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四季是清欢》第2/91页


  书生的声音当真是十分难听的,有位酒客甚至听得捂耳,让旁人看得也有些痒痒,好似这嗓子摧残了自己的耳朵。若不是天生如此,这声音明显是被伤的狠了些。
  如此不堪入耳的声音,说书先生便也感到耳朵一丝奇痒,看着书生皱眉道:“何人来此撒野?”
  书生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着不屑:“明明是先生一直在胡言乱语。”他的声音一旦大点儿声,就像是猫如实叫出了狮子吼,十分奇怪。
  “荒唐!”
  说书先生揉了揉后脑,继而指着他道:“既没在此撒野!为何又是动手伤人又是诬陷我?莫不是清欢渡给了你这弱书生什么好处,故意来此捣乱的吧?”
  书生的眼眸一沉,道:“照你这么说,我亦可反驳,梁府的知府大人定也给了你不少好处,让你在此随意为他人罗织罪名吧?清欢渡睡的又不是你家姑娘,不然你从何得知这些事情?何需在此瞎造?”
  说书先生:“……”
  “噗。”
  这时,二楼传来了一声姑娘的嗤笑,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甜淡的声音从阁楼中传来,“说书的,我倒觉得,这位小公子说的话在理。”
  众酒客抬头,见一位姑娘身子抚在雕栏边,两手搭在雕栏之上,探出了半个身子看着他们,眉眼弯弯。
  “先生难道不知,梁大人平日最讨厌身后乱嚼舌根之人了。他能让你在此造次,想必是认同你的话了?难怪,这红绣楼生意这么差。”
  说书先生听闻此声便知来者何人,红绣酒楼是知府梁大人的地盘,胆敢在梁大人眼皮底下出言不逊的人,整个喜洲怕也就只有汤府的二姑娘,汤言页了。
  “汤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汤梁两府乃多年的金兰之交,大人对汤公爷是怎般对待,我想姑娘多少都看在眼里,还是切莫被这些无知小人带偏了道儿才好啊。”说书先生向上方的人垂首说道。
  “家父与梁大人之间的事情,小辈无从知晓。”她大方笑道,“我专程来此听先生讲故事,只是没想到先生将整个喜洲城人尽皆知的佳话说的如同烂泥。小辈还是奉劝先生一句,莫要踩了鲜花,捧了狗屎,得不偿失。”
  众酒客听完此言,纷纷寒颤,这楼上的姑娘可是将知府喻为了狗屎?
  三人如同在打哑谜。
  一位酒客打破僵局道:“姑娘,侮辱知府可是重罪。既然你和这书生觉得说书的在颠倒黑白蒙骗我们,觉得清欢渡是深明大义之人,能否斗胆请姑娘下楼,同我们说一说这位清欢渡所行的侠义之事?”
  汤言页道:“阁下那么好奇,只要出去外面随便抓一人来问问即可。”
  “这…”酒客蒙了。先前同说书先生聊天的客官也犹豫道:“这不妥吧?”
  一楼的众人等了片刻,也没见楼上的姑娘再说一句,闭门羹吃的感觉被人吊了胃口,又纷纷看向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皱着眉,只觉十分两难,喜洲的百姓自梁大人上任知府以来持有很大意见,反倒清欢渡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花贼得了民心,若是这时随便请个人进来,又不知会胡言乱语些什么了,到时场面或许更难把控。
  可若是不同意,外人看来他又同做贼心虚似的,这样一来,对酒楼的生意有极大的影响,原本生意就十分悲凉了,二来他说白了就是个说书的,连个屁都不是,若是因此得罪了汤府的人,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自知自己说什么都是得罪,话锋顺势一转,索性将矛头指向了最初砸他脑袋的书生。
  “罢了罢了。”
  他边打量,边坏笑道:“诸位不必劳烦汤姑娘了,倒是你这个书生我看着奇奇怪怪,不过既然二姑娘觉得你说的在理,不如给你个机会来说说。”
  说的再头头是道,就这声音肯定都没人想去听了,又何谈信与不信呢?说书先生笑着,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书生看着众人拭目以待的神情,有些无奈,清欢渡是什么人他没见过,更没有过多关注,甚至听都没听过多少,这让他从何说起?
  有人指节敲了敲桌面,等的似有些不耐,书生瞥了众人一眼,抿了抿唇,思忖再三,说道:“清欢渡如何我不知,但知府大人是如何剥削百姓,坐上现在这个官位的,我倒听闻过一二。”
  “不如我将听来的同你们说说?”
  “……”
  酒楼内顿时一片寂静。
  二楼雅阁间内,汤言页端着酒杯的素手微微一颤,她看向站在一边环手抱剑面无表情的随从,问道:“说话的是何人?”
  步储道:“一个穷弱书生,尚未见过。”
  “……”
  汤言页心中犹疑,便听见楼下的说书先生忽然像是受了刺激,也不知是笑还是愤怒:“笑话!清欢渡再如此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你这书生!说话可得先过过脑子!知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那可是知府大人!”
  书生道:“我知道,可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清欢渡是人,难道知府就不是人吗?怎么就得特殊对待了?”
  “知府大人当然要特殊……”说书先生发觉不对立即止了声。那书生笑道:“你看,你自己都觉得,知府大人也是人嘛。”
  “……”
  “害,你们一人一套说辞,吵到明儿早都不见能吵出什么,”一位酒客对他们说的什么大人没有多大兴趣,“还是听姑娘的,去外头请一位当地人进来,同我们说说清欢渡的事吧。”
  “哎!?”酒客说完就朝门口走去,说书先生指着那人欲言又止。不明白现在的人行事能力何时变得这般利索了?
  楼下又是一片沉寂,汤言页喝完一壶清酒,抬手想让小二再上一壶,被步储阻止:“出门前公爷交代过,今日午时府中有贵客临门,务必请小主回府一同用膳,属下觉得,小主还是不要浑身带着酒气回府为好。”
  汤言页看了他一眼,耸耸肩站起身,说道:“你说的对,那咱就回府看看是何贵客罢。”
  汤言页履步下至一楼,撩起眼皮那瞬,酒客正好带着所谓的当地人进来,那位当地人抬眼便看见了她。光是与他对视的这一秒,汤言页脚下便差点没落稳,下意识往后抓上步储的宽袖,才没让人看了笑话。
  “出门便见这位公子站在门口,说等人并不赶时间,我就劳烦了他进来一趟。”
  酒客将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带到说书先生的面前,拍了拍此人的肩膀跟老熟人似的向众人介绍。浑然不觉说书先生此时一惊一喜的面容。
  “阁下言重了,不过几步路而已。”当地人笑着和酒客三言两语客气了几句,才转身朝着说书先生微微欠身,问道:“先生需要我帮什么忙?”
  说书先生鬓角流落一滴汗,他哪可受得起这位公子的任何恭敬之礼,一时间忘了回答,一旁的酒客就问:“说书的,问你话呢,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事!”说书先生立马摆上笑脸,一甩宽袖,对面前的人弯腰作了一恭,“恭迎二公子大驾,恕在下有失远迎,还请二公子莫怪罪。”
  好巧不巧,酒客阴差阳错请来的当地人,正是知府大人梁颤的二公子梁怀洛。在座的大多为外来人,不知二公子是何许人也,不甚在意。
  说书先生则是在内心暗喜,清欢渡是府衙通缉全城的罪人,虽说梁怀洛平日对这些是是非非,从来都是一副与我何干的态度,成天只懂得吃喝玩乐偶尔逗逗鸟儿,但他定然是站在他与梁府这一边的。
  “先生不必多礼。”
  梁怀洛看了一眼他满额的虚汗,意示他起身后不再搭理,转身对着酒客笑着,“我看这位说书先生身体稍有不适,还是你来说罢。”
  “是这样的,有一人名为清欢渡,公子可听闻?”酒客说道。梁怀洛淡然一笑,道:“此人在喜洲,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是是,一兴奋就忘记你是当地人了。”酒客哈哈道,“也没什么,就是在座的各位对此人有些争议,便想让公子与我们这些人分辨分辨,讲讲此人的一些事迹,我们本也好奇,想了解罢,不知公子是否知晓?”
  “略知一二。”
  梁怀洛抬眼看向酒客,神情焕然。
  酒客与他对上视线,却觉得这目光有些奇怪,就听梁怀洛笑道:“不过恕在下冒昧问一句,诸位为何不直接问问,在你们身后的这位美人儿?”
  他冲酒客身后扬了扬下巴,酒客转身一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方才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这位姑娘。
  姑娘一双杏眸中隐隐含着愠怒,横眉瞪了过来,酒客吓的回头,又见面前的当地人凤眼微弯,眼尾的笑意形似妖孽,眼底犹如深潭。
  “你们身后的这位姑娘,可是倾慕清欢渡有些时日了,她知晓的定比我多得多。”他漫不经心的补充,注视着汤言页的神情,生怕错过了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瞬间。
  酒客愣了愣,说道:“哦,先前我们是问过的,也是这位姑娘让我去请你的。”
  汤言页:“……”
  “是吗?”梁怀洛垂首轻笑。
  觉得甚是稀奇。
  “二公子…”说书先生尴尬的笑着,此情此景,真是有苦不堪言,若是方才他喜的是梁公子来此助威,再怕的就是汤梁两家的两位小主见面了。
  汤言页看梁怀洛不顺眼在喜洲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却又没人知道,这俩老二为何见面总能掐起来。说书先生欲言又止,默默叹口气。
  生怕二公子一个嘴闲又将汤言页逗怒,汤言页行事乖张,性感更像个男娃不似平常姑娘,他欲想阻止,就让梁怀洛手里的三寸断竹住了嘴,干站着无可奈何。
  倒是梁怀洛随手拖出一把木椅坐上,姿态轻懒,单手撑着下颌,若有似无的笑意挂在嘴边,看着汤言页,也不知是向谁说,他说道:
  “汤姑娘金口玉言,懒得开口,诸位应该不介意我多言几句,代替姑娘的嘴,同你们讲一讲这位妖艳众生的采花盗贼的故事吧?”
  酒客当然说道:“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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