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第22/43页


  身子有些虚软,顾小北自然而然地靠向椅背,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真的没想过,要如此换取自由,梓轩哥的提议太突然,她需要时间消化,“梓轩哥,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不好?”她轻柔地说,只是想理清些猝然生出的思绪,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梓轩哥对她,也算是竭尽心力了。
  顾梓轩没应,只是默然起身,以行动成全她甚至是有些无理的要求,他洗练地穿好外套,临走冲她轻笑了笑,“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其实,他想说的是,我只是希望你幸福,离开顾家,离开小叔,离开顾梓轩,至少会比现在好。
  目光随着梓轩哥的背影,那个美好的少年,周身晕了一层浅淡的白光,光影交错间,她竟跌入一片恍惚中,美好得不真实。
  相亲,嫁进许家,她真的要反复斟酌,权衡再三,同样是家世显赫的豪门大户,真要嫁过去,谁又能保证那不是第二个顾家,以婚姻为赌注,到时,恐怕才真是万劫不复。
  出了上岛的玻璃门,虽是冬日,正午的白光扑面而来,刺得她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伸手去档。
  一门之隔,她一步便跨越了两个世界,身后,静世安好,前方,车来车往,人流如织。
  喧嚣都市中,她渺小如尘埃,此时,她作出一个决定。
  “我答应相亲。”电话方才接通,甚至没给对方问候的间隙,便冲口而出,稍微迟疑,她怕自己反悔。
  电话那头,沉寂了良久,终于,传来他独有的,低沉中夹带些磁性的醇厚嗓音,“好,今晚七点,我来接――”你。
  不等他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匆忙切断,透过电话,他仿佛近在她身边,他在她耳边说着话,她甚至依稀闻到,他身上混杂着烟草的淡淡清香,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她原来,根本承受不住,由他口中,再一次说出,要送她去相亲,那样决绝的话。
  人流在身边来回涌动,她依然停泊在原点,蓦地有一丝冰凉沾到唇瓣,她探出舌尖浅尝,咸咸的,涩涩的,苦苦的,五味杂陈,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
  她这才下意识地抹了抹脸,原来,泪水竟泗流了满脸。
  她蹲下身体,任自己淹没在人群里,抱膝痛哭。
  至此,她决定,为自己同顾灏南之间,划上一个句点,她以一场放纵的泪水,来祭奠她无果的爱情,之后,是陌路――
  市委办公厅――
  对着电话那头的忙音,顾灏南竟一反常态地出神,久久不能抽离。
  “书记,书记――”何祁唤了数声,只是不见回应,无奈绕过方桌,轻推了推他的肩。
  顾灏南这才回过神来,正色道:“我们说到哪儿啦?刚刚。”
  何祁耐心地重复道:“晚上有一个十佳企业的慈善晚宴,邀您出席,您看?”
  “我晚上有事,不能去了,你帮我稍句贺词过去,顺带答谢好意。”交代完,即埋首于文件,外表看来,还是那个冷静自持的顾灏南,内里,却再也做不到心无旁骛。
  这难道不是他要的结果吗,顾小北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甚至于主动提出,她同意相亲,这意味着什么?她至少动了联姻的心思,为了脱离他,她愿意试着嫁给一个陌生人,想到这,胸腔骤然收紧,箍得心子一抽一抽地疼。
  原来顾小北比他更绝情么?至少他由始至终,没有动过离弃她的心思,她却亟于脱离他,甚至赔上自己的婚姻,也再所不惜?

  四十六,相亲(上)

  八点,陶然居
  顾小北端坐在圆桌一角,安安静静地,有些百无聊赖地玩弄起桌下的手指来,两大家子人等了一个多小时,这许家大少架子端得够大,脑袋里莫名冒出“许少”二字,她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某人,“许少”可是人的专属称谓,人拽得咧,屁股都翘上天了,恩,今儿这“许少”,这行事作风,跟他有八成儿相似,想到这儿,她不禁莞尔,笑自己想太多,怎么可能呢,顾小北和许鸣相亲,那可真要感叹,这孽缘,岂止是不浅,简直是冤魂索债。
  莞尔间,不经意地,一扬眸子,逆着光,又触及那一双深邃,根本还来不及挣扎,她便直直下坠,眸光一闪,她慌乱掠过。
  顾灏南淡淡地收回视线,她分明是在笑,他看得真灼,是他喜爱的,有点天真又带些不恭的笑,只是他很清楚,此情此境,这样清新的笑,不属于顾灏南。
  许家老爷同顾景天寒暄了好一阵子,这相亲的正主儿迟迟不到,纵是许家天大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
  “那混小子又荤哪儿去了?”许老对着许父,脸色铁青,一副子不教父之过的架势。
  许妈赶紧打起圆场,“爸,您别气坏了身子,说是路上塞车,就到了,就快到了。”
  顾小北弯唇,塞车,不至于塞一个多钟头吧,这许妈一副胸无城府的样子,不过,挺招她待见的,她原先还以为,这豪门媳妇儿,都跟她舅妈一样,练就了一身世故圆滑,喜好与人斗,其乐无穷。
  许老闷哼一声,又转向顾景天,歉声道:“家里就他一个男孙,给宠坏了,叛逆得紧,让老战友见笑了。”
  顾景天一脸的和悦之色,“你言重了,年少轻狂,想你我当年――”
  话未说完,许老极默契地接道:“恰同学少年,意气风发啊。”说完,二位花甲老人,竟也毫不避讳地朗朗大笑起来,仿佛又回到那段青葱岁月,少年不识愁滋味。
  顾小北倒是关注着许妈,红润的脸,明显有松了口气的表情,她真是对她愈发地有好感了,八字还没一撇,她就很不负责地臆想起来,如果是这个女人要当她的婆婆,似乎还不错,不期然地,她的目光也正好投过来,两人撞了个正着,她首先冲她笑,很真诚的样子,她也稍微尴尬地回笑。
  许妈和她坐得算近,中间,只隔了顾灏南,她朝顾灏南颔了晗首,便掠过他,冲她热络道:“你是叫顾小北吧。”
  “恩。”顾小北礼貌地回应。
  “小北,小北,朗朗上口,叫起来怪亲切地。”许妈如是说着,笑眯眯的样子。
  顾小北还不及反应,注意力随着众人,循着骤然的动静,集体都转向门口处。
  妈妈呀,来人卸下了外套,反手挂在肩上,嘴里叼了根烟,那副玩世不恭地痞样儿,化成灰都保准儿错不了,那不是许鸣那厮是谁,她再一次自欺欺人地臆想,那厮该不会是两杯黄汤下肚,窜错门子了吧。
  臆想终究是臆想,下一秒,许妈即向他迎过去,期望破灭,原来“许少”真的是“许少”,
  顾小北真的是同许鸣相亲,她干脆找块豆腐撞了得了,这要宣扬出去,还不得让那帮没心没肺地,笑掉大牙。
  许妈扶住儿子的肩,一边往席里带,一边小声责备,“荤小子,也不看看什么场合,你成心把人给气死不是。”
  许鸣有些不耐地挣开女人的手,“我这不来了么。”一副不以为意的口吻。
  来人越是临近,顾小北越是有意无意地往顾灏南背后缩。
  顾灏南淡淡地睇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对座,颇有些眼熟的男孩儿身上,似乎明了了什么,俊朗的五官敛紧,眸色更深沉些。
  许鸣随手拉了张椅子,歪歪斜斜地靠向椅背,故意不好好坐,得,果然不出他所料,又是那种躲躲闪闪,畏畏缩缩的大家闺秀,美其名曰淑女,不对,越看越他妈的刺眼,他腾地坐起身来,定睛一看,他没喝酒啊,还真XX撞邪了,那妞不是顾小北是谁,得,被丫的狠摆了一道,打从高中起,识得她五年,装得跟一穷二白小白菜儿似的,怪不得,人不稀罕他倒贴钱,人是名门淑女,怕也是钱罐子里给泡大的。
  人还跟他那儿装呢,他真想赏她一暴栗,笨丫的,掩耳盗铃呐,以为蒙自个儿眼睛,别人就看不见丫的。
  许老倏地拔掉了许鸣嘴里的烟,“没个长进,一桌子长辈白当了不是,还直直地瞪着人大姑娘,臊不臊啊你。”
  许妈插道:“爸,咱家小许子是看上人姑娘了,一见钟情,”顿了顿,转向许鸣,“儿子,妈说得在理不?”
  许鸣烦躁地挠了挠头,“您想多了吧。”说着朝众人礼貌地打起招呼,对待顾家人,尤其恭敬,甚至是殷勤,许妈看在眼里,她自个儿的儿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摆弄的主儿,他从了还好,要是拗起来,那真真软硬不吃,如此看来,他对那顾家小姐,算有心了。
  许妈继续调笑他,“啧啧,脸都红了,还不承认呢。”
  一个顾小北就够他受的了,他老妈也来横插一杠子,无奈,他只得尽量压低声音,“妈,有完没完呐,您还想不想要这媳妇儿了。”
  许妈抿唇轻笑,同他耳语道,“好,妈不闹你了,同一阵线,这媳妇儿我瞅着行。”

  四十七,相亲宴(下)

  甜点撤下,主菜陆陆续续上齐了,此种场合,男人们驾轻就熟,自顾自地应酬起来,“老战友,你好福气,灏南不错,年轻有为,前途未可限量啊。”许老笑言,红光满面的样子。
  顾景天敛色道:“还需要磨练,这圈子浑,还是你有远见,我看你家许攸,生意是越做越大了,钱来得多,拿着也心安理得。”
  许老端起酒杯,略微沉声道:“老顾,你过谦了,从当初并肩作战,到后来风雨同舟,你真真紧密团结在党的周围,五十年如一日,作风严谨呐。”
  顾景天这才松了语气,“让你取笑了,来,喝酒,喝酒。”说着许顾二老又是两相对着,朗笑出声。
  入席以来,一向少话的顾灏南,也终于不再沉默如金,“许世伯,灏南自知拙劣,往后还仰仗您多提携才是,”说着举起酒杯,“灏南先干为敬,世伯随意。”
  许老似乎心情很好,“一定一定,老顾的儿子就是我许伯承的儿子。”
  这头,许妈倒是撇开那些男人间的应酬,径自同她热络起来,“听说小北读的是C大?”说着往她碗里添了些菜,动作是极自然熟稔,仿佛她们相熟以久。
  顾小北轻晗了晗首,拘谨道:“谢谢。”顾家人在,她实在做不到落落大方。
  许妈倒是愈发地笑逐颜开,“赶巧了,我家许鸣也读C大,小北,你应该在学校见过他吧,那小子招得很,要不入人眼都难。”
  顾小北有些忍俊不禁,这母子俩倒好似完全没有代沟的样子,要怎么回答呢,点头也不是,否认又违心,思来想去,她还是保持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许鸣有些火大,丫的装淑女还装上瘾了,承认他们是旧识还丢了她的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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