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昭华千重殿》第242/323页


他和太子可是太子,若是真的太子出了什么事情,做父亲的总是更加维护自己儿子的。
这一点,周围的人都心里明白,看琅晟的样子很有点儿看好戏的意思。
“请陛下恕臣欺瞒之罪,臣前日曾经在宫门外偶遇一些可疑之人。拦下询问方知道是太子侧妃作孽,将其家中在东宫中当差长的有姿色的宫人或者毁容或者杀之,或者让人对其家人进行迫害,其行令人目瞪。臣当时觉得太子侧妃是太子身边甄选的淑女,应该不会做出这样骇人听闻之事,不会如此胆大凶狠,臣一时恻隐,想着那些人也只是普通百姓,就算是诬告太子侧妃,应该也是迫不得已或者被人驱使,便只是下令将人驱逐。此刻想来,太子侧妃既然连将军府都可以硬闯,能够伤人摘匾,那对那些普通百姓应该也不会手软的。”
琅晟淡淡的将这一段话出口,太子愕然的望着他,像是从来不认识琅晟这个人一般。
琅晟怎么会开口说出这样的话,琅晟怎么会那么恰巧的手中便有王氏行为不端的证据证人?
琅晟这个人虽然不接受太子的橄榄枝,不回应他的招揽,性子严谨认真的让太子生厌,却从来没有被太子真心忌惮过。
琅晟是把刀,是把好刀。却也只是把刀,掌握在合适的人手里足够发挥出大作用,本身却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刀能够自己杀人吗?
他愚忠,愚蠢,不知道为自己争取该得的,从军十载,边关百战抗御外敌,除了一个听起来好听的一品飞马将军的头衔和现如今说是皇帝赐予的住所,实则是囚困之地的将军府,再也没有其他。
一品飞马将军?真是笑话一般的封号,将军从来都是有沿袭称号的,一品更是如此,世袭罔替的称号,朝代更迭,将军称号却是不曾改变的,如同镇国将军,护国将军,辅国将军这类是超一品,骠骑将军,镇军将军,抚军将军这一类的称号为正一品,其下还有类似征西,征东,镇北一类为二品将军。
封号都是有讲究的,越是高位越是重视,否则的话琅晟一个能够在边关号令三军,立下赫赫战功的一品将军如何会在京城中被那些真正的高门暗地里蔑视?
如何那些想要和将军府结亲的都是些新近兴起来的家族,或者是大家族中的庶出女?
皇帝给琅晟的封号,看似恩宠,实则带着太多让人诟病的东西。
在太子心中,能够将皇帝的封号真正当做恩宠接着,还感恩戴德的琅晟可不是愚蠢吗?
若是自己如同琅晟一般背后有足够的军力,能够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如何便会像是琅晟一般到现在还被人暗地鄙夷,在京城中孤立至此?
太子从心底里将琅晟看扁了,觉得这就是个没有威胁的存在,这就是一把刀,所以在知晓王氏出的大丑之后,太子虽然是带着王氏在皇帝跟前请罪,真心里也不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中。
他可是储君,琅晟就算不识时务不接受他的招揽,也不敢对他不敬。
王氏是他的侧妃,应该也算是琅晟这个臣子的主子了,主子在奴才家中找些事情,还不是好摆平的很?
自己只要摆出这么个请罪的态度,琅晟便应该感恩戴德的受着,他本来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皇帝再是给他的称号遭人诟病,他也受了皇室的大恩,懂事的这个时候就应该顺着这个台阶下去。
太子甚至已经想着这次王氏会做出闯将军府的事情也是因为将军府家教不严,让黄依依那么个卑贱淫荡的女子入了他的屋子,引诱于他,他若是要将黄依依纳入府中,那么将军府必须要给出点儿交代。
太子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借着黄依依的事情将琅晟拉入自己这边。然后那许倾落自然而然也入了自己的手了。
很多男人的劣根性,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越是渴望。
许倾落之于太子,一次次的无法得到,已经让他生了执念。
那个女人,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弄到手中好好玩上那么一次的。
太子也已经想好了利用完琅晟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要如何处置他,毕竟许倾落衷情琅晟却对他无视让太子很是恼火。
可是这一切的想法都因为此刻琅晟的态度话语尽数成了愤怒与不敢置信:“琅晟,你怎么敢!”
他很清楚王氏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琅晟说的丝毫不错,甚至是犹有过之。可是王氏只是处置几个出身微贱的宫人,在太子而言,不足以让他和王氏翻脸,他还觉的处置那些个宫人能够让王氏心情好安分点儿对他更有利。
毕竟王氏背后代表着的是王家。
“父皇,琅晟所说尽数都是污蔑,儿臣从来不知道王氏会做出如此事情,王氏往日里在东宫中还算和顺,伺候儿臣很是用心,东宫中是经常置换宫人,但是那些宫人都是瑶儿为了怕她们在年龄到了的时候不耽误姻缘,因此加恩让他们离宫归家的。”
太子压住心底对琅晟的杀意,跪在皇帝面前如此道。
本来因为琅晟的话心虚的要死,身子更是软的一滩烂泥一般的王氏在听到太子为自己‘辩驳’的话语之后,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望着太子的眼神染上了脉脉情深。
她此刻丝毫不后悔自己去找黄依依的麻烦了,她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再多带些好手去,害的自己受制于人,将本来能够掩饰过去的事情闹到了皇帝的跟前。
“父皇,臣媳确实是冤枉,臣媳是将一批宫人遣散,都是为了心中不忍她们蹉跎青春,哪里想到......哪里想到现在人出事了。就扯到臣媳的身上了。”
王氏边说边看太子,给太子抛出去更加多情的眼神。
她现在也想明白了,自己是王家的女儿,只要自己不认,皇帝应该也不会为了些贱民对她如何的。
太子给了她一个我相信你的眼神,实则内心有些不耐,这个愚蠢的女人,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赶快配合着他,将他撇清出去吗?
平日里说着多在乎自己,实则就是嘴上说说吧。
太子不是蠢货,在看到琅晟那么坚定的样子之后,心中认定了琅晟手中真的有王氏迫害人命的证据,这个时候,需要做的不是狡辩,而是将自己迅速摘出来。
他相信王氏,相信王氏是个和顺的,所以王氏若是做了什么大恶,也与他无关,他不知晓。
两个人多年相守,可是说到默契二字,却是可笑至极的没有丝毫,危险的时候,各自只顾得保全自己。
皇帝的眼神在太子和王氏的身上扫过,又落在琅晟的身上:“琅卿,王氏在将军府的所为确实是过了,索性没有造成什么太过的后果,及时收手,太子和王氏也有心赔罪,此事便算了吧。”
皇帝此言不止是将将军府的事情就那么过了,甚至连琅晟口中那些个人命都给隐去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想要再追究了,也让琅晟不要再多管了,方才那个怒目训斥太子和王氏的人仿佛不是他一般。
太子唇角忍不住勾起,垂低着头,担心自己的笑容太过让皇帝看到不喜,看看,琅晟再是心存不轨,父皇终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王氏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身子都挺直了一些,望向琅晟,那目光中隐隐的带了得意,什么大将军,果然是个名头罢了,皇帝如此不给面子。
“琅卿,你对朕调和此事是否满意?”
皇帝再开口。
琅晟隐藏在袖底下的手紧紧的握着,他深深的垂低了头,听着头顶上方传来的皇帝的声音,还是那道似乎宽厚的声音,还是那一日自己带着亲卫回京亲自将他扶起,封他一品飞马将军,称赞他保家卫国,忠心耿耿,是不世良才,皇帝告诉他,将边关屏障交给他,相信他一定能够抵御住边关异族,能够保护百姓安乐。
那些话言犹在耳,此刻与皇帝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琅晟一瞬间只觉得心冷,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另外一个人效忠,琅晟最开始跟着琅父干的最多的便是学习打铁,如何会去教他那些个效忠的道理,作为大庆子民,只是心中存着一个念头,知晓保家卫国是应该的,再多的便没有了。
后来又意外陷入异门,那位师傅不止一次的给琅晟洗脑,琅晟感激那位师傅教给他本领,让他成长,在他心中,最开始甚至将那位师傅当做是父亲的替代。
只是到了后面,异门的野心终于暴露,他的师傅是异族人,他的师傅要的是大庆的天下,他则是师傅手中的一颗打磨好了最好用的棋子。
本来应该很顺利的,可惜琅晟自始至终坚持着自己是大庆人,应该保卫边关百姓,拒绝与异族相干合作,才有了后来叛出师门一事,而当他十年百战第一次入了京城,第一次见了皇帝,被皇帝那样重视,那样交托江山安危百姓安乐的一刻,他以为自己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效忠的目标,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座上皇帝的真容。
“琅卿?”
皇帝的声音压的有些低,因为琅晟久久不出声。
“臣,知晓了!”
琅晟一字一顿的出口,心底发苦,许倾落一次一次的给他提示,他自己心底也知晓皇帝的不信任,皇帝不像是他想的那么好,只是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是此刻一般明白的。
“那些个你遇到的在宫门外徘徊百姓估计是被人利用,琅卿你回去之后便将他们好好安置了吧。”
琅晟拱手告退的时候,皇帝又丢下了一句话。
“......是。”
“父皇,儿臣和瑶儿也先告退了。”
太子看着琅晟走出了屋子,眼中杀机闪过,却是隐忍着垂低了眼睛对着皇帝告退,琅晟以为自己能够将东宫如何?
根本是以卵击石,妄想,待到过段时日,他会让琅晟受到教训的!
“太子,你身居东宫之位,不止要做到德行出众,更要做到明察秋毫,修身齐家治国,连一个小小的家都无法做到明察秋毫,对侧妃所作所为丝毫不知,朕对你未来是否能够继承朕的位子。真的是有些疑惑了。”
皇帝的话语说的不重,对太子来说却是重锤击落:“父皇?”
他先是愕然,然后便是心底悚然,越发垂低了头,声音发虚:“父皇,是儿臣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老东西难道是真的想要换太子了?
太子心中却是这个念头不断的闪烁,恨的咬牙。
“罢了,你终究是朕选择的太子,日后好好的,别让身边人随意的蒙蔽便是对朕的交代了。”
皇帝看着太子战战兢兢的样子,心底满意了,挥了挥手,唇角甚至带了那么点儿隐隐的笑。
太子从皇帝的寝室中出去之后,被透过窗隙的冷风吹过,只觉得全身都发寒,手脚冰凉,心间却有一丝丝灼热的野心在燃烧。
他是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可是有皇帝在一日,他便是再努力,再告诉自己自己的地位已经足够了,皇帝也能够随时随地的对他想要教训就教训。想要斥骂就斥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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