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皇嫂)》第5/157页


  然后朱继成就看到自家王爷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面色,再一次凝重起来。
  杨昪大步而出,来到正厅,看见来人正是昨日陪郑嘉禾在茶馆的年轻宦官,不觉面色又是一沉。
  薛敬弯下腰,朝杨昪行了一礼:“奴婢薛敬,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薛荣薛公公是奴婢的干爹,干爹今日带着太后娘娘的爱犬梳毛去了,因此就换了奴婢来。”
  杨昪打量着薛敬白白净净的清秀面孔,淡声开口:“爱犬?”
  雪球……不是在他回来的那天晚上已经没了吗?
  薛敬笑道:“是户部侍郎梁大人昨儿下午送进宫里的,跟太后娘娘之前的爱犬长得特别像,太后看着喜欢,就留下了。”
  杨昪回忆了一下所谓的梁大人是谁,脑中浮现出一个阿谀逢迎的瘦削男子形象,一时不言。
  薛敬打开手中的明黄卷轴,转了话题:“还请王爷接旨吧。”
  ……
  太后懿旨,无非是些对他、对玄甲军的封赏。
  郑嘉禾果然按照她昨日说的,把那副价值千金的画作给他送了过来。
  薛敬走后,杨昪立在桌旁,垂目摩挲着明黄卷轴上属于太后的玺印,久久无话。
  半晌,他似是想起什么,从一侧的抽屉中摸索片刻,拿出了另一道卷轴。
  这是先帝密旨,几乎是与先帝驾崩的消息同时传到北地,让他知晓的。
  杨昪将卷轴徐徐展开,那被他看过无数次,已经烂熟于心的文字便在他眼前展现。
  是皇兄的字迹,但有些凌乱,看得出来,当初皇兄写下这道旨意时,已经病入膏肓,连笔都拿不稳了。
  那时朝政就已经被太后把持了……皇兄趁着她不注意,偷偷写下这封密旨,再盖上印玺,又随旨附了一道密函,让心腹不远千里送到他的手中。
  密旨只是让他名正言顺地回京。皇兄的真实意图,写在那封密函里。
  ——朕余日无多,二子年幼,前朝后宫皆由一妇人把持。郑氏阴毒,素有野望,我大魏江山危矣。
  皇兄希望他带兵回来,诛杀郑氏。兴许是为了让他甘心做这种事,皇兄甚至让他将依附于郑嘉禾的刘太妃母子一并诛杀,取而代之。
  至于皇兄的大儿子杨照,先云贵妃所生,也是前太子,早就因其母妃卷入谋逆案被废太子位,软禁到王府去了。
  ……杨昪还记得自己当时看到密函的那一霎那,心中震惊又难言的心情。
  六年前,还是太子的先帝大婚娶妻,是他亲自将她从郑家府宅接出,送入东宫……后来,全长安城都在传,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和睦、举案齐眉。
  三年前先帝登基,他看到她登上后位,华贵雍容……杨昪自知长安已无他容身之处,因此向先帝奏请离京,远赴边关,三年未归。
  远离长安城权势漩涡的杨昪,竟不知何时,皇兄与她,已发展到如此境地。
  现在,皇兄死了。
  杨昪看着密旨上凌乱潦草的字迹,想到了昨日茶馆之中,年轻太后的纤细身影。
  她端庄、优雅,行事之间,其实与多年前已经很不一样了。
  可她到底还记得他,并将他送予她的雪球一直养在身边。
  她是因雪球的事伤心过度才未见他。
  她将他们儿时的情谊看得这样重……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杨昪一把抓住桌上的明黄密旨,攥在掌心,揉成了一团。
  ……
  第二天便是太后设宴为秦王接风洗尘的日子。
  杨昪上午去了太庙拜见先帝牌位,午时回府休整换衣,下午才带着亲随去往宫城。
  杨昪在宫门处翻身下马,取下腰间佩剑,将其交给身后随从,而后带着几名部下亲随,与前来迎他的宦官薛荣进入宫门。
  薛荣仍是涂了一脸的白.粉,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弯着腰跟在杨昪身侧,一边走一边装出一副热络姿态。
  “太后娘娘早就带着各位大人在太极殿等候了,太后娘娘说了,王爷是护卫大魏的有功之臣,特意叮嘱奴婢们小心伺候,千万不能怠慢。”
  杨昪脚步未停,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薛荣眯了眯眼,暗想这秦王可真够狂妄的,遂不再自讨没趣,也住了口。
  转过拐角,便看见前方巍峨耸立的太极殿。
  太极殿位处皇宫的正中心位置,历来举行大典,一年一度的大朝会都在此设立,太后带领百官在此接见秦王,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杨昪稍停了停,看见远处几十层的汉白玉阶上,站立的人群,他微微敛目,复又向前走去。
  已经有内官小跑着到了玉阶下,俯身跪地,高着嗓子喊:“秦王殿下到——”
  郑嘉禾微微一笑,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步下第一层玉阶。
  离得最近的几个大臣有些瞠目——
  在殿前迎接,已经是极高礼遇了,太后怎么还……下了一层台阶?
  不,两层……三层……六层……
  已经不知不觉跟着太后下了好几层台阶的大臣们终于停住了。
  而秦王,也已经踏上玉阶,站在这三十九层玉阶最中央的平地上,抬目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七个台阶。
  郑嘉禾唇边含笑,她轻轻垂目,鬓边的发丝滑落下来,触碰上她的侧脸。
  柔和的日光下,她看到青年将军的目光与她交错片刻,然后撩袍跪了下去。
  “臣杨昪,参见太后。”


第4章 燥意 我走的这三年,发生了什么?……
  晚宴设在春秋殿,入夜才开始。
  郑嘉禾撇下秦王与一干大臣,先去了承明殿看望小皇帝。
  ——原本,下午接见秦王,是应该由她带着小皇帝一起的,但小皇帝昨夜里得了风寒,今晨高烧还没退,下午那会儿刚好转些,不好再带出来吹风,于是便作罢。
  郑嘉禾进屋的时候,皇帝生母刘太妃正坐在榻边,忧心忡忡地望着沉睡的小皇帝发呆。
  听见动静,刘太妃转头一看,立时收敛了面上悲色,垂下头起身行礼:“太后娘娘。”
  郑嘉禾嗯声:“钺儿怎么样了?”
  小皇帝名唤杨钺,不知是不是先天不足,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
  刘太妃小声道:“先会儿醒了,已经不发热了,太医说再养两天就好了。”
  郑嘉禾点点头:“那一会儿的晚宴,他也去不了了?”
  说完不等刘太妃回答,郑嘉禾又道:“算了,还是别去了,免得再惊着。”
  小皇帝除了体弱,还有些怕生,好几次朝会上闹腾着哭起来,都很让人头疼。次数多了,郑嘉禾就不常带小皇帝去朝会了。兴许是那些大臣同样受不了小皇帝嘹亮的哭声,竟默认了郑嘉禾这种细究起来有些僭越的举动。
  ——本朝祖制,非常之时,太后可临朝称制,但必须皇帝在场,否则太后发出的召令,就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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