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皇嫂)》第136/157页


  郑源正低头抿茶,闻言一顿,瞥了一眼正在说话的祖孙。
  只听闵敏附和道:“是这样呢。”
  她想起了当初太后娘娘来郑府时,她在席上孕吐,把太后也惹吐了的事。那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惶恐不安。现在想来,想必那时候太后就已经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了吧。
  闵敏脑中的思绪一闪而过,听见闵同光又问:“大夫看过没有,有说这孩子是男是女么?”
  闵敏道:“大夫也不确定,只说看我的反应,八成是个小郎君。”
  郑源放下杯盏,捋了捋胡子,笑道:“这是老夫第一个曾孙,不管是郎君娘子都好。”
  闵同光与郑源相交多年,当然知道郑源更疼孙女,于是哈哈大笑:“那是自然,我就是好奇嘛。”
  ……
  七月末,王桓的妻子孙氏顺利产下一子,王崇智非常高兴,于是在府里摆了宴席,让王桓请了他在朝中相识的一些同僚过府做客。太后娘娘听说,也赐下了许多财物,命人送到府中,摆了好几箱,看起来很是风光。
  一时之间朝臣都有些犯嘀咕,太后娘娘素来与王家不合的,难道这是看前段时间王桓舞弊的风波过去了,打算重用他们父子了?
  不管怎么,身份摆在那儿,那些被邀请的人,就还是给足了面子,亲临府中道贺,送上贺礼。
  酒过三巡,一轮钩月静静地挂在天空,宾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去。
  户部侍郎梁远上了马车,朝出来送别的父子摆了摆手:“我这就回去了,王大人不必相送。”
  王桓连忙应是,父子二人一齐朝梁远拱了拱手,梁远才放下车窗帘子,让马车调转方向,车轱辘慢悠悠地转着走远了。
  等快要到府中的时候,马车却突然停了。
  梁远靠在车壁上,闭着眼,有些昏昏沉沉的。
  车夫道:“老爷,有人拦车。”
  “谁啊。”梁远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下子,却愣住了。
  只见在马车前方的不远处,竟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穿着一身锦袍,背着手立在那儿,身形十分清瘦。
  此人正是曹应灿。
  梁远眨了眨眼,酒意清醒过来一些,然后连忙扶着车夫的胳膊下了马车,走上前去,嘿笑着微微倾身,礼貌地向曹应灿示意。
  ——他现在官职比曹应灿高得多,按理说是不用给他行礼的。
  “原来是曹公。”梁远直起身道,“不知这么晚莅临寒舍,有何指教?”
  曹应灿点了下头,他盯着梁远,面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那王家父子进京,是你引见给太后的?”
  梁远一愣,然后他笑着点了点头:“是,怎么?”
  “那王桓入国子监读书,也是你帮着上下打点的了?”
  梁远面色冷淡下来,他觉出曹应灿话中有话,问:“曹公想说什么?”
  曹应灿定定看他半晌,没答话,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留下梁远在原地,越想越不对劲,连忙叫来小厮道:“你速去王家传话,就说曹公、曹公……有可能发现证据了。”
  ……
  时间进入八月,临近生产的几天,郑嘉禾连走路都有些艰难了,她只能罢朝,把更多的事交给几位宰相去打理,每日下午,由颜慧亲自把那些事务、决议念给她听。
  虽然如此,但大臣们有急事要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会照常见人,留在众人心中的,依然是一个神志清醒、举止如常、说一不二的太后形象。
  颜慧只觉得心疼,服侍太后用药时,劝了一次又一次,也还是劝不动。
  郑嘉禾怎么都不会放下手中的权利,自古妇人生产,就是身体最虚弱、最危险的时候,而她只有牢牢把控着一切,才能提防暗处可能存在的杀机。
  郑嫣来到蓬莱殿时,看到郑嘉禾躺在榻上,倒是没有理事,一双眼平静地看向房顶的方向,像是在放空思绪。
  郑嫣走到她身边坐下。
  “这几日我就住在宫里好了,”郑嫣说,“免得你心里害怕。”
  “没什么怕的。”郑嘉禾道,“太医说的,我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看天意。”
  以前她从不信这东西,但现在,也只能这么说。
  “我生你之前也很惶恐,”郑嫣握着她的手说,“但真到了那时候,不还是很顺利地把你生下来了?”
  郑嘉禾无所谓地扯了下嘴角。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索性与郑嫣摊牌:“我已经想过最坏的可能。”
  郑嘉禾转目望向郑嫣:“这所有的结果,不过是一尸两命、我死它活、它死我活,或者是我们都顺利活了下来。若我活着——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还能应对。但我若死了……”
  妇人生产原本就是往鬼门关走一趟,不管她身体状况如何,她都必须考虑这个可能。
  “阿娘,”郑嘉禾轻声说,“我给秦王留了一道密旨,就放在墙角的矮柜里。如果我死了,他就会登基。”
  郑嫣指尖一颤,抬眼看向郑嘉禾。
  郑嘉禾道:“如果这孩子还在,那我倒是能安心些。郑家与他有这个孩子作为纽带,我应该不用太过担心你和阿公。我怕的就是我们都没活下来……”
  郑嘉禾顿了顿,把最坏的结果说出来:“那就只能趁着我还有些影响力的时候,迫他对郑家许下书面承诺,永远不能对你们下手。阿娘,如果是这样的情况,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她当然相信现在杨昪对她的感情。但她不认为,当她与他生死分离,他还能始终如一。
  毕竟人这一辈子,太漫长了。
  郑嫣捏了捏她的手,咬牙斥道:“你就是想太多才会身体不舒服!太医那么费心费力的照顾你,怎么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郑嘉禾道:“习惯了。”
  考虑一下最坏的可能,多想想后路,是她自保的本能。
  郑嫣朝她翻了个白眼,说:“你可算了吧!我还等着你生完孩子,就回青县去!如今邵煜已经入了朝堂,我还想着在青县开个私塾,再多收几个女学生。这些难道不需要你这个太后的支持么?你要是出事,我找谁说去?”
  “回青县?”郑嘉禾愣了一下,然后听清郑嫣说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留给秦王的密旨中还要再加一条,让他不许阻拦女子科考为官。”
  只要最近几年他念着她,乖乖听话,那等入朝的女子多了起来之后,他就算想反悔,也要再掂量掂量了。
  郑嫣一时生气,松开她的手,朝上点了点她的眉心。
  “你留密旨这事,”郑嫣问,“秦王知道吗?”
  “不知道,”郑嘉禾说,“我还没告诉他。”
  “不能告诉他,”郑嫣神色凝重地说,“你不能去赌人心。”
  在唾手可得的帝位面前,难保他不会动了心思。只要郑嘉禾死了他就可以登基……那万一他因此而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呢?
  郑嘉禾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郑嫣的意思。
  “嗯,”郑嘉禾应了一声,“我不告诉他。”
  她留密旨的时候颜慧知道,万一有意外,也是颜慧把密旨拿出来。
  她虽然应和了郑嫣,但她心里,并不觉得杨昪会留恋帝位。
  他喜欢她,事事依着她,更是在当初他们吵架的时候,把所有的筹码和把柄都交给她,在这种事上,她并不想怀疑他。
  郑嘉禾有些累了,便闭上眼,郑嫣站起身,拿起薄毯为她轻轻盖上。
  今夜郑嫣亲自守在这里,杨昪便宿在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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