身布衣, 头发简单用布条束着,任谁也想不到,这般朴素打扮的一个老头,会是当朝宰相闵同光,闵相公。
闵同光下车后, 左右望望, 见四下无人,方才放下心一样, 抬步走到角门前, 轻轻地敲了敲。
少顷,小厮将门打开,闵同光独自一人走入院内, 将车夫留在了外面。
这院子正是曹府, 曾经在朝堂上极有分量的曹应灿大人的府邸。
小厮带着闵同光一路往前, 拐了几道弯, 引到正院,方才躬着身退下了。
借着月辉, 闵同光看见坐在石桌旁的昔日同僚。
桌上是美酒与几样小菜,和两副干净的碗筷。曹应灿坐在那儿, 两手撑在膝上,听见动静,才撩起眼皮扫过来一眼。
“坐下喝两杯?”
“你倒是好兴致。”闵同光嘴里咕噜一句, 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曹应灿拿起酒壶,分别给两人面前的酒杯满上,悠哉道:“不然能怎么样呢?你深夜跑来老夫这里做客,老夫总得好好招待。”
他们俩从前没多熟。但今日离开含元殿后,闵同光越想,越察觉到曹应灿说辞的矛盾之处。曹应灿不想让邵煜入朝堂,但他却在明知邵煜是女子的情况下,让她去参加科考,考得好了,入朝为官不是理所应当吗?这显然说不通。
而且一贯固执、守旧的曹公竟然会允许一个女子入国子监参加春闱,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曹公事先并不知情,但碍于师徒情分,不得不出面保人。
也仅仅是保人而已,后面曹公坚持让邵煜辞官,被太后驳回。
——曹公,还是记忆里那个曹公。
思来想去,闵同光决定亲自前来拜访。
他端起酒杯,轻轻地叹了口气,仰头一口灌下。
曹应灿提醒道:“慢点喝,这酒后劲儿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