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杏爬墙去》第72/161页


  “我原先也以为回尧云山庄就能见着他,可我前不久回去一趟,皇甫钺跟我说阿凌早在两年前就因触犯规矩,被逐出了山庄。我就是听他说,皇甫崇曾在家信中提到在大梁城见到过他,所以我才到处寻皇甫崇,可惜他却什么也不肯说,唉……”
  “呃,这个皇甫钺真无情,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扫地出门。”苏思曼砸着嘴感叹。
  “这件事倒不能怪他,阿凌虽是他儿子,却没有名分。皇甫钺为了顾及百药堂、尧云山庄和他自己的名声,只将他收作徒儿,却不敢认他。是了,阿凌在尧云山庄用的是旁的名字,难怪我提到阿凌的名字,皇甫崇一口咬定不认识。”
  “难道你不知道你儿子别名叫什么吗?”苏思曼无语地翻了白眼。
  “我被困在宫中那许多年,怎会知晓。而且皇甫钺就跟我说过一次,一时着急却没记得清。叫什么来着,他那个名字是三个字的,好像嵌着皇甫钺外号‘仲岳隐士’中的仲字,还取了跟我光华的华字意思相同的字,是哪个字……”渊四娘紧紧地纠结着眉头,有些苦恼。
  苏思曼心里暗暗一惊,思忖一番后小心翼翼道:“不是仲晔离吧?”
  “对,就是这个名字!”渊四娘惊喜地拍击了一下桌面,眼里冒着亮光,兴奋地抓住苏思曼捏着勺子的手,“怎么,你认识我的阿凌?”
  “啊?!”我倒!不会这么巧吧?!苏思曼夸张地张着嘴,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线。
  皇甫崇跟仲晔离竟然是两兄弟?真够扯的!不得不再度感叹,这世界果然太奇葩了!
  “小丫头片子,你到底认不认识我的阿凌?”渊四娘用指甲掐了掐苏思曼。
  “哎哟!”苏思曼疼得龇牙咧嘴,飞快想挣扎摆脱渊四娘的钳制,小小努力了一会便识相地选择了放弃,苦着脸道,“认识,认识。你能不能放开我?”
  渊四娘松了手,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思曼,那目光里的热切仿佛要将人给烧熔了,“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苏思曼赶忙摇头,心里合计着,要是让渊四娘知道她的宝贝儿子被自己扔在空旷无垠的断肠崖,指不定已经被狼叼走或者啃光光,她会不会跳起来杀人?偷眼一瞥,正遇上渊四娘从狂热转为疑惑的目光,苏思曼不禁头皮发乍,后背心发凉。
  “那你最近一次遇见他是什么时候?”
  “呃……隔好久了,那时候我还在宫里没逃出来,算算少说也得有四个月了吧。”苏思曼装作回忆了很久的样子,轻敲着碗回答。
  “哦……”
  “那你现在打算去哪里?”看到渊四娘情绪有些低落,苏思曼有意扯开话题。
  “去雁城。”
  “啊?你又要去找高大哥的茬儿?”
  “什么叫找茬?我不过是想向被他手下人抓起来的几个人打听打听我儿子的下落,这算找茬么?就算真是找茬,那也是他的荣幸。”渊四娘皱眉,对苏思曼的用词颇有些不屑。
  “看来你为了找仲晔离倒是费了不少心思,他要是知道你这么着紧他,一定很高兴。”苏思曼想到他院子里收养的那么多身世可怜的少年,又想到他邪魅中透着温和的面孔,有些动容。
  渊四娘长长叹息了一声,没搭腔。
  “向你打听个事,可以么?”半晌,苏思曼突然用商量的语气郑重地道。
  “怎么了?”
  “高大哥的手下抓的那几个飞鹰堂的人,是为了什么事?”
  “跟盗金案有关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渊四娘挑了挑眉毛。
  苏思曼愕然,说来说去,竟又跟盗金案扯上了关系。这一趟,倒真得去雁城走一遭了,自己可还平白无故背着通缉犯的黑锅恶名,大抵这世上真有机缘巧合一说,若是趁此机会弄清事情来龙去脉,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你是先跟我一起去雁城,还是自己直接去尧云山庄?”渊四娘放下碗筷突然问。
  “这还要问我吗?你想将我弄哪里去,我还有得选么?”苏思曼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些日子,苏思曼都已经习惯了当“俘虏”了,连逃跑的心思都懒得动。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这一路我也没亏待你吧?你竟以为我要对你不利么?”渊四娘白了苏思曼一眼,心里却暗暗觉得这小丫头挺可爱的,迷糊又直率,倒是很讨人喜,“我原先是打算要好好折磨折磨你的,眼下却没这兴致了,而且你在我身边碍手碍脚的,妨碍我赶路。要不然还是你自己去尧云山庄吧,这样就可以赶在下一次蛊毒发作之前到那里寻求治疗了。”
  “你不是就能医治我的蛊毒吗,怎么还要打发我去尧云山庄啊?”苏思曼不解地瞪大了眼,嘟着嘴。虽然庆幸渊四娘没打算向自己发难,可对渊四娘的处事方式还是很不理解。
  渊四娘有些无奈地笑笑:“说起来我同你还是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甚至是有些仇恨。我们鸢祭家因为你父母亲,惨遭灭族,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若是由我亲手帮你解了蛊毒,等我死后哪里还有颜面见列祖列宗。你自管去尧云山庄,我已将解蛊毒的秘方交给了皇甫大伯,也就是皇甫崇的爷爷,到时候你到了尧云山庄,皇甫崇自然会将你引荐给他的。如此我也不算食言,你也不用再受嗜血蛊折磨。”
  苏思曼无语,本来很简单的事,偏偏要弄得这么复杂,唉――
  “嗳,你还没回答。”渊四娘敲敲桌面提醒道。
  “我……我还是跟你先去雁城吧。”叫她孤身一人去尧云山庄?开玩笑,她不认识路!再退一步,即便知道路,一个姑娘家家的,多不安全。尤其是古代山贼什么的很多,她可不想被人抓去当压寨夫人。
  “那行,反正是你自己的决定,跟我没关系。吃好了么?”
  “吃好了。不过喝粥不顶事,保不齐一会就饿了,我想到外头买些包子馒头什么的在路上吃,你看好不好?”苏思曼装模作样征求了下意见,身子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也好,那你多买些。身上有钱么?”
  “只有几文钱,怕不够,能借点吗?”苏思曼作势摸了摸藏在腰带里的钱袋,其实里面还有些钱,都是皇甫崇之前给她的。
  “快去快回!”
  渊四娘随手一抛,一袋碎银子迎面砸来,苏思曼一个水中捞月搂头接住,乐滋滋出了客栈。
  看到街边冒着热气的小摊儿,苏思曼肚里的馋虫有些被勾了起来。买了十几个包子馒头,兜了好大一袋。往回走时,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往就近的一个摊子临街的椅子上一坐,点了一碗馄饨,特特嘱咐了老板不要放辣椒。
  等馄饨的当儿,苏思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初次遇见皇甫崇的情形,也是在街边摊。说起来应该是托了那个福叔的福,要不然以皇甫崇的性子,是肯定不会去路边摊的。不过话说回来,苏思曼觉得路边摊的味道可不比馆子里差。
  她正出神地想着,冷不防听到一个人且惊且喜的叫声――
  “小姐!真的是你吗?!”
  苏思曼抬头来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碧玺?!”
  “是我啊!小姐,真的是你!我没看错吧?!”碧玺像是在喃喃自语,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上前激动地抓住苏思曼放在桌上的纤纤玉手。
  “你没看错,确实是我。碧玺,你怎么出来的?”苏思曼也紧紧回握着碧玺的小手,惊喜交加。
  “小姐……”碧玺终于确定不是幻觉,喜极而泣,肩膀微微抖动着。
  苏思曼站起身,伸袖子替她擦了擦眼泪,佯装数落道:“傻丫头,哭什么,真没出息!”
  “我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从前就梦见过好几回同小姐见了面,结果却是一场空。”碧玺吸了吸鼻子,泪闸总算控制住。
  “你怎么出来了?是被他们赶出来的么?”苏思曼不放心地问。真是意外之喜,昨日才想着碧玺,今天就碰见了!

  第二十四章 旧事伤情
  “不是,他们没有赶我,是我自己求太子殿下放我出来的。小姐,原来你没死,我还以为……小姐,你瘦了好多,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我真是太没用了,没能照顾好小姐……我……”
  “傻丫头,净说傻话!”苏思曼笑着点了下碧玺光洁饱满的额头,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脸上全是欣喜,“别傻站着了,吃东西了没?”
  碧玺有些忸怩地脸红:“还没吃。刚刚正打算找个地方吃东西,幸好来了这里,才碰上了小姐。”说着她眼眶又一阵发热。
  苏思曼招手又让老板下碗馄饨,强咽下一肚子的话,道:“咱们先吃东西,吃完再细说。大街上有些不便。”
  碧玺点了点头,又悄悄抹了抹眼泪。吃完馄饨结了帐,两人起身离开。
  走到僻静处,苏思曼热切地拉着碧玺问道:“碧玺,你怎么会到这儿的?”
  “我从慎行司被放出来后,就兴冲冲跑回储香阁,想着又能见到主子了,兴奋不已。可到了那里才发现阁楼宫阙已尽数化为灰烬,烧得片瓦不剩。因为之前没人跟我说这事,当时我看着眼前荒废的景象,只有数名清理废墟的宫女太监在忙活,我恍惚间竟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就在十日前,储香阁莫名地起了场大火,主子也在那场大火中殒了。我简直不敢相信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傻在了当场,半天反应不过神。
  “再后来,我在打扫卫生的宫女中发现了香儿。上前问了当时情况,她跟我说,火灾当日她也被叫去灭火,是她亲眼看见主子在宫殿倾塌的瞬间被柱子砸中,随着整座宫殿灰飞烟灭,连尸骨也没寻着,就在我放出来的前三日刚刚下葬。我虽没亲眼瞧见葬礼,可听香儿说,葬礼很隆重,殿下甚至不顾伤病,全程亲自参与,法事整整做了三十六场,他一场都没落下。”
  苏思曼听得此言,方觉恍如隔世,两世为人,感觉甚是微妙,甚至有些讽刺。竟还能才旁人嘴里听到自己身后事之情形,如何庄严肃穆云云。只是想想也觉好笑,人都已经死了,后事再做得如何隆重如何庄严又有什么意义。活着的时候都不珍惜,指望着后事办得光鲜些就能弥补过往所犯下的罪恶么?果然啊,那些身后事,不过是做给活人瞧的。她微微耷拉着嘴角,唇畔漾出一抹不咸不淡的嘲讽笑意。
  “香儿也被放出来了么?”苏思曼有意将话题从梁少钧身上扯开,不知怎的,听了碧玺刚刚那番话,她心里有些堵,心尖儿好似被什么钝物打了一下,有些缓不过气来。
  “嗯。香儿从慎行司出来后就被打发去了杂役房干粗活儿,储香阁原先那些奴才已经被另外分派了差事,一个两个都散了。”碧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大约是有些感叹树倒猢狲散的冷暖世故。
  “那……那你怎么就出来了呢?”苏思曼还是惦记着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是这样的,就在我同香儿说话的时候,我发现殿下不知何时出现在原先那个鱼池旁,正瞧着那座废墟发愣。听香儿说,那些日子,每日傍晚时,殿下都会去那里站会儿。我就去央求他,求他让我去给主子守墓……”
  苏思曼叹了口气,说来说去,又说到了梁少钧身上,唉,总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长长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好在有他出面去求皇后娘娘,不然,我肯定是出来不了的。主子的墓葬在皇陵里,皇陵就在大梁城城郊,我出来的时候太子殿下也来了,那日正是头七之日。我陪着他上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我原先总以为他对主子太冷酷无情,可听了香儿的话,加上那日亲眼所见,我倒是觉得他内心里对主子可能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绝情。尤其是看到他那条还吊着的胳膊,因他在墓前站了太久,那白布上都透出了血迹,我心里真不好受。他就那么一直站着,一句话也没说,面上的表情虽仍像往常那样平淡,可我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浑身都笼罩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那种死一样的安静,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乍。小姐,你是没瞧见那情形,真让人揪心。虽说是衣冠冢,可那墓很大,很华丽,规制很高,我猜,他一定是打算将来同你合葬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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