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医妃》第220/221页


  以贺连城的军事能力而言,五千贺家军精骑对抗东钺国一万兵马,应该是绰绰有余,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连他都负险战死。
  我不清楚东钺国的实力,只知道这是个最近才冒出来的小国,与周边各国一直都相安无事,为何此次却会毫无预兆的与北狄突起兵戈?
  这其中定有蹊跷!
  一条瀑布悬流百尺,顺着崖壁而下,如喷珠散玉般直泻崖底,在索桥下面汇聚成一条清澈的小溪,清流淙淙,蜿蜒而过。
  我顺着溪水从上游开始找起,沿途散落着不少东钺和北狄士兵的尸首,可是没有一具是他。
  赤焰一路朝前面奔去。我紧随在它后面,绕过重重山石,终于在溪边发现了那副我熟悉的银灰色战甲。蹲下身小心的扶起侧躺在地上的男子,抹去他满脸的血污,英挺俊朗的眉眼出现在我眼前。
  他双目紧闭,薄唇紧抿,整个人没有任何知觉。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伸手探上他的颈脉,手下却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但是就在这样的抖颤中,我还是感觉出了他颈脉微弱的跳动。
  “贺连城……你果然还活着……”我紧紧抱住他,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淌下。脸上被冷风割开的伤口阵阵生疼,然而我的心里却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欢喜过。
  不过他虽然还活着,却已是奄奄一息。在这一刻,我无比的希望百里笑那个小子现在正在我身边聒噪。但是显然这个想法不太现实。
  我不曾学过医术,不过和百里笑相处久了,耳濡目染,也大概了解一些基本的医学常识。贺连城现在这副样子,绝对不仅仅只是外伤那么简单,他内力被封,气血凝滞,据我猜测应该是被人下了药。
  或许这才是他全军覆没兵败战死的真正原因。
  卸下他身上厚重的战甲,月白色的外衫上有几处被鲜血染红的印迹,身中数箭一说果然不假。我将随身带来的外伤药敷于他伤口处,又给他简单包扎了一番。
  可是外伤易治,内伤难治,而瞧他现在这副样子,治伤已是刻不容缓之事。鹰丘离陌城何止千里,去找千沫和百里笑给他医治的话,我怕他等不及。
  对了,天山!我灵光一闪。
  天山据此处不远。他是天山门人,而天山玉虚老人座下大弟子凌未央人称“医仙”,也是他的大师兄,想必定会全力救治于他。
  “赤焰,我们上天山。”我抱着贺连城,脸上犹自淌着泪水,却是含笑对赤焰说道。
  然而天山之行谈何容易。我重伤初愈,身体还未复原,贺连城身形高大,兼之昏迷不醒,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背不动他。无奈之下我只得将他的战甲留在此地,以便减轻一些重量,然后让赤焰驮着我俩一起上路。
  两个人的重量毕竟不同于一人,等赤焰驮着我们到达天山脚下时,已是喘鸣吁吁,疲累不堪。
  我让赤焰停下休息片刻。放眼望去,前面正好是七年前我曾经落水过的那个寒潭。看着怀中双目紧闭毫无意识的男子,我抬手轻抚上他苍白的脸颊,心内凄然。
  贺连城,你可还记得,七年前,在这里,你曾经救了一个小女孩。
  不过我想你应该早已忘记。但是你可知道,那个女孩自此以后便把你放在了心上,七年来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至今。
  天山常年冰封,积雪遍地,上山的路就更加艰难。我让赤焰驮着贺连城,自己则施展轻功紧随于它身侧,随行照顾。
  太阳下山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山的夜,白雪纷飞,寒冷刺骨。贺连城虽有赤焰体温庇护,还是冻得浑身僵硬。这样下去,恐怕还没到天山顶上,他就已经被冻死了。
  积雪覆盖的山石丛中,是一处隐蔽的山洞。我略一沉吟,便招呼赤焰进到洞里,打算今夜在此处避寒。
  洞内地势平坦,却同样严寒,到处是尖锐的冰棱和透明的冰柱。我将贺连城放在背风处,在附近捡了些树枝,赤焰很是机灵,见我堆好了柴火,立马便上前张口一喷,点燃了柴堆。
  “赤焰真聪明。”我摸摸它的头,夸赞道。
  火堆越来越旺,可是贺连城的身体却越来越冷,脉息也越来越弱,全身僵硬犹如冰块一般。我心急如焚,只能一个劲的运掌,向他输送自己的内力。可是长老的那套内功心法,似乎只对本人使用有效,却无法传送给他人。
  我不甘放弃的努力了许久,直至精疲力尽,颓然倒地,心口一阵气血翻涌,吐出了几口暗红色的瘀血。可是贺连城却依然人事不省,浑身冰冷。
  赤焰在我身边“呜呜”叫唤,我挣扎着起身,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拍了拍它。“赤焰乖,到洞口去守着,好不好?”
  赤焰点点头,在我身上蹭了几下,乖乖的跑到了洞口。我坐在地上,束手无策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最古老的方法。
  火光扑闪,烧的近旁柴堆噼啪作响。我褪下自己和他身上的衣衫,钻进他怀里,紧紧贴上了他的身体。
  他的胸口坚硬如铁,却寒冷如冰,肌肤相亲的触感,让我不禁心跳加速,浑身发颤。
  

  ☆、倾城曲(十四)

  火堆烘烤之下,洞内的冰棱逐渐融化。我紧紧抱住贺连城僵硬冰冷的身躯,听见水珠顺着洞壁而下,然后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我觉得自己不会在这样的时候睡过去,可事实上,却是在赤焰的叫唤声中醒来的。
  睁开眼,赫然是一堵坚硬结实的胸膛,鼻尖嗅到他身上夹杂着血腥和熏香的气味,混合成一股属于他独有的男性气息,将我密密包围。
  赤焰在我们身旁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我脸上一热,正待抓过衣服穿上,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已经穿戴齐整,而贺连城两只硬实的臂膀正牢牢箍着我的身子,他的怀抱坚固而有力。
  我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一摸他的身体,倒像是暖和了一些,原本暗紫的薄唇也恢复了一些血色,然而却依旧昏迷不醒,毫无知觉。
  赤焰凑上来朝我哼哼了几声。
  “你是说他昨晚醒来过?”我读懂了赤焰的意思,不禁大喜过望。这一喜便忘了去深究刚才心里一闪而过的疑惑。比如我昨晚明明褪下的衣衫,为何会好端端的又穿回了身上,比如贺连城明明醒来过,见我跟他肌肤相贴为何不是甩开我,而是把我紧抱入怀。
  诸如此类的疑惑,我居然完全忘了去计较,心里只想着尽快赶到天山之巅,找医仙凌未央为他医治。
  等爬到天山顶峰的时候,已是次日正午。
  之所以用了“爬”字,是因为我的确是爬着上去的。昨晚在山洞内,我为贺连城运功驱寒,耗尽了仅剩的几分内力,轻功自然也无力施展。而天山越到峰顶,山壁越陡,到最后我真的是手脚并用才爬到了峰顶。
  由于放心不下我,赤焰驮着贺连城一直亦步亦趋不离我左右,赶都赶不走它。我知道赤焰是好意,可是贺连城的疗伤又刻不容缓,为了赶时间,我只得拼尽全力往上爬去,同时还要顾着贺连城不从赤焰的背上摔下来。
  终于,我见到了峰顶的积雪,皑皑白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在一片积雪的白茫中,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耳边隐隐传来几声惊叫。“连城师兄,连城师兄……”
  半梦半醒间,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想我可能是太累了,意识出现了模糊,要不然怎么会过了这么久还不见天亮。
  眼前漆黑一片,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动了动我的手,想试一下是否真有那么黑,耳中却蓦地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姑娘,你醒啦。”
  这个声音温文和煦,高低适中,让人听了无端便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你是何人?这里……是哪里?”我沙哑着嗓子,虚弱而又费力的发问,眼前却依然是黑沉如墨。
  跟他的声音一比,我的嗓子就如敲不响的破锣一般,简直不堪入耳。
  那个好听的男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这里是天山,在下凌未央。”
  凌未央?我心里一动。他就是医仙凌未央么?
  “贺连城呢,他怎么样了?”
  凌未央顿了一下,出声道:“连城师弟还在昏睡。多亏姑娘及时替他运功疗伤,他体内的毒才不至于蔓延全身经脉,否则真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这么说就是还有救了?我听了凌未央的话,一直紧紧揪着的心不禁放宽了一些。没想到竟是我那套内功心法起了作用,亏我还以为是那个古老的法子产生了效果。
  只是这房里为何还是如此之黑?我转头朝着他出声的方向,不解的问道:“凌先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为何房里这么黑却不点灯?”
  片刻的沉默。然后凌未央温和的声音再次传入我耳中。“姑娘,现在是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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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天山一躺又是大半个月,在这期间凌未央一直尽心为我医治。待身体恢复了一些之后,我便在天山之巅与他道别。
  临行前他对我说:“姑娘,你当真不想再见连城师弟一面么?”
  我面朝前方,沉默半晌之后才淡然出声道:“世人都称凌先生为医仙,相信贺将军一定会没事的。”
  凌未央说贺连城所中的毒很是诡异,世上无药可解,他需要时间,或许一年,或许五年,或许十年,或许这一生贺连城都无法苏醒,永远陷入沉睡。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如果连凌未央都没有办法,我又能怎么办?把他留在天山,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我当然想去见他。可是见了又能如何,我的眼前始终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再也看不见他坚毅的身躯和俊朗的容颜。
  趴在赤焰的背上,我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走吧,我们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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