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红杏爬墙去》第91/161页


  几人很快出了冰窖,苏思曼是冷怕了,到了外头也死死裹着毯子不肯撒手。其实此时正是正午,日头当顶,温度可不算低。
  虽然这段日子她是昏迷着,没什么感觉,可下了冰床之后才发现浑身发软,虚得脚好像踩在云里雾里似的,没个瓷实,身体好像被掏空了一样。手腕上又被戳了个窟窿,稍稍碰到就痛得人抽筋。
  才回房,碧玺就端了一小碗稀粥进来,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苏思曼喝完,觉得浑身上下还是没力气,又困又乏,倒头便又睡下。反正临回房之前师祖爷就吩咐了要她多休息,不睡觉干嘛。一睡又是睡得天昏地暗,金乌西沉晚霞满天时分才醒。
  苏思曼觉得眼睛有点睁不开,本想伸手去揉,一动,却发现手掌被人握着。她睁眼一瞧,却发现是皇甫崇。
  他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苏思曼一头雾水。

  第四十八章 情深缘浅
  “醒了?”皇甫崇浅而又浅地笑笑,唇角微微动了动。
  这个笑,在苏思曼眼里有些勉强,她不动声色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连她自己也微微觉得有些奇怪,她原是对他十分有好感的,现下为何却有些不愿同他亲近呢,似乎内心里有些抵触。不过她也无暇细想,抽开手的时候,她看到他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似乎又白了一分,想到他这些日都守在冰窖外,便有些过意不去。
  “崇哥哥,这些日辛苦你了,谢谢。”苏思曼垂下眼皮,诚恳地道谢。
  “怎的同我这样生分。”皇甫又浅浅地笑了笑,眼里有些落寞,只是垂着眼皮的苏思曼并没瞧见。
  诚然,得而复失要比一直求而未得更叫人落寞。
  那夜星空疏影下发生的事,在他脑子里刻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可惜,眨眼间便洗净了斑斓的色彩,只余寥寥几笔铅黛的轮廓。
  她忘却了,就如同微风拂过水面,曾经激起的漾漾微波,悄然间水波无痕,寻不到踪迹。
  他原先就因为顾虑到这一层,迟迟未向她表白,就是怕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毕竟,为她破蛊的那个人,不是他。可没想到,一时的情不自禁,终还是酿成了如今覆水难收的局面。也许那晚本就不该冒险的,只是,只是……
  堪堪可恨,嗜血蛊的威力如此之大,曾经担心的事,都成了现实。
  是不是命中注定他是得不到她的?
  早在察觉出她中了蛊毒,并且已被破蛊时,就该明白喜欢上她可能不会有结果。虽然理智也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喜欢她,可相处下来,才发现有时候心意半点也不由大脑控制。等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已经为时已晚,深陷情网不能自拔。
  至于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她,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或许是由怜生爱吧。
  缘分这种事都是天定,不能选择的。
  就如老天让他遇上了她,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即便在宫中见过一次,也该再无下文。却阴差阳错地,她出了宫,被冠上偷盗贡银之罪,遭举国通缉,又跟他重逢。她是当世唯一一个身中嗜血蛊蛊毒的人,而他,是当世唯一对嗜血蛊有研究的皇甫家族传人,他们是注定了会有这么一段剪不断理不乱的纠缠啊。
  很多人很多事,并不能用常理去解释。譬如那时候的她,明明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子,胖胖的身躯,丑丑的面容,的的确确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却为何能赢得他的心呢?那颗爱情的种子,究竟是何时种下,何时悄然发芽,到最后根深蒂固的?
  或许是在屏宴城中那个有雪的傍晚,他看到她坐在火炉旁,微微地俯首,那一头云样的乌发流动着微弱的却令人着迷的光彩,那一脸温柔细致的神情,手里朴实无华的绣花针和绣工毫不起眼的衣样,却让他挪不动脚步,移不开眼。炉里的火光剥落的毕啵声烙印在他耳中,镂刻到了心底里最温暖最不轻易让人碰触的地方。那样的无声无息,悄寂低沉,以致自己都未发觉。
  那一刻,明明是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令他想到了早逝的母亲,在他八岁上就撒手西去的母亲,记忆中最明亮最温暖的场景,便是她独坐在火堆旁静静为他缝补衣物。虽然明明知道,眼前那个人并非记忆里的那个人,可人心里最本真的反应,是连自己都蒙骗不了的。
  要爱上一个人,很难;要爱上一个人,也很容易。
  那时候他就在想,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她,要她不再受伤害。
  或许是她为了拜他为师而施展的各种可爱又无赖的小伎俩,煞费苦心地自导自演了一场又一场苦肉戏,卖花女邻家大婶算命阿婆粉墨登场,他是被她弄得彻底没了脾气。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她这样又傻又执着地为了一件事绞尽脑汁了吧,或者说,这世上再也找不出一个人会为了他,做那么多荒唐事吧。她的无赖,小花招和小心计,在他眼里都那么可爱。
  一个人可以长得不漂亮,可心一定要干净。
  就如她。
  那时候他就在想,便是收她这个资质委实一般的的徒弟又何妨,他想要收她做弟子。可是,他又不想听她喊他师父,他模模糊糊地有个私心,不想跟她有师徒这一层的名分。只是那时候他还没看清他自己的心。
  又或许是同她相处久了,日久生情。他唯一能肯定的,只是他并非第一眼看到她便爱上了她。可是对于命中注定要爱上的人来说,早一秒迟一秒,那都是要爱上的。
  若是他早早地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那尚在萌芽的爱火大约还能在星火燎原之势方兴未艾之前被扑灭。只可惜,等他清醒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
  身为百药堂的少主,他本应该比常人更早地觉出,他同她根本就是没可能的。可他却抱了丝侥幸,以为同她或许是可以的,因为他觉出她也是喜欢自己的。既然彼此都相互有好感,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她遭遇了那么多不幸,被人当做棋子,被算计,被利用,国破家亡,火海逃生,应该有个人来疼惜她。而他,就想做这个人。
  年纪轻轻的姑娘,是不该承受那么多磨难的,更何况,她还是那样美得叫人窒息坚强得叫人心疼的姑娘。他从来不止是喜欢她的皮相,在她还很丑很胖的时候,他就是喜欢她疼惜她的。
  可这又有什么用。命运总是在最美妙的时刻撕碎伪装,露出狰狞的真容。
  一切因嗜血蛊结缘,一切也因嗜血蛊幻灭。
  世上能与她相爱相守的,注定了只能是那个同样曾被蛊毒折磨的皇子,同样被命运诅咒,同样被幸运之神唾弃。他们都出身高贵,命途多舛,也许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的。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败在了命运面前,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看她如今的反应,无不印证了医书上所载。
  想来,梁少钧对她也并非之前他猜的那样无情,非但不是无情,还是情根深种。有道是意随心动,那份顽固而深藏的情念,便是在破蛊的时候种下的。或许他只是无心插柳,却是将自己的形象深深地植入了她的意念里,只是她一直未曾察觉。
  当她一旦对除他之外的人动心时,被他植入骨髓的那点情念便会本能地抵-制,表现出来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心痛。
  回想那一晚,她痛得那样厉害,原也是对自己动了真心,才会遭到如此剧烈的反噬。
  嗜血蛊的威力,简直大到难以想象,竟能强迫性地泯灭掉人的记忆。
  他跟她大约是再也没有机会走到一处了。嗜血蛊虽除,可她体内却残留了嗜血蛊与附蛆蛊交-合后产生的变种——情蛊。情蛊只有在破蛊这个特殊的时候产生,为情念所化,无形无味,却承载着破蛊之人的情念,终生都无法根除。
  这也就是说,她这辈子除了跟梁少钧能在一起,对别的男人动情都会生不如死,甚至会被强迫性地抹去记忆。
  注:此处再啰嗦几句,破蛊一词,在文中出现过多次,破蛊亦同破身,因为蛊虫是植入在血脉中,破身时蛊虫会极度躁动,除非蛊虫相遇交-媾互噬,否则会引起血液逆流,导致暴毙。也即破身即死。文章开头的时候,总有人意图破坏女主贞操,实有置她于死地的恶毒用意。
  第一卷中最后一章梁少钧与苏思曼终于圆房,二人体内一雌一雄毒性相当的蛊毒得以交汇,交-媾而死,形成的蛊蛸质停留在苏思曼体内,化成情蛊。情蛊为意念所植。解不掉。
  呼~终于弄好了嘿。

  第四十九章 逃婚那些事儿
  苏思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低眉浅笑道:“我脸上有东西么?”
  刚刚一直走神的皇甫崇这才猛地醒过来,苍白的脸上隐隐泛红,他轻咳一声:“醒了就好。感觉怎么样?”
  “除了浑身没力气外,没什么别的感觉。简直不敢相信,我这样子就已经解了蛊毒了?”苏思曼还有些大梦方醒的疑神疑鬼,先前被这嗜血蛊折磨得死去活来,每月都要噩梦一样地痛上那么一回,想李太医都只能通过放血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对付的这种极为顽固的蛊,竟然就这么解掉了,委实虚得就像是大梦一场。可不是么,皇甫老爷子给她医治的时候,她在冰窖里装挺尸,一装就是十多天,半点感知都没有,没有痛楚,也没有思念,可不就像场梦么。
  她大意地没有留心到,自破蛊之后,她所承受的痛苦便减轻了许多,她那时候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产生了抗体之类的东西。她不知道破蛊这个概念,因为没人同她说过,出宫后每次蛊毒发作时,她都不自觉地会想到梁少钧,她把这些都解读成了自己对他的恨。
  可是她却没仔细去想,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呢?
  皇甫崇侧头看了看窗外,霞光坠落,暮色渐浓,他静默地看了一会,平复了纷繁的思绪,蔼声道:“连着躺了那许多天,一回来又躺着,累么?”
  “你不问我还真没发现,唔,腰酸腿软的,”苏思曼歇了一阵体力已恢复了不少,这时候为了让皇甫崇放心,还顶淘气地左右扭了扭身子和脖子,“脖子也有些麻麻的。下来走走或许就好了。”
  “也是该下来了,该吃饭了。”
  两人正说着话,碧玺就笑盈盈进来了,自打知道自家主子的病好了,她是天天乐得合不拢嘴,像朵盛开的向日葵。
  看到还蜷腿坐在床上的苏思曼,碧玺快步走到近前,便来扶她:“小姐,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才。”
  “小姐,你醒的可真及时,碧岚姊姊刚叫我唤你去吃饭来着。”碧玺两腮泛着健康的红润,墨光流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又高兴又淘气。
  用罢晚饭,苏思曼照例是要散步的,只是这一次,皇甫崇却未与她同行。
  这些时日,饭后同他一道散步,几乎已成了她的习惯。今日他不在,她觉得有点失落。
  她并不是那样迟钝的人,他虽什么也没说,可她隐隐觉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却她记不起。她还微微觉得奇怪,自己之前对他的感觉,似乎也产生了些些的微妙变化。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今天下午刚醒来时,注意到他握住自己的手,她不自觉地将手抽了出来。换做以往的话,她的反应肯定不是那样的……冷漠而奇怪,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可能是嗜血蛊作怪这个理由。
  碧玺注意到主子情绪有点低落,便问:“小姐,怎么了,瞧你闷闷不乐的?”
  “碧玺,那日我蛊毒发作之时,可发生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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