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带刀夫人》第109/132页


皇长孙的灵堂被布置的肃穆庄重。

傅审言行完礼出来,一片缟素黯淡中,一阵哀乐空鸣中,相爷大人抬起头,再见到崔志远。

他的父亲崔志远。

崔太尉当然会来,太子殿下与他是连襟,逝去的皇太孙是他的外甥。

傅审言想起,上一次见到崔志远的时候在陛下的上书房,他见到了这一位闲适从容的崔太尉,见到了崔太尉一对出众的嘉儿,当自己心痛如割地回到相爷府的时候,遗失了自己的眉豆,吐了一口血,觉得心力交瘁,缠绵床第几日,才茫茫然然地跟着李太白去往扬州。

再次见他,恍如隔世。

傅审言恍然觉得,再见他的时候,自己已经能够心安理得到心中再也不起波澜。

那一场少年的痛,是不是已经终于痊愈?

灵堂外面都是洁白缟素的帷幔,傅审言退无可退,径直上前躬身上前:“崔太尉!”

“傅相!”崔志远似乎有一点老去,鬓发微微有一点发白,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铮亮,到底是在沙场边疆历练出来的武将,崔太尉看着自己眼前这一个清雅俊秀相爷,唇间慢慢地溢出一抹笑意,然而随即隐去,欲言又止,终究缓缓开口,“嘉儿……你出息了!”

傅审言只觉得脑海一片混沌,眼角不停跳动。

他与无助的孤母,隐居在江南乡间多年,而后独自一人踯躅,从来隐名埋姓,与父家音讯不同多年,终究还是被发现。

嘉儿!

唤的正是自己。

崔嘉,多好的名字,一个“嘉”字,是慈母多少的期待,蕴含着严父多少的盼求,终究父母离散,各奔东西。

傅审言想及,自己远走他乡,少年孤苦,又会是谁的“嘉”儿?

傅审言仰起头,目光凛凛,眸光之间并无怨恨,并无惊喜,甚至不起一丝涟漪,然而自有一股森冷令人难以直视,他闲闲一笑,云淡风轻,退到道旁:“崔大人请,本相先行一步!”

“嘉儿,你怨我,一切都是为父的错……”年老太尉,语气惆怅哀痛,有苦苦压抑的痛楚,“我托人去寻访,才知道你母亲十年前已经辞世,你吃苦了!然而,你到底是崔家子孙……”

傅审言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荡荡的,你又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你又有什么错?

停妻另娶,扔了不上堂的糟糠之妻,得适高门大户千金女,你又有什么错?

只怕错的糟糠妻,谁叫她的门第如此低微,谁叫她的父家如此忒微,不能够襄助你的前程?

崔志远太尉大人,你如今嘉儿伴在膝上,天伦之乐尽享,你又有何错之有?

至于自己,冬夜送母辞世,只有星辉寥落;春寒踏雪赴京,缱绻床榻半月,枯黄灯盏下,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残落的旧书一本。

大约是苦吧,然而,终究已经过去!

终究已经过去的,又如何要指责?

傅审言转身,目光一片澄明,含笑从容清淡:“我都已经忘记,只怕崔大人更加不愿意想起!”

他看着崔太尉突然黯淡下去的神色,额间鬓发如霜,心中一软,幽幽一叹,“如此则罢!”

谁对,谁错,谁幸福了,谁清苦?

只是这一段,如此则罢!

傅审言回府,从书架上拿了一只笛子,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石凳上方是一架子藤蔓繁花,不知道是何种花卉,无不密密麻麻怒放,花香细密绵长清甜。

傅审言拿起笛子,凑在自己的唇畔,缓缓吹出一曲萧瑟的古调,时有微风,更加增添了几许宁静清远。

他只是独自一人静静吹奏,心中空旷无物澄明,身后慢慢地贴过来一具温软的少女躯体。

她偷偷地靠近,又忐忑不安地蹑手蹑脚退后,终究扑上来,紧紧搂在他的脖子上,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好动地窜到她的背上缠住:“大人,你回来了!”

傅审言只觉得自己的脖间,被她细细柔软的呼吸弄得痒痒的,方才自己回家的时候,她在午睡,他就舍不得打扰她。

傅审言只觉得她馨香的脸蛋,在自己的脸庞乱蹭,放了手中的长笛,半是纵容,半是责怪:“眉豆,你该不会天天下午,睡懒觉到这么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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