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相思》第48/49页


  雪芷一脸平静地拉好衣袖:“造化弄人,这也是我的报应。”
  “因为我用它做了一件对不起平哥哥的事。”她的脸颊突然浮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中出现一抹狂热,看着自己无力下垂的手,厌恶地道:“平哥哥不肯原谅我,我只好把它废掉。”
  清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个爱琴的人,双手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她居然能狠得下心将自己的手废掉,怎么可以这样狠绝!
  “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吗?”
  清秋立刻摇了摇头,她没有这等好奇心。
  可雪芷并非不管她是否愿意,自顾自说了下去:“我用这只手,亲自将平哥哥在越都城中的部署密信递了出去,你那位世子好手段,竟顺着这条线摸了个底掉,直至外城各地所有暗点被挑……我本来以为自己定死无疑,谁知没有死成,只是手了只手而已。”
  于是京中传出雪芷大家无意受伤,再也不能弹琴的消息。
  宁思平没有让她死,那封密信是有心人送到雪芷手边,让她以为,只有这样,宗主大人才会死心地安守在天府里,而不是成日想着去南芜。即使不是她送出去,也会有别人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事发后她被人下了毒,宁思平狂怒之余仍是救下她的命,只是她斩手之举却让毒发得更快,以至于大罗神仙也难以挽回,她的生命一日日地枯萎,直至如今将死。
  后来她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是不杀她,而是不屑杀,在宁思平的眼中,她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有一个用处――随他回北芜,举办一场看似羡煞人的婚礼,嫁给天府主人,做天府名义上的主母。
  清秋无法想象此时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如何在不久的将来会死去,她困难地咽下口唾沫,问道:“真的没办法了吗,我是说你身上……”
  “也是毒,不过我没有世子那么好命……”雪芷突然转了话题,看着她的肚子道:“若是当初你同平哥哥成亲,我好算是这孩子的姨娘呢。”
  雪芷此时说起往事,显得有几分滑稽。是啊,如果世上没有宁思平,只有高弘平,清秋顺顺利利地嫁入高家做个少奶奶,生孩子真要问雪芷叫一声姨娘,大家快快活活地过着看似平凡却又滋味十足的日子……这未尝不是件幸事,清秋有些悲凉地想着。
  “一直以来,我都恨你,若不是你,平哥哥一定会喜爱我,不会像现在一样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如今我才明白,即使没有你,他一样不会眼中有我。想那几年是我陪在他身边,曾经我以为经历过那么多事,即使他心里有你,也最终也会被我的努力冲淡,哪知他越是见不到你,越是想你。眼下我也要走了,走到一个他再也见不到的地方,或许这样他才会偶尔也会想想我,你说对不对?”
  对或不对都不再是她的事,清秋并不觉得雪芷有什么错,她并没有恨过她,当初即使没有雪芷,宁思平还是会离开,她还是要被人指点,从此孤地过活,她的年华照样要蹉跎下去,没有什么改变,至于他们是如何重逢,又如何风雨相守,她不感兴趣。
  她有一丝恍惚,甚至没有注意到雪芷的身子摇摇欲坠,等她回过神来,雪芷已软软地滑下座椅,在最后一刻一道人影闪进来,那是宫海,他一把捞住雪芷的身子:“夫人!”

  万事皆顺如意

  雪芷的毒本没有这么快发作,只是她已无生念,黑色的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湿透了面纱,靠在宫海怀中似乎已无气息。这惊动了在后面密谈的两个男人,当宁思平赶到时,只见到宫海怀抱着雪芷,而清秋所在的位置围着一堆人,严严实实地捎住她,不知出了何事。
  他轻飘飘地跃至厅内,一伸手便拔开挡在清秋面前的侍卫,边道:“秋秋,你没事吧?”
  清秋没事,只是脸色有点发白,雪芷刚开始往下滑之时,身后的侍卫已全部站到她面前,挡住血腥的一幕,她什么也没看到。宫海忍不住叫道:“宗主,夫人快不行了。”
  卫铭越过他将清秋揽入怀里,示意自己的人全部退下,道:“宁宗主,若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先出去了。”
  说罢带着清秋也退了出去。
  宁思平缓缓转身,看着横卧着的雪芷,眼神复杂。今日同意带她前来,便是看出雪芷命不久矣,没想到这么快。
  宫海催促道:“宗主……”
  他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许久以来,他都刻意同这个女人保持距离,当然,她的心思她的情意他全都明白,在她离开人世之前抱她一下,似乎并不太难。
  雪芷已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神在见到他时猛的一亮,但他只记挂着清秋的安危,让她的眼神为之一黯。他的怀抱总是冰冷的,与她少年时想象的不太一样,她曾无数次怀疑是否只有清秋才能点燃他的热情,因为最初她便是迷惑在他温暖的笑容里。
  天府的人走了,清秋知道雪芷已经离开人世,她唯一感到难过的,是无法想象活生生的人会永远不在,就像那些无法挽回的过去,明知道将要过去,可她终是不能无动于衷。
  卫铭生怕亲眼见到雪芷的惨死会让清秋不舒服,不住地说些逗趣的事,包括初到边关时闹出的笑话,最后才解释天府的人为何会来。原来皇上在密旨中嘱咐他不得擅自与天府相斗,只要天府与北芜皇室之间的争斗不结束,那么就能拖得北芜无法快速强大起来,对南芜最是有利。从表面上看来,确实是天府惨败,其实不然,天府不过是由明转暗而已。北芜的皇帝要面子,见不得天府堂而皇之的存在,虽然他继位之初倚仗的也是天府,如今无非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窝囊,天府与皇家千丝万缕地联系又岂能是说断便断。
  宁思平是聪明人,所以他让了一步,腾出更多的时候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整顿天府内部,肃杀一切反对他的人,直到接到消息,卫铭在云州城停留时间过长,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今日两方私下达成某种协议,至于是什么,他没说,清秋也不想知道,这不是她该理会的。
  宁思平临走前曾单独与清秋说了一会儿话,卫铭对此耿耿于怀,一心想知道谈话内容:“好了,清秋,我主动说了这么多,你总该告诉我,刚刚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宁宗主问我想不想跟他走。”她故意挑了这么一句告诉他。
  卫铭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挑眉道:“下次我会考虑无视皇命,先杀了他再说,省得他老是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
  “我是东西嘛?”
  “你是我孩儿的娘,我的夫人,那个人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永远也没机会跟他走。”
  她当然不会走,其实宁思平说得并不多,对着她微微凸出的肚子他还能说什么呢,明摆着的事,她不可能跟他走,是他当初的放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怪得了谁呢?他微咳着,明明身子颤抖地厉害,眼睛依旧明亮地似一团火:“真的不愿跟我走?”
  清秋只是摇了摇头,避开他的眼光,隐隐替雪芷觉得不值,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弄得生不如死,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越都城里永远少不了新鲜事,夏日惊雷,几场暴雨也值得在街头茶馆里被人品了又品,更别提宫中才颁下的旨意。贤平郡王世子日前又立了大功,皇上龙心大悦大肆封赏。赏什么?自然是贵无可贵,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赐给卫世子新婚妻子的封赏,按理说那位幸运的女子见驾之时颇得皇上眼缘,当场封为正式的世子妃,其未出世的孩子可世袭爵位。
  世子妃!即便当初康家小姐成功嫁给卫铭,如果没有皇室封赏,也不能顶上世子妃之名,除非是与王府联姻的那家,也是有爵位的王府,才可嫁过来便是世子妃。
  卫铭的婚事一直备受瞩目,如今一朝回来便不复单身,连孩子也即将出世,一时间多少少女芳心破碎,泪湿了手帕。
  面对这些恩赐,清秋如同做梦一般,只怕下一刻便会醒来。
  那日她刚进越都城,便奉召入宫随卫铭面圣。她正满心地不自在,虽然二人在云州城成了亲,到底会不会被认可还是另一回事,一路上想着郡王妃会以何种挑剔的眼神看她,突然之间一切问题不再是问题,她居然一下子变成了世子妃,从此不用再担心卫铭被逼着另娶一房正妻,怎会有这样的好事?
  只看卫铭气定神闲的模样,她便知这事与他大有关系,极有可能是他早向皇上求来了这一切,他知她心中所有担忧之事,不声不响便将一切办好,她只知叩头谢恩,却不知该真正谢谁。
  宫廷礼节多且繁琐,清秋习惯了随时吃点什么,宫中半日饿得她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皇帝放人,才要冲回马车上补充体力,却被一女官拦下,说是明华宫有请。
  后来清秋才知是明华宫指的是做了宫妃的康家小姐,她眼下是丽贵人,随着她的贵妃姑母住在明华宫,当是闻听卫铭入宫,想见见昔入心中的男子。
  卫铭当然不肯去,借口爱妻身体不适,一口回绝掉,清秋满脑子都是吃食,上车吃了些东西垫底之后,困意上涌,从宫门到郡王府短短路程,她已睡得人事不知,连卫铭如何将她抱回房也不记得。
  郡王夫妇自然早接到了消息,他们心中再不满意也无法说个“不”字,圣谕岂可违抗。郡王妃只得叹儿生外向,皇上这么做定是早与卫铭商量过。好歹她是皇上亲封的世子妃。可在中门候到过了午时还不见二人回来,结果到了最后,他们一家子等着新妇进门拜见公婆,虽然她有身孕,还是得叩拜卫家的列祖列宗,对二人未禀父母便在外成亲之事多有不满,可若不是卫铭先斩后奏,又岂会顺利成亲。此时说什么也晚了,谁让卫铭的主意拿得定,即便是郡王也拿他无法,郡王妃对清秋再不满意,但看在她怀着孩子的分上,还是免去了她许多俗礼,连卫铭说要不回郡王府,与清秋还去世子府那边住着,她也点头应允,但条件是待宫里为清秋正式赐封之前,一应规矩她必须得学会,还有一场盛宴她需得参加,让京中贵妇都接受她。
  这已比清秋来时路上预见的情形好太多太多,至于赐封、盛宴,那些想来难不倒她,能拖就拖,反正现在没有人敢逼她。
  卫管家为此激动的老泪纵横,他此时便在世子府做管家,早知今日世子爷与清秋今日回京,更听说二人在外已私自成亲,生怕清秋会过不了郡王府那关,没想到一下子就成了世子妃。等世子与清秋从郡王府回来,眼见着世子爷极疼清秋,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口中的样子,连连以袖拭泪,大感欣慰,清秋等同是自己的女儿,如今居然成了世子妃,家中老妻若是知道,怕也会流泪不止。
  炎热夏季慢慢过去,天气一天天的凉爽起来,清秋的身子越来越笨重,她那些多年未曾联系过的远近亲戚全都找上门来,忙着与新鲜出炉的世子妃攀关系套近乎,却全被卫铭以清秋身子不适推掉,只允许苏妙进府探访。
  对那些寻上门的亲戚,清秋并没有所谓的怨恨,当初是她自己没做出孤女状求亲告友,若是她没有进郡王府,早晚会寻一门能庇护她的远房亲戚,等着人家接济罢了。只是也并不想同他们亲近,她懒得起那种心思。
  苏妙已正式与孔良年成亲,本来丞相大人是不太满意自己的得意弟子娶个寡妇,凭孔良年的条件,足以再配个千金小姐,但孔良年执意要娶,也就随他了。孔良年与苏妙成亲后,待画眉如亲生女儿,虽然没能去得成北芜,但孔良年并不太重功名利录,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清秋虽然因身子重逃过了赐封的一场大礼,但郡王妃却没放过她,常常去世子府□清秋的言行,只觉清秋从头到脚均不符合贵妇的标准,要一一纠正过来。她送来的衣服广袖长裙,全是金紫赤霞,可清秋穿不了啊,她的肚子一日日变大,新衣都做不及,况且那些贵妇人的装束太不适合她,
  郡王妃头痛不已,回到郡王府后头一件事就是让红玉按摩头部,喃喃自语半日:“成日就是吃吃吃,难道她不怕走不动?”
  红玉赔笑道:“世子妃能吃是好事,将来生得孩子也健壮些。”
  “我那会儿也没这么吃,铭儿照样健壮得很,我是怕她胖得没法见人,到时候摆满月酒,看她如何见宾客!”

  荣宠便得双生

  清秋哪里会想得这么远,她正享用各种想得出来的美食,有瑞芳在,不愁没有人陪她在膳房里折腾,偶尔况灵玉过来央她弹几首曲子,每次都说她胖了,揽镜自照,她好像肚子太大了,身上一捏一把肉,也有心想要节制一些,但饿的时候哪顾得了这许多。
  “天下无物不堪吃,唯在火候、善均五味而已。你需得记住做菜要掌握火候,善于调味,这样做出来的菜才会好吃。否则给你生鱼熊掌鹿尾猩唇,若烧得焦黑无状,任谁也不会动筷子。”
  “是,我记下了。秋老……秋姨,昨日我做的雪花糕可好吃?”
  “我们瑞芳很能干,这么小就能自己做点心了,而且还很好吃,王府那位小小姐别提多喜欢了。只是瑞芳,你真要一直学下去吗?越都城的小姐们可都不屑弄这些,来来,秋姨让人拿来些女红针线,学这些才是正经,空闲的时候下几次厨房便成,你可别学得像我一般,做个厨娘让人瞧不起。”清秋用柔和的声音淳淳诱导着瑞芳,想让她别太沉迷于做菜,毕竟她还太小,多玩多认字才对。
  “秋姨,做厨娘为何会让人瞧不起,又有饭吃又有钱拿,再说我本就不是什么小姐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之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最主要的是瑞芳的爹爹也来越都了,在卫铭资助下做起了生意,看情形明年便会将瑞麟兄妹接回家,继续当少爷小姐呢。
  瑞芳老气横秋地道:“秋姨,我今年已经九岁了!”
  清秋正笑得开心,突然“哎哟”一声,在外面听着的郡王妃心一紧,差点跟着叫出声,瑞芳道:“是不是小娃娃在肚子里又不安分了?”
  里面传来倒水的声音,瑞芳又道:“定是你同我讲半天话渴了,娃娃要你喝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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