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昭华千重殿》第245/323页


少女的手从发间的珠花上慢慢的滑落到了自己的脸颊,唇角,手指清晰的勾勒出此刻唇角上扬的弧度。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那些什么理由。原因,而是赶快趁着难得的机会将和琅母的关系稳住。
她想要嫁给琅晟,简直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么好的男人,尤其是经过自己调教之后,好的更过的男人,许倾落还真的是很担心被别人半道抢走。
嗯,琅母今日受惊不浅,等会儿去厨房熬制些安心定神的膳食,让百草送过去吧。
许倾落这么想着,转身便要去厨房,她的脚步一顿,看到了中午的时候百草取来的那一盆水,水光清亮,映衬着点点烛光,仿若星子坠落一般。
许倾落从袖子中抽出那一张信纸,走到水盆边,展开白色雪白的纸张,双手各自捻住一角,轻轻缓缓的放入到水中。
水迹迅速的没过纸张,墨痕渐渐的在白色的纸张之上现形。
许倾落望着那信纸上的字迹,与信封上的一般无二。
“今夜吗?”
许倾落自言自语着,指尖摩挲着,半晌伸手将那被水渍浸润透了的纸张取出,慢条斯理的叠起,揉弄成团,然后走到那还在燃烧的炭盆之上,纸团扔入进去,刺啦一声响。
白雾渺渺中,纸团慢慢的成了灰烬。
不论这个邀约的人是谁,她总是要去见一见的,信上所说的事情,她不得不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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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有宵禁,到了夜间基本上就见不到人了,许倾落穿着一身深色的斗篷,从后门出去,左拐右拐到了一个小巷子前,酒香味从巷子中不断的传出,那醇香纯粹的香味,比起那些贡酒御酒也是毫不逊色的。
许倾落放缓了脚步,拐入了巷子中,远远的便看到了巷子最深处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一个燃烧着的小炉子,泛着红意,上面一壶酒水,两只杯子,月色映照,稀疏的光晕染在半张桌案上,将其分割成了光暗两半,莫名有些凄凉。
许倾落微微眯起了眼睛,望向了月色完全映照不到的阴影处,那里没有丝毫动静。
唇角微微勾起,是嗤笑的表情,径自走到那桌案边,坐下,伸手。
另外一只比许倾落的手大的多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背上:“这酒还没有热到最好的时候,想要喝到最好的酒水,就需要耐心的等待。”
男人的声音熟悉的很,许倾落抬眸,望着那张背对着月色只能够看到影影绰绰轮廓的男人容颜:“衍公子的身子最好还是不要随意喝酒的好,若是真的要喝,也还是喝药酒最好,我送的那几坛子药酒便是喝的勤快些,想来还能够再用上几个月吧。”
许倾落直接点出了对方的身份。
一声男人低沉的笑声从头顶落下,公子衍轻轻的一撩衣袍,径自坐到了许倾落对面的位子上:“我对落儿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从分离之日开始算起,到现在为止可是分离了不知道几何岁月了,今日再见,实在是心中欢喜异常,小酌一杯用以怡情想来也没有大碍。”
公子衍容颜汝玉,笑容温和雅致。气质优雅,即便是坐在破败的小巷子中,却也仿似身处于玉宇琼楼之间,将巷子都给点亮了。
“衍公子,我今日来此,只为了你信中所说之事,其他的,恕我没有心思。”
许倾落低垂了眉眼,却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凌厉。
公子衍听着许倾落那毫不客气的话语,笑了笑,自己从那小炉子上取下了已经热好了的酒水,倾斜。晶亮醇香的酒水落入瓷杯之中。
男人举杯到了许倾落面前:“难得相见,陪我喝一杯我便告诉你如何?”
许倾落从公子衍手中拿过酒杯,仰首入喉。
她这么痛快,倒是让公子衍有些愕然:“你不怕我给你在酒水中用些料?”
要知道,即便是许倾落医术再高,也不可能识遍天下所有的毒物药物,这东西可是防不胜防的。
许倾落终于抬起了眸,眼中带着淡淡的色彩,将空了的酒杯放下,一字一顿:“你不会!”
“你对我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若是你真的要对付我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好好坐在这里了。更何况......”
许倾落伸手,拿过公子衍面前的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入喉:“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说公子衍不会用阴毒的手段,只是许倾落的感觉中,对待如同自己和琅晟,公子衍看似戏谑,其实一直都守着一点原则。
也许是因为自己和琅晟怎么的都算是对方的‘朋友’吧。
公子衍看着许倾落丝毫不防备的又喝下了一杯酒水,听着她肯定的话语,蓦然间笑出了声,先是小声的笑,然后是大声的笑。最后笑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般,眼角都闪烁着点晶莹。
许倾落看着公子衍近乎发疯的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倒了一杯酒,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但是以着她的判断,怎么的也是那种价值千金,可遇不可求的,此时不趁机多喝点儿,可真的是可惜了。
许倾落不好酒,她好的是美酒。
公子衍的笑声慢慢的又从强变弱,终至停息,他望着许倾落,伸手揩去眼角的一点晶莹:“落儿,你果然是我的知己。”
“就为了你方才的那句话,我给你你要的东西。”
一本小小的册子放到了桌子上,那是一本陈旧的厉害的蓝色封皮的册子,封面上没有字迹,页角带着不少毛糙,可见被翻阅了太多次:“这东西,若是你真的研究明白的话,也许能够救琅晟。”
他眼中渐渐的冷了下来,冷的仿佛蕴藏着彻骨的寒凉一般:“从此之后,便是敌人了。”


第157:从此之后就是故人

“从此以后,便是敌人了。”
公子衍此言一出,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子肃杀之气,许倾落的手微动,抬眸望向气质大变的男人,脸上还是那么平静,平静的仿佛对他的突然转变毫不在意:“好。”
她没有询问为什么,没有想要挽回,就那么淡淡的一声好。
公子衍心中对对面少女的答案反应其实早就是心知肚明,若是与一般女子一般的反应,那么许倾落也不值得他上心了,可是当她真的面对他的敌人只说应了一声好,不试图挽回,不试图询问,男人的心中还是不可抑止的有些疼痛,痛的不厉害,比起往日里蛊毒伤势发作时候撕心裂肺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宁愿承受那样的痛,也不愿意承受现在这般隐隐的,闷闷的,空荡荡的,像是胸口破开了一个小小的洞,不断灌入着冷风的缠绵不去的痛。
“若是无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公子衍久久的凝视着许倾落,不言不语,少女沉默了会儿,先站起了身子,拿起手中的书册,便要告辞离开。
她与公子衍之间,终究有太多的隐瞒,两个人终究是无法成为知己。
隐没在暗处的容颜上有一瞬间闪过怅然,却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瞬。她又是那个不曾为除了琅晟之外的任何男人动容的许倾落。
在许多人眼中冷情的过分的女子。
公子衍的回答是再次倒了一杯酒,心底叹了口气,许倾落转过了身子,便要离开。
“落儿,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据我所知,你出生在五洲城,幼年之时随着父母去了淮县定居,府中父母慈爱,对你重视有加,你也不曾遇到什么危险或者是难容之事。按理来说你要么是那种温柔普通的大家闺秀,要么是刁蛮任性的小姐,要么是不知世事的天真女子,不论是哪种,都不该是你现在这般,敢和我当面,面对那么多生死间事也恍若早已经熟悉,丝毫不惧。”
“若是说你的十四年岁月中真的有什么会造成性格大变的事件的话,也就是从你应杨家的邀请入太尉府中为杨三公子治病开始了,其后的流言,诽谤,被众人孤立,明明救治了人却被人陷害,差点儿死在淮县城破的那一日,那之后你的经历精彩的太过了,形成你现在的性子也算情有可原,可是据说你的性子在你入杨府之前便已经是那般了,面对杨家的抓捕,你敢站在你父面前,敢直面那些官差,这些都足矣说明你的性子一开始便是那般,我很好奇。为什么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中你早早便养成了这么不一般的性子呢?”不轻易动心,不信任任何人,对他自始至终都能够那么冷静,冷静到了心狠的地步
男人的眸色有些迷离,似乎是在看着许倾落,又似乎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真的是很奇怪呢。”
就像是我一般,怎么就会因为你的一声好,而心里难受呢?这可真的是奇怪的事情。
许倾落的脚步顿住,她没有想到他查的她那么仔细,可是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公子衍的能量若是真的想要知道她从小到大的经历,真的不费什么事情,对方毕竟是能够掌握皇帝行踪,甚至让皇帝在五洲城御驾住进许府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在公子衍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少女的声音幽幽响起:“也许我上辈子经历了太多的痛苦,这辈子学会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也说不定......”
这便是她的答案,此时此刻,她突然就不想要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谎言应付。
也许是因为公子衍给了她想要的东西,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真的曾经帮过她很多,更也许是因为对方不曾像是她前世最恨的那几个真正伤害背叛了她的人一般用口蜜腹剑来麻痹她,最后让她承受来自于信任之人背叛的痛苦,而是直接告诉她,下次再见,便是敌人。
许倾落痛苦的在意的从来不是来自于明处的对立,她在意的不能够忍受的是来自于背后的刀子。
公子衍听着许倾落的这句话,真的很像是敷衍,可是他却莫名在对方的声音中感觉到了一股子真诚,真诚的让他觉得自己都有些傻了,居然会相信。
不知道是他傻了还是她疯了。
“你的病,我会继续努力的,不论是否是敌人,我首先是一个医者,在我研制出救你的方法前,别轻易死了。”
许倾落最后丢下这句话,抬起脚径自走出了巷子。
少女的身形纤细柔弱,被月色拉的长长的,他遥遥的望着她的背影,望着她一步步的远离,直到她在拐角处彻底消失了踪影,公子衍还是无法将自己的目光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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