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相思》第41/49页


  卫铭说了先往云州,郡王又道:“她虽然在云州不见,你总不能守在云州一辈子。”
  “我想在那里停一段日子,这边的差事还要去收尾,皇上这次派了不少人,我比较清闲。”卫铭嘴角带着些凌厉之意,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忙着拔除北齐在南齐的暗点,他还记得那个除夕夜,他一遍遍地在云州城里找人,虽然清秋有可能已离开云州城,他还是祈望能在某个地方找到她。若非宁思平,清秋又怎么会无影无踪?他当时是拿宁思平无法,这一口气全出在近日的清缴行动中,宁思平远在北齐定是不得安生吧。
  清秋到底去了哪里呢?听宁思平说的日子,她离开时天还下着雪,一定走不了很远,官道只有一条,他曾派人顺着官道追出去很远,沿路细细查找,却没有半点消息。
  “你记得皇命在身就好,万事要小心为上。”郡王话音刚落,郡王妃便道:“这个你就放心吧,你以为我儿象你一般?说起来我真是奇怪,怎么铭儿这般长情,他父王却不能专一?”
  郡王打了个哈哈,又交待卫铭:“我们来这儿你不要怪卫管家,更别再把他赶走。”
  “好好的我撵他做什么,这府中不可一日无人看管,交给他我很放心,总有一日,我会带着清秋回来的。”
  郡王妃忍住悲声:“你这一去定是好久不回,我不放心……”
  青书再也忍不住,上前跪倒在地:“我愿随世子爷同去,鞍前马后地服侍您,求世子爷成全。”
  他虽在郡王府做着管事没有被冷待,但自小便跟在卫铭身边,一直想回世子府,但苦无机会,如今想要将功赎罪,求世子原谅。
  当时卫铭将他和红玉赶走也是一时之气,连看也不想多看他们一眼,这会儿见他情真意切,上前轻轻一脚踢过去,顺带也将他勾得站起来,笑骂道:“不过才三个月,你在王府便吃得肥了一圈,怎么,不想过好日子了,要跟我去吃苦?”
  青书眼圈都红了:“就算再去边关打仗我也要跟着去,永不后悔。”
  卫铭失笑:“得了,好好的说什么打仗,告诉你,打不起来。”
  一句话勾起郡王与郡王妃的心思,均想起那几年卫铭在边关打仗,他们夫妇在家担惊受怕,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可却常有与常人不一般的主意,比起前些年执意去投军,真要是娶个厨娘做老婆,好像算不得什么大事。想到这里,郡王妃又气又悔,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不操心,任着儿子想娶谁就娶谁,说不定今时今日都快要做奶奶了。
  云州城不是京城,也不是第二大城顺州,可也是南齐数得着的大州郡,十分繁华。守城的首领大人范守军今年行了大运,无意中与京中一位贵人搭上线,只觉连升三级指日可待,天天笑得合不拢嘴。这两天更是反常,日日着戎装顶戴在城中巡查,下属只问了句“大人您不热吗”便被他抽了一鞭子,乖乖地跟着不敢多言。
  三日后一队车马进了云州城,径直往城中最好的玉林苑去,那原是本城一名富商的私苑,听说刚被人买走,看来这买苑子的人非是一般有钱的人,极有可能是官府中人。后来范守军和云州城的几位有头脸的官员陆续恭敬地进出苑子,证实了大家的猜测,但谁也不敢去问范守军及几位大人此人是何方神圣。观望了一段时日,却从不见里面的贵人露脸,总之入住这苑子里的人,除了神秘还是神秘。
  这些并没有影响到一河之隔的云水镇,大家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秋为了早些存够钱买把琴,颇是花了点心思在如何赚钱上。豆腐坊没有什么大的进帐,只能顾住吃喝,她离开越都城时带的一点点钱,也早都用光,只是买琴的念头一出来,就越来越强烈。她不方便往云州城去,便托了人打听,好一点的琴得上百两,可在她眼中好一点的,不如绿绮,却比洪北贤的琴还要好。
  这些天她不止一次想起洪北贤那天晚上拿的琴,虽然音色略差,但她也买不起,哪怕一年之中每天磨豆腐全部卖掉也不行。次一点的琴也有,她缩衣节食些日子还能买得起,她却看不上眼。这些天没事就呆在河边想着如何赚钱,夏天快到了,河边树上蝉声鸣叫声声,这些蝉在地下过了整整一冬,终于可以脱掉壳长出翅膀飞了……
  飞了?翅膀?脱壳?清秋立马想起夏天到了,似乎大家都该穿夏衣,那就是说,她还要置装,还有瑞麟与瑞芳,两个小的不仅要吃,还要穿啊。想到这事她苦了脸,何时才能存够钱买琴?实在不行,她就买把普通的琴算了,过日子才是要紧事啊。
  隔壁小四哥也为了赚更多的钱去了云州城,他娘子才有了身子,想是男人觉得有责任让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过得更好,他托人――镇上最有脸面的刘家大女儿,那个嫁给商贾管事的蕊巧家的给他在云州城里找了个活,发誓不赚个百八十两不回来。
  她如果是男的多好,就跟着一起去了,听说工钱不少。
  “秋姨,我有钱。”连小瑞芳都看出她的心思,兴冲冲地来献宝,油糊糊的小手上有几个黑乎乎的铜板。
  清秋嗅了嗅,有股做菜的味道上:“你哪来的钱?”
  “刚才你发呆的时候,隔壁再隔壁的王家娘子家里来了客人,买了豆腐做菜,又觉得太寒酸,我就动手替她做了道汤,然后她多给了我五个钱,说是手工的钱。”
  清秋叹道:“怎么可以收人家钱呢,都是街坊,往后怎么见人家?”
  “秋姨,我……”瑞芳把手垂下,低下头正想认错,清秋又叹道:“往后要收就多收点,只收五个钱,还不够费事的,要的少了人家觉得咱掉身份,不要又亏得慌,我得算算,收多少钱合适。”
  食铺里一道豆腐做的菜不当什么钱的,可总比卖豆腐的要贵得多,再加上是她,她可是做过正经郡王府膳房管事的,做出来的菜就该更值钱。可再一想好像要得太贵不合适,云水镇上有几个识货的,她一道菜若是要上半钱银子,那还不被人用唾沫淹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清秋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先试试,买豆腐管做菜,也算是只此一家,好在云水镇本就都是自已家说了算的生意,爱怎么做都行,也没人说什么。倒是有些男子一听有机会尝到秋老板的手艺,反倒来了兴趣。只是费些钱,对洪北贤算不得什么,他每日都差人来买,自己却不再来,听说有些不适。
  不能算是病,洪家的小小子最爱来找瑞麟瑞芳玩,听他说起自己的父亲并没有病,而是钻在房里长吁短叹,连最爱的琴也束之高阁。
  清秋真想说别啊,放着没用的话拿来给我用。若她开口,洪北贤定是双手奉上,可她不能开这个口,那晚河边一曲好不容易让洪北贤萌生退意,再也不找人来说项,免去了她耳朵受魔音之罪,间接也让那头青驴逃过被人折磨之苦,皆大欢喜,实在是不想再跟他有牵扯。
  洪北贤也在家里呆得闷,却不好意思出门,因有人问他说某晚听洪相公弹奏一曲,深觉洪相公的技艺精进不少,一意向他讨教。洪北贤羞惭之下对外称身体有恙,一连数日不敢出门。
  慢慢的清秋在豆腐坊卖菜出了名,人人都知道她家除了卖豆腐还做小菜,而且是只做用豆腐做的菜,现成的菜不贵还好吃,吃上一回就记下一回,十天内不带重样。镇上原本不讲究的人家也开始讲究起来,豆腐又不花什么钱,买一块回做是吃,让清秋做也是吃,可是那味道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有条件的就常买,到最后云州城里也有人慕名而来,坐下来尝个汤水啥,其中就有清秋曾教给刘家蕊巧的玉蓉汤。
  蕊巧在夫家过得还算不错,那家人替主子管事,自己也用着些奴仆,也算当了少奶奶。蕊巧不常回云水镇,偶然回来知道清秋做菜的事后,便上了心,因当初刚嫁过去时,全靠了那碗玉蓉汤才让婆家的老夫人对自己另眼相待。她总想好好谢谢秋老板,来城里长了见识,才知道在酒楼食铺这样的地方,一道密制的招牌菜的方子有时可价值上百两银钱。
  清秋当然不会一下子赚到百两银钱,做菜虽然比从前只卖豆腐赚得多,可银子只是很慢地变多着。做什么都有个烦的时候,清秋只想快快发笔财,买把琴了事,虽然她会做的菜已经都教给瑞芳,可人家并不信个小孩子的手艺,她依旧得动手做。有时想想,每到危急关头,她就靠着做菜来渡过难关,难不成她一辈子就是个厨娘的命?以前还想过嫁给世子,真是天真。
  这一日二巧又跑了过来,急冲冲地道:“秋老板,我姐姐送信过来,要我请你去趟云州城。”
  清秋刚送走几位客人,歪在靠椅上闻着自己身上的油烟味,恹恹地道:“又有什么事,我可走不开。”
  “自然是好事。”
  原来蕊巧的婆家要办喜宴,老夫人寿诞,蕊巧是长媳,所以宴客的一些杂事也交给她办,她想露脸,便说要请个好厨子,想到的便是清秋,到时候菜好不好,就看她办事得力不得力。
  清秋直觉要推拒,她才不去给人家做菜,但一听报酬不低心中犹豫起来,这可是十分之一个琴呢,去还是不去?
  她说要考虑考虑,送走二巧后想了半天,始终拿不了主意。往日有人叫她同去云州城的街上买东西,她从没去过,都当她是生意走不开才不去云州城,谁也不知她是害怕。万一白露还在云州呢?万一宁思平也在云州呢?如果是世子爷也找来呢?不会的,都这么久了,北齐使团早已回去,宁思平与雪芷也跟着回了天府成亲,世子……婚事也该定下来吧。
  也许,她该去试试?

  寿堂险些被撵

  在云水镇上呆的日子着实不短,她便是再清心寡欲也有静极思动的时候,而且想到了瑞麟兄妹二人也是很久没有见到在云州城做工的爹,此行正好带上他们二人,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一回。
  瑞麟忍住心头兴奋,提出只带瑞芳去便成,他留下来守门,清秋心酸,这般懂事又是何苦,这些日子她不离开云水镇,瑞麟也是老老实实地干活,还带管着瑞芳,从没有吵闹过要去哪里玩耍,估计是怕她认为他们不听话,会赶他们走吧。当下板起脸说都得去,一个也不能留下来。
  二巧再来豆腐坊时,清秋便应承会去云州城,顺便问明白到那天她只需要做两道菜一道汤便可,蕊巧夫家姓陈,早先也是一般人家,还是这几年中靠着陈家老爷在外面给那些商贾们管事务渐渐发达起来,便学大户人家讲尊卑立规矩,此番陈老太太寿辰,陈家老爷办了家宴为母祝寿,说是家宴,招待些自家的亲眷,置办两三桌席面,打算小小地热闹一下。清秋收下订金,说好会提前一天去试试手艺,那位陈家太太虽然让儿媳妇打理这件事,到底也得过问过问,没办法,人家讲究。
  清秋用两根指头夹住那小小一锭银子,看了半天后微涩笑着收起来,左右她都是个伺候人的命,郡王府,世子府,如今又是陈府,叫她如何不感慨。
  五月的天已有些燥热,清秋一早起身带着瑞麟与瑞芳兄妹二人往云州城去,她得先把这两个小的送去跟他们的爹会合,如今瑞廉在一家染布坊里做事,倒也踏踏实实,只是云州城她算得上是头回来,路不熟,等去了趟染布坊再找陈府,已经过了午。
  陈府只是个三进的院子,尚不如洪北贤家看着气派,但几道门前都派人守着,看得出来规矩不小。蕊巧领着一个丫头在二门里迎了出来,一见她就止不住抱怨:“秋老板你可算来了,我这儿都等了一早上。”
  清秋擦了擦额上的汗:“对不住,我先去了趟……”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既然来了就开始吧。”
  她跟着这位陈府的少奶奶来到一处跨院,这里单有间小厨房,蕊巧指着案上的菜蔬道:“我让厨房备了些料,不知够不够,你先做起来,不够我再让人去取。”
  陈家老太太茹素,所以清秋定下的菜是平菇炒笋和酥皮豆腐丸子,汤还是玉蓉汤,都是极简单的菜,对清秋来说再容易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得,回身正想让蕊巧尝尝,却见多了几个人。
  “这就是巧儿从镇上请的师傅?”
  “回娘的话,这是秋老板,人家是开豆腐坊的,我寻思着祖奶奶爱豆腐汤,也一定会喜欢秋老板做的菜,那道汤可是人家秋老板想出来的。”蕊巧低眉顺眼地回话。
  “看着不错。”陈夫人一抬手,两个丫鬟上前用小盘子夹了些菜过来,她略尝了尝:“老夫人的胃口不太好,这些不会太素淡了嘛?”
  蕊巧不知该怎么说,这些本想着明日再奉上去的,哪知婆婆万事都要插一手。陈夫人又道:“小镇上能有什么好吃的,我还以为你请了贵阳楼的掌勺师傅呢?”
  看来蕊巧过得并不太舒心,整日被婆婆压得抬不起头,清秋垂了眼睑,若是将眼前二人换作是自己与郡王妃,天天过这种日子……难以想像。
  蕊巧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可是……云州城里也有不少人特意去尝秋老板的手艺,我哪是不知轻重的人。”
  “是吗?”陈夫人打量了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吭声儿的清秋:“她,行吗?”
  “娘请放心,明日我会打理好一切的。”
  陈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带了丫鬟走人,蕊巧长舒一口气:“秋老板勿怪,真没想到婆婆会突然到这里来,这两道菜我看着就知道好吃,没问题,一定行的。”
  清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蕊巧沉默一会儿又道:“还请秋老板回去看莫要提起……嗯,你明白的。”
  “放心,我不会提起。”清秋连忙保证,她疯了才会回去说闲话,看蕊巧不过才十六的样子,已经嫁为□,为人媳,处处受婆婆挟制,日子不好过啊。
  她不想让蕊巧尴尬,便道:“还不知蕊巧的夫君长相如何,一定是俊得不得了,否则怎么把我们镇上最美的一枝花给娶走。”
  “秋老板真会开玩笑,我哪里什么花,说起来你才是呢,我可是听二巧说洪相公为了你都害相思病呢。”
  “这话你也信。”相思病是这么好得的吗?清秋摸了摸心口,她何尝不是在害着病,无时不刻想着一个人,却无法言说,难以开怀。
  “莫不是你心中有人?不然为何连洪相公那样的人才都拒绝,其实拒绝了也好,老在云水镇上找不到合适的,不若来云州城里卖豆腐,我们家里可管着城里许多客栈和酒楼,届时可由秋老板来供货,再者我替在这云州城里寻上一门好亲事,凭你的人才,定会再结良缘。”
  这是哪跟哪的话,明明为了不让她尴尬清秋才转的话题,突然就转到她身上:“哪里,我这只是小本生意,若是来云州讨生活,怕是做不成的,云水镇虽说挣钱不多,但是稳着呢。”
  关于清秋的来历,云水镇上知道的人不多,只知她死了夫君,然后便被婆家赶出来,年华正盛,再嫁也是合情合理。难道她还想着从前的夫君?蕊巧不死心地追问,清秋只得道:“我是不详之人,哪里还敢有别的念头,守着摊子过日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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