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销魂窟》第66/76页


  爱茉听了这话,也未转身,只冷笑道:“他现在是巡抚大人,皇上眼前的红人。”
  武文德哼一声:“别以为他得了皇宠老子便不敢动他,皇上喜欢的东西多了,他算什么东西。”
  爱茉想了想转过头来看着他:“这么说老爷知道皇上喜欢什么?倒说来看看。”
  武文德阴狠地看了她一眼:“别逼我杀你。”
  爱茉看了看他:“皇上喜欢的难道是老爷手里的东西?”
  武文德霍地站起来,瘦削的身子竟如鬼魅一般来到爱茉面前,一把掐住她的颈项:“臭□,再多嘴我现在就杀了你!程敏之那小兔崽子也救不了你。”
  爱茉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动,只道:“太守大人错了。”
  武文德听了一怔。
  爱茉却接着道:“你以为我的处子之身给了程敏之,其实并不是。”
  武文德咬牙切齿道:“你个□!”
  “杀了我啊,”爱茉看着他冷笑道:“你喜欢想巴结的,有免死圣旨的柳云尚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看看杀了我他会不会再和你交好。”
  “你!”武文德双目放出恶光:“你,你居然勾引了他!”
  爱茉听了,挣脱了他的掌握淡淡一笑:“老爷,您说错了,原是他勾引了我!”
  关于那夜与柳云尚之间的事,爱茉一直闭口不谈。在她看来那夜不过是个不堪的回忆,过去便过去了,多想无益。况且柳云尚清高至极,那夜之事纵不是他人生的污点,也并不是愉快的事,比起她来,他恐怕更加想不愿想起她。爱茉也曾恨自己当年未将一切给了先生,如今便不会悔恨至此,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想想而已,只是记起无夜的话,心中难免犹豫……
  踌躇间,祭祀的大小事项俱已准备妥当,中秋转眼就到,城中显贵们俱往城西月祠而去。
  这月祠乃前朝所建,占地十几亩,听说乃是前朝一户人家的祠堂所改建。因太守大人要亲自祭月,闻名而来的百姓也络绎不绝。傍晚时分,武文德在兰陵大小官员的陪同下一身白衣走进月祠,爱茉也与众位夫人着素衣侍立一旁,而在众人上首,程敏之素衣白服而立。他是皇帝亲自下旨任命的巡抚,官阶与武文德不分上下,仔细论起来倒是比他高了半阶,于是即便武文德心中有诸多不愿,也还得得恭敬地给他行礼。在程敏之左右,自有服侍的一批大小官员。爱茉留意看了一下,竟是连各个千总,安抚使也都站在了他的一侧,倒是不容小窥。
  各方行礼问了好,夕阳已下,仪式正式开始。武文德亲自宣了祭文,众人对月坛祭拜,又行了大礼,这才作罢。
  因当晚乃是中秋,按兰陵府的习惯众人是聚在一次赏月,之前已有几个世家出了银子办了几台戏,一时间月祠内外俱是演了起来。百姓们在外看戏,显贵们自是在祠中看戏。爱茉早已携了众女眷看戏,明若夫人带着一众夫人早素衣坐在一侧的阁楼上,见了爱茉,不由得一把拉住她指着楼下的程敏之笑道:“如何谢我?”
  爱茉只作不知道:“无夜公子怎么不见?”
  明若夫人斜眼瞅了她笑道:“无夜是匹野马,谁能拴得住呢,只是你,怎么,这就要把我这媒人搁一边?也罢了,你那程公子现在是兰陵府上的名人,皇上眼前的红人儿,不知道多少王公贵戚想把女儿许配给他,怎么?你就不吃醋?”
  爱茉笑了笑,心想,这又怎是吃醋就能解决的事,于是只道:“夫人且看戏,我去换了衣裳就来。”
  明若夫人知她推托,于是笑道:“快去快回,我托了程大人给咱们寻了些有意思的玩意儿,一会儿他上来见你不在,即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自在。”
  爱茉见她兴致甚高,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道:“去去就来。”说着,带着三娘向后堂而去。
  因为接待众位夫人,爱茉早派人将后堂打扫,留作更衣吃茶之地,她带着三娘走进去,却见程敏之的母亲也在后堂,见了爱茉,老夫人一句话不说,自让人拿了扫帚扫地。
  三娘见了不由得生气,刚想上去说两句,爱茉便拉住她道:“罢了,我们去后面。”说着,自施礼告辞出来。
  三娘心中不平,只道:“不论怎样,您也是太守夫人,程老夫人做的也太说不过去。”
  爱茉听了叹道:“何必与她计较,毕竟她也只有敏之这一个儿子啊。”
  三娘听了,也默不作声了。爱茉一径来到了后院,见这里虽也有兵丁家人守着,却看着眼生,又不好多问,只让三娘回去取了衣裳,然后自己向内堂走去。
  进了内堂,却发现这里原是出了月祠,后门通着一个小小的佛堂,夜色甚浓,看不清供了什么佛祖,爱茉叫了几声,倒是无人回应,只有外头有两个人守着。于是她便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并未点灯,黑漆漆的,爱茉寻了一处烛台点着,借着灯光,只见佛像前一个人一身白衣背着她而立,宽衣广袖,风仪出众。爱茉不由奇怪,又不好多问,只得道:“打扰了这位公子拜佛,还望见谅。”
  那人听了爱茉的声音,并未答言,也未转身,爱茉倒有惯奇怪,只得立在原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却只听得他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茉儿……”
  仿佛被什么定住一般,爱茉全身一震,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那人这才慢慢转过身来,借着幽暗的烛光,只见他俊秀的容颜笼罩着一层难以难喻的悲伤:“茉儿,是我……”
  顿时,有如五雷轰顶,爱茉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手上的烛台抖成一团:“你……你是先生?”
  有多少年,她只能在梦里想念他,有多少次,她在一次次毒打中晕过去醒来,当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痛苦折磨着她时,她的心里一直默念着一个名字:苏默。
  可是当他真正站在自己的眼前时,爱茉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先生……你真的是先生?”她颤声问道。
  “是我。”苏默道:“茉儿,你……可好?”
  瞬间,七年来的痛苦、隐忍和委屈都涌上心头,爱茉只觉得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瞬时已泪如雨下。
  “先生,先生……”她低声唤着,却无法多说一个字。
  苏默来到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茉儿,我来晚了。”
  爱茉哭着摇头,她想说,只要他回来,一切都不晚,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泪水沿着脸颊流到了他洁白的衣襟上,又被他揉碎在胸口。
  七年,她的人生被彻底颠覆,痛苦,无奈,屈辱,将她由一个纯真少女,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而他呢?爱茉颤抖着抚摸着他的脸颊,西北的苦寒并仿佛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印记,只是鬓边的白发又多了几丝,如果她未记错,他也不过刚过而立之年,这些年他又是受了什么样的苦,才会早生华发……
  “先生……茉儿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默揽着她,手指近乎贪婪地抚摸着她的脸,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二人相拥良久,才执手相视,只是泪眼朦胧,却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爱茉这才道:“先生何时到了这里?又怎知我会来?”
  苏默听了,这才道:“我已到兰陵多日,只是尚有一些事务未办,何况,你又在太守府中,自是不得相见,今天,我本打算远远看你一眼便好,却没想到……”
  原来如此。爱茉听了这话,不由得道:“先生,当年父亲污陷于你,你这些年,害你受了委屈,茉儿对不住你。”
  “茉儿……”苏默听了却拉住她道:“我所受的最大委屈便是无法见到你,即便是梦里,也忘不了。”
  爱茉听了,不觉得眼中一热,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来,她还想问什么,这时,突然听得外面有人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还请柳公子绕行。”
  爱茉一怔,刚想说什么,却见苏默微微皱了眉。
  这时,却听得柳云尚冷冷道:“既是太守府上的人,为何不曾见过?”
  那人听了只道:“小的只是府上一个寻常下人,公子贵人多忘事,又哪能一一记得。”
  柳云尚听了只冷哼一声并未言语,只往内堂走去,那守卫见了忙上去阻拦,柳云尚也不理他,轻拂衣袖,那人未有防备,晃了晃身子,险些摔倒,再追上去时,柳云尚已迈步走入殿中。
  当他看到爱茉与苏默在一起时,脸色瞬间一变,目光停留在苏默的脸上。苏默见此情形,倒未显惊慌,只扶住爱茉看了看他,二人目光对视,苏默虽不语,但目光似有千金重量般,而柳云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爱茉,眼中明明灭灭,一丝复杂之极的情绪闪过。
  这时,外头的守卫已追随柳云尚走了进来,见了苏默忙跪下道:“属下无能。”
  苏默也不介意,只挥了挥手,那守卫忙起身出去了,神情恭敬之极。爱茉见了,不由得暗暗惊异。
  苏默却伸手不露痕迹地握了她的手,这才向柳云尚道:“小世子。”
  柳云尚未答言,目光落在他与爱茉相握的手上,又移开,看着苏默道:“一别经年,没想到在兰陵再见。”
  爱茉见二人竟是相识,心中不免暗暗惊异,却只听苏默淡然一笑道:“世事无常,不过是随遇而安。”
  柳云尚看着他,目光凛冽:“西北七年风霜,难得阁下仍记得中原风光。”说到这儿,看了看爱茉道:“这位虽是阁下旧识,现如今却是太守夫人,还请将她奉还。”
  这又是什么意思?爱茉看向柳云尚,后者的目光却在苏默身上。
  “这么多年来,小世子仍是初心未变。”苏默淡淡一笑道:“实属难得。”
  柳云尚仿佛未听到一般,只道:“阁□份尊贵,莫要逼下在动手才是。”
  苏默听了这话,突然抬眸,眼中精华一闪,沉了脸道:“茉儿不是什么太守夫人,只是一个旧识。”
  柳云尚听了却冷冷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衣袖已拂过爱茉眼前,转眼间,她觉一股大力袭来,身子猛地一转,听得衣袂带风之声,再睁眼前,人已经被柳云尚揽在怀中。在她对面,苏默停了脚步,原本整治的白衣微有凌乱。
  “先生……”爱茉唤了他一声。
  苏默听了,只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向柳云尚道:“把她还给我。”
  他的声音虽不高,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爱茉挣扎了一下,却被柳云尚扣住双手,只听他清雅的声音冷到了冰底:“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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