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烟灰》第2/61页



新班级的班长是从部队考进来的,之所以叫他“老马”,一是对这位提前两年把青春献给国防的老同志的尊称;二是着实因为他比我们大了一条代沟还多,用老马的话说:搁农村,娃儿都能打酱油了。

老马卷着铺盖进班的时候,看见床上坐了个人,眉头紧锁,两眼无神,额上的皱纹像黄土高坡一样千沟万壑,那张脸上似乎写尽了中华五千年的沧桑和苦难。老马双手递上一支烟毕恭毕敬地问道:

“同志,您哪个部队过来的?是不是xxx团啊?”(xxx团是全军有名的艰苦单位,传说待在那里的人特显老,看上去能比实际年龄大十岁。)那哥们儿赶紧起立敬了个礼:“班长,我是从甘肃x中考过来的。”“噢!”老马松了口气,问道,“你今年二十几啦?”“班长,我今年11月满十八岁。”他害怕别人不信,掏出学员证来给大家一亮。老马的脸顿时拧成一个硕大的问号,看他那副样子还是不放心,又很三八地问家里还好不。“挺好的,谢谢班长关心。”老马一听就舒坦了:“那就好,年纪轻轻的干吗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谁欠你钱似的。来,笑一个。”于是他听话地冲大伙儿一笑,这不笑还好,一笑,脸上除了鼻子是平展的,别的地方都是皱巴的。班里有人惊叹:“靠,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了。”老马说:“服了服了,你姓邱,以后就叫你邱爷吧。”

几天之后,大伙儿就熟络了,睡在我上铺的小朱正式改名为猪头;对铺的沙皮是天津人,一听他的吆喝就能让你想起狗不理包子和天津大麻花;脚那头的小b入住三班的第一个晚上便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一幅“地图”;四眼是分数够了清华投档线被提前录取过来的,一进宿舍就抱着电话用吴侬软语和他那上海的女友煲粥;还有耗子是总部某某领导的孙子,据说是坐着三菱由校长亲自送来的,平常一副牛气轰轰的神情,大伙对他颇有微词。

军校生活就如王朔的小说名《看上去很美》,每天步伐整齐军歌嘹亮干什么都气势恢宏整齐划一,其间的郁闷只有浸『淫』其中的人才知道:每天起床、出『操』、上课、吃饭、训练、自习……我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地过着不属于自己的生活,觉得自己就像头驴子,终日被关在磨房套上笼头围着沉重的石磨一圈又一圈地转着,心里却惦记着拉磨前可以和小母驴撒蹄子『乱』跑的幸福时光。

记得老k曾提着他那梦遗过后换下的裤头对我说:“你的高中生活就像这样。”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啥意思?”“劣迹斑斑!”

高一的时候因拒交“保护费”而屡遭“东湖四星”的威胁。“东湖四星”是发源于罗城五中的黑社会组织,其成员多受《古『惑』仔》等香港影片的影响,加之缺钱买烟缺钱上网缺钱蹦迪便误入歧途拉帮结派四处敲诈勒索。

为了替天行道,铲除毒瘤,我、老k、老s等决定揭竿而起,成立了“一中三雄”组织,经数次火拼,取得了瓦解“东湖四星”的决定『性』胜利。但因老s好大喜功,私自率领帮中兄弟发动了抢夺一中校花吴莎丽的战斗,后惨遭派出所镇压。老s被民警因群殴而罚款后又被学校开除,结局之惨烈让人欷歔不已。轰轰烈烈名噪一时的“一中三雄”宣告夭折。



一地烟灰 第二根 劣迹斑斑

老s卷铺盖走人的时候,郑重其事地把他的“压寨夫人”推到我怀里,说“替我好好照顾她”,我说了声“兄弟保重”,老s拍拍我的肩膀坐着屁股冒黑烟的三轮农用车朝着乡下绝尘而去。我向着浓烟滚滚的方向挥挥手,然后扭头准备往回走,这时我的目光刚好撞到了吴莎丽的目光,我似乎听见自己的眼神被撞得稀里哗啦地发出碎玻璃的声响,我懦弱地低下头去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有麻烦就打我的电话,号码是……”然后扭头就跑,奋力逃出她眼神的杀伤半径。

后来据吴莎丽说,我当时的样子既狼狈又可爱,跟别人在她面前死命地扮酷装b献殷勤刚好相反,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还没到宿舍,挂在腰上的手机就发出了轰鸣。“谁啊?”“是我啊!”声音甜得让我感觉牙疼。我倒,不会是串线到《私房密语》了吧?

“才一会儿就听不出来了吗?”

“哦,你啊!”我终于反应了过来,“啥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

我一听就头皮发紧:“没事我挂了啊。”

“哎,我在吃饭。”

“嗯,那慢吃啊。”

“我没钱啊。”

“你没钱?‘兴海实业’老总的千金没钱?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啊!”我忍不住调侃道。

“哎呀,忘带了嘛!”听着听筒里倒出来的娇滴滴甜腻腻的声音,我感觉自己有点飘。

“你没带钱关我啥事啊?”

“刚谁说‘有麻烦就打我的电话’来着?哼!大男人说话不算数。”

晕,最怕别人说我这个了:“在哪儿呀?”

“巴黎之春。”

“巴黎之春?!”我差点叫出声来,这可是罗城最豪华的西餐厅啊!这女的真做得出来,我一个月的伙食费估计就搭在这里头了。

“等着!”我咬牙切齿地挂掉电话,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当时为啥一时冲动,说下那句“有麻烦就打我的电话”呢,以后估计别想过清静日子了。果然,这女人还真是严格落实,大到让人吃了豆腐偷了钱包,小到月经不调白带异常都找我,搞得我手机一天到晚振个不停,估计当时有个肾结石都让粉碎了。

祸从口出,这可是千百年来的历史教训啊。

我想我是一中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和吴莎丽谈恋爱的了,老k有一次『淫』笑着问我:“和吴莎丽进展得怎么样了呀,有没有……”我拍着老k的头义正词严地说:“老k你脑子不会是养鱼了吧?她是老s的马子,你别『乱』说!”老k斜着眼瞅着我说:“你别以为学鸵鸟把脑袋扎进沙子里头就没人瞅见你了,你问问一中的兄弟,哪个不知道你和那妞儿一天到晚都黏在一块儿?”接着他又替我辩解道,“也没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这么好的一件衣服,别人看着都垂涎呢,你不穿太浪费了。再说了,你还把那件杰克琼斯送给老s了嘛,这就当他的回赠喽。”我说我对那女人没感觉,老k笑着说:“对这么『性』感的女人都没感觉,你不会是生理上有什么障碍吧?”

吴莎丽的确是个『性』感的女人,用老k的话说,那身材是曲折坎坷、错落有致;那脸蛋是精雕细琢、艳若桃花。吊带加短裙从春暖花开穿到秋风萧瑟,看得男人喷血女人喷火老人心痛地喊“造孽”。我时常骂她“妖精”,她把香唇凑到我耳边吐气如兰:“我是妖精咋就『迷』不住你呢?”我说你是老s的女人,她笑着说:“你真是傻,我和他啥事都没有,再说他都回乡下种田了,可能吗?”我别过头去在心里骂道:“老s你真是脑袋让驴踢了,为这样一个女人打架被开,你值吗?”

可是没过多久,我也做了件“脑袋让驴踢”的蠢事儿。一天上课睡得正香,手机又振了起来,我以为她又是到了哪个地方没钱打车回不来了,于是不管不顾地继续睡。但这次手机似乎响了一下就没了动静,跟往常锲而不舍的风格不太一样。于是我纳闷地拿起手机,打开了短信:“我在甘妃巷被人围了。”我一看立马脑袋充血,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越过讲台冲出教室,没有理会老师,没有理会门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条巷子。

围住她的是“东湖四星”的老幺和四个小喽啰。我大致看了一下地形,前面是条死胡同,后面三米宽的巷子站了三个人。我想今天肯定是要见血了,这可是久违的盛宴。我摆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笑道:

“别说我认识你啊,老幺,五个爷们儿堵住一个妞,也好意思出来混。”老幺甩甩额头前面姹紫嫣红的几撮『毛』,招呼道:“哟,冯哥,别来无恙啊,听说现在好好学习了是吧?”

“那是,哥们儿最近还评了‘三好学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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