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相思》第37/49页


  这院中正好有几辆大车,都在此打尖歇脚,谁让通车大都长得一个模样,来人见白娘子护在一辆车前,面带慌张,一看就有问题,自然直接冲着她身后的车查去,定是空空如也。清秋不知说什么才好,萍水相逢,难得遇上个热心人,就让她以为自己是个私逃的小妾又如何,反正大家往后不会再见。
  白娘子从自己的的包袱里掏出双鞋子,道:“你若不嫌弃,先穿这双,待咱们到了顺州再还给我。”
  她当然不嫌弃,刚要伸手接过,但听得车外一声冷哼,车蓬被人刷地拉开,却是刚才的那几人去而复返,齐齐站在外面看着她们。
  为首一人躬身道:“清秋姑娘,请跟我等回去!”
  这人清秋认得,是世子的亲随之一,跟在她身边也有不少日子,他自沙场上下来,见惯场面,稍一细想便猜到有不地戏的地方,玩了一手回马枪,清秋低下头,是她骗他们在先,他们定是怕受责罚,才出来追她的吧。
  “清秋姑娘,我们出来的早,世子爷回府就会知道你不告而别,这会儿怕是已经在路上往这里赶,你何必为难我们,下车吧。”
  看来他们是在发现她不见后立刻追出来,那么世子不一定就知道她离府之事。虽明知这些人不可能听自己的,但还是真心实意地道:“真对不住,这车马上就要走,我不能留下来,世子爷那边,烦劳捎个话,就说清秋不配也不想再呆在府里,可好?”
  她话音刚落,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白娘子却双手一扬,激射出一团白雾向那些亲随迎面扑去,没有人来得及反抗,一个个地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清秋心头尽是寒意,身子不由往后缩了又缩,想要离白娘子远些。看着倒在地上的世子府众人她又惊又惧,这个白娘子到底是谁?半日同行,只当她是个老实巴交的妇道人家,怎料奇变突起,她轻轻松松就放倒了几个大汉,她是谁?为的又是什么?
  白娘子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后悔出手:“清秋姑娘不必惊慌,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什么,杀人吗?”她受了些惊吓,以致于声音有些尖,前面铺子里人声鼎沸,半点也没受到影响,照样热热闹闹地,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清秋的头开始阵阵晕眩,从昨夜到此时的种种景象在眼前盘旋不去,她一定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看到白娘子的脸变得和她一模一样……
  朦胧中听到她开口道:“你忘了吗,昨晚我们曾在世子府见过,清秋姑娘,宗主命我跟在你身旁,助你摆脱这些烦人的东西,他们并没有死,只是晕过去而已……”

  愁困全无消息

  卫铭伴驾回城,皇上单留他在宫里用了午膳才放人,其间并未重提赐婚之事,倒是一向得圣宠的康贵妃赏下不少东西,用意明显,卫铭不好推辞,只得收下。
  出宫回府,宫门外已遇上等候多时的青书,他的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有什么大事至于青书守在宫外?难不成是清秋……
  她为何要走?粗略听青书讲了遍清秋如何混出世子府又如何离城的事,卫铭皱眉不语,此番是仓促间去的东皇林,一个亲随未带,临行前他派人回去通传消息,清秋不至于因此便离开。
  城内已经找遍,甚至连清秋家的老宅,郡王府的卫管家那里也去找过,都没有找到清秋。
  也许她并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人掳走?想到这个可能,卫铭不由自主便想起宁思平,他让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清秋,便是在防这位天府主人,他一日不离开越都,便一日不会死心。忧虑之下茫茫然上马往思秋园方向奔去,全不顾青书在身后连声呼唤,只在想思秋园这三字的来历。
  思秋思秋,可不正将宁思平的心意表露无遗?他也知冒然前去寻找清秋极为不妥,但此时顾不了许多,打马在街上奔驰起来。
  青书终于赶上世子,喘着气道:“世子爷,走错了,小的们已打听得清秋姑娘走的是东城门,她上了驿站去往顺城的大通车,这会儿咱们的人怕是已经追上了。”
  “东城门……”他蓦地扯缰绳刹住去势,想起自己回城时便是从东门入城,算时间清秋当时正是在等着出城去驿站坐车,原来他们曾相距如此之近,清秋看着他进城,心里在想些什么?听得有人追去,他心中稍安,突然就发了怒:“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不过是离开两日而已!”
  “青书该死!请世子爷责罚!”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折回往东城门,一路上细细盘问才知,清秋并不知他的去向,府里上下人等只瞒着她一人,为的就是郡王妃一句话。
  卫铭没想到母亲居然趁他不在时,来这么一手,他可以命人跟着保护她,却拦不住世俗的眼光,他们哪里会懂她的坚持,她的倔强。只能说母亲的目的达到了,不用动一根指头便赶得清秋出府。清秋看似温柔细腻,但偶尔流露出来的神情、说的话,都看得出来其实性子极要强,这些日子被自己硬是困在房中,一般人只会认为是宠溺,但清秋不同,她常自嘲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被人瞧不起,如今还没名没份地跟他同房,怎么可能没有矛盾和彷徨?再加上府里又无人说得上话,被人如此对待,可想而知有多难过。她那么怕冷,却宁可遁入冰天雪地之中也不愿再在世子府里呆着,去意甚是坚决。
  卫铭一路马不停蹄追下去,到了大通车必经之处,只发现几个昏迷不醒的亲随。大通车早已上路,地上的亲随被茶铺的主人抬放在屋中尚未醒来。
  这些亲随都是跟着他从沙场回来的,个个武功精良,却连一个女子都没留住,还中极高明的迷香,真让人意想不到。卫铭只得抓了茶铺的人问,却都说不清个道道,只说他们昏迷后,大通车上的客人也少了三个,一对母女和一个女客。
  这儿不过是个极简陋的小镇,找不到适用的药,卫铭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几人救醒,第二天早上,派去追车的人也回来,正如茶铺老板所说,车上没了清秋和那对母女,被迷昏的亲随说只见到一个陌生女子在清秋身旁,正是那个女子出手下的迷香。
  事情好像有些复杂,若清秋是自行离府,为何身边会多了个女人,而且手段非同寻常,清秋此刻又在哪里?
  世子爷两三日未归后,清秋姑娘不知所踪,这样的情形谁也没有想到,郡王妃也没有想到,她不过是觉得气闷,不想让清秋的日子太好过,授意红玉紫莲等人晾着她谁也别管,哪料到会有如此奇效。
  清秋没走的时候,她盼着清秋走,可真走了她又觉得不安,仿佛有点怕儿子来找她责问。康夫人亲来再提结亲之事,又说皇上可能会下旨意,郡王妃只是嗯嗯啊啊应付过去,心想这会儿说赐婚,铭儿那边能答应嘛?听说那个清秋路上出了点事,如今是生死未卜,一连几日卫铭都没有再来郡王府,派去请他的人回回来禀都说世子不在府里,眼看着后日便是新年,想到为了一个走失的厨娘连儿子都见不着,她心中极不痛快,亲自过府去找卫铭。
  到了世子府她一路直入,在鉴天阁外却被拦下,那大胆地亲随居然说世子爷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她是任何人吗?
  不待郡王妃竖眉怒斥,卫铭已出现在廊下,淡淡地喝退了拦路的亲随,幽幽地道:“母亲来此何事?”
  他阴沉的眼光在跟着的青书红玉身上扫来扫去,看得两人心中发怵,世子爷这几日没有心情来处置府中不听话的人,不代表往后不会,他们平日服侍得是周到,可在世子爷的心里,他们不忠,逼走了清秋姑娘,虽然让他们不忠的是他的母亲。鉴天阁如今连他二人也进不去,紫莲等人早被撵出来,世子即使回府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要服侍。
  “这……两府同在一城,铭儿却几日没有去郡王府,我与你父王想念得紧,并无他事。”
  “母亲且先回去,我还有事。”
  “铭儿,年节之时,还有什么比一家人聚在一起过年更重要,且将其他事先放一放可好?你灵玉妹妹眼看着就要出门,想见也见不了几回,快快随我回家去!”
  卫铭不置可否地道:“我正有事要禀于母亲,青书和红玉打理世子府时间不长,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务做得无不妥贴,我瞧着世子府竟是委曲了他们,难得他们对母亲尊崇,不如就请母亲带他二人回去,年节事多,正好帮帮母亲的忙,也算儿子表的孝心!”
  此言一出,青书与红玉二人立马跪倒在地,求饶的话却是半句也不敢说,不等郡王妃发话,卫铭又道:“还有紫莲那几个丫头也一并带走,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郡王妃知他心中有怨,没想到他居然不留一点情面,一时激得说不成话:“铭儿,你……”
  “母亲,我与人有约,有这几个贴心人留在身边,儿不奉陪了。”
  他四处派人去找清秋,甚至连思秋园、北齐使团所住之处也让人日夜监视着,满心焦虑地等着她的消息,可她却像是一滴水溶入了大江,再也不见踪影。天下之大,若有心人刻意为之,他到哪里去找她?
  房内的摆设与之前无异,她没有带走一件华服,没有拿一根珠钗,走得很是潇洒,象是完全不屑与他有关的一切。只有柜中那件凌乱的嫁衣,看得出曾被人翻看过,该是清秋走前所为。她虽没有明说,可在心里一定极盼望他承诺的成亲之事。她没有等他,只是因为府中有人轻慢了她,连一个护她周全的机会也没有给他,便扔下一切走了。
  清秋不知睡了多久才醒转过来,只觉身下晃得厉害,她猛地记起自己昏过去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和她做的事,顿时一阵恐慌,瞬间便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被子随着她起身滑落,她定了定神听到外面有马蹄声响,惊觉自己还是在马车上,只是这车厢极大,一点也不觉得憋闷,难得是除了扇小小的窗格,没有半点缝隙,风也透不进来。在她身下是张纹路奇异的厚绒毯子,尚有固定着的几案与软枕,此间主人定是极好享受,只是主人是谁?
  车厢里没有人,清秋刚想出去看是谁在驾车,手摸到车厢壁居然触手冰凉,显然是铜铁所制,她微一怔忡,用手去推前面的车门,若车门打不开,此身便似被囚禁在这铜墙铁壁之内了。

  向闪云州雪夜

  车门突然从外面被拉开,一人弯腰钻进车厢,带着股夹着雪花的冷风,激得清秋打了个寒噤,匆匆一瞥看到外头正在下雪。她缩回手定定地看着来人,那人回身关好了车门,摘下披在身上的蓑衣帽露出头脸,却原来是个挽着双环,穿着青色掐牙小袄的小丫头。小丫头对她咧嘴笑笑,抱起一旁放着的棉披上前欲给清秋搭上,边道:“我在外头听到动静就知道姑娘醒来了,快,小心着凉。”
  清秋伸手挡住她的举动,往后退了又退,她自小安安份份在越都城里长大,今趟还是头回出远门,莫名其妙地昏睡再醒来,哪能不问个明白才行,那丫头长得很不起眼,只是脸皮有些发黄,让人不愿多看,她究竟是谁?
  “你是谁?”
  黄脸丫头见清秋如此戒备,只得放下棉披,跪坐下来道:“姑娘不必害怕,我早说过,咱们是见过的。”
  这句话好生熟悉,清秋一下子想起来那张同自己一样的脸,还有昏睡前的事,微张着嘴愣了片刻,才犹疑地问:“你是……白娘子?”
  “不错,往后记得要叫我的名字,白露。”白露说着话手中不停,从车厢一侧的立柜里拿出些食物和清水,奉到清秋面前,却惹得清秋眉头紧皱。
  白露?还有以后嘛?清秋往她的黄脸皮上看了又看,她可不愿意跟这个女人再在一起,道:“我这是在哪儿?”
  “姑娘不是要去顺城吗,咱们便是在去顺城的路上。”
  “我记得你说什么宗主,是宁思平让你来的?他想干什么?”
  白露听她毫不客气地直呼自家宗主的名字,暗想这女子好生大胆,点头道:“宗主是怕姑娘单身上路诸多不便,才让我二人随行,外头赶车的姑娘也见过,叫他刘三儿就行了。”
  刘三儿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男人,和白露在一起,她又见过的,只有白娘子的婆婆罢了,如今还在赶车,看来那老妇便是他了。清秋只能暗叹自己孤陋寡闻,这世间离奇之事果然不少。宁思平如何得知自己会离开世子府?明明二人后半夜才在世子府见过,难道她的难过太容易让人看出,他猜到她会决然离去?想到这里清秋颓然道:“多谢贵主人好意,麻烦二位送我到下个落脚的地方,我自行离去便可。”
  “那怎么可以,宗主有令,我们得护得姑娘一路周全才行。”
  “世子府追来的人都被你给放倒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吗?”
  “话不是这么说,姑娘你孤身一人,总得有人服侍才成。”人家宗主有令,会听她的才怪。
  清秋知道与她继续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虽然白露一副谦卑的模样,可动动小手指就能让自己不明不白地昏过去,怎么办?就这么被困在这里,一路被带到顺城吗?那里又有什么在等着她?
  她沉默不语,暗自在心中思量来思量去,白露又道:“您放心,咱们只送姑娘到顺城,到了地头便回去复命,之后您要去哪里都成。”
  但愿如此,不管如何,清秋都不想再跟宁思平有任何关系,他先是让人诱她去顺州,乔装打扮跟在她身边,一出手便放倒了几个大汉,那可是从沙场上下来的男人,平时清秋看着都胆寒,被人眨眼放倒,这岂不是说白露更可怕?她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此刻装作瘦弱的稚龄,竟是瞧不出丝毫破绽,真真让人费解。
  外头的雪一定不小,马车轮子压在雪上的声音让人心中不安,对着白露看似诚恳的黄色面皮,清秋只得压下一切猜测,强笑了笑,问道:“我睡了多久?”
  白露搓了搓手,微窘道:“我怕姑娘受惊吓,便用了点宁神的香,您已睡了一天一夜。”
  宁神的香?怕不就是迷药,天府人自上而下都会这一手,宁思平每回见她都要对那两个小丫头用上一回,今日又被他手下的人用到她身上,真是好手段。看着白露不自在的模样,她只得叹口气:“下回要用香前,记得同我商量一下。”
  白露低头应下,这位姑娘是宗主的什么人她不知道,但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人,此番受命带她上路,若非必要的时候,她还需小心伺候,万一弄不好得罪了人家,将来受苦的不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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