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娇宠记》第2/76页


  她一路走过去,只有田地里有人,初来乍到,她又不是个性子爽朗的人。扭捏害羞了一会儿,终于是鼓起勇气,朝路过的一个大婶儿问路。那婶子瞧她几眼,问了些话,便猜着什么了。蜡黄的脸,黑黑的牙齿,笑的傅眉浑身不自在。
  她想溜之大吉,那婶子却拉着她,“姑娘莫怕,我又不能吃了你,你说你哥叫秦丰?”傅眉点头,那婶子道:“我家男人是村里书记,你叫我吴婶子就成。你来了多久了,咋不去登记哩,不登记不能上工,不上工没有工分哩,一年到头吃啥用啥?”
  傅眉愣住,秦丰没跟她说这些,虽知道城里知青下乡是要做活的。她跟他们差不多,但是具体流程她不懂,吴婶子便跟她说,到哪里去做什么。
  两人说话的功夫,地里有些妇人要回家煮饭了,路过她俩。知道了傅眉的身份,笑眯眯的打量她,一个说,“哟,俺们这乡圪僚沟,也来这么俊的姑娘哩。”
  吴婶笑道:“甭惦记,丰娃子家的。”
  跟着一路的几个妇女哈哈笑,斑黄的脸皱出褶子,难得在繁重的劳动之余有玩笑开。“城里的俊媳妇叫丰娃子讨着哩,琴女子换来的?”傅眉还不大适应这里的话,她们一说快,她就懵了。
  众人围着她说笑,突然一人从远处奔过来,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一般,两条长腿几步一跨就过来了。秦丰拉住傅眉的手,抓得紧紧的,她能感受到他因快速的奔跑而粗重的呼吸。
  将她护在身后,秦丰心里踏实了,狂跳的心平复了些。吴婶道:“你咋不带她登记哩,别忘了晚上带她过来,你吴叔就那会儿有空。”秦丰抿唇,低着声音道,“她不登记。”
  吴婶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了,就有些急,“你这娃子,她不登记你养哩,你一个人能做多少?”秦丰不说话了,下巴倔犟的绷起,她来到柳树屯,不是来吃苦的。


第2章
  回去的路上,傅眉叫秦丰拉着,他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一步一步跨的很大,走的速度却刚刚好,她勉强跟的上。回想方才吴婶的话,傅眉拉住他说,“哥,你带我登记去吧。”
  秦丰停下步子,却没有回头看她,他人虽然瘦却很高,她只到他肩膀。不算宽厚的肩颤了一下,听见他微涩的声音道:“你不用上工。”傅眉转到他跟前,仰头看他,眉眼精巧。这般俊俏的模样,不该属于大山,他有些怔忪。
  “让我去吧。”她轻轻摇了一下他的手,缓缓道:“谢谢你,我不怕吃苦,在这里生活,大家伙儿都上工,我咋幸免?”便是秦家养着她,她哪好意思白吃白住。爷爷教导她的,不能懒惰。
  秦丰没说话,淡色的唇抿起,两眉之间夹起三道沟。这说明他不乐意听了,他不乐意的时候,谁也拿他没办法,看着面色柔和,其实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傅眉抬头,“你这样不对,好吃懒做是资本主义做派,要拉出去批.斗,降到下等成份。”
  她这样一说,他有些紧张了,眉头夹的更紧,颈上的青筋都一根一根暴起来了。沉默不下去了,他问,“真的?”她点头,“大家都上工,我没病无痒的又正年轻。靠你家养着,是不是地主才这么干的?”
  秦丰脸色难看了,薄唇紧紧抿起来,目光落在她脸上,深深的眼底有一丝后悔。都怪他念的书少,没有想到这个只顾着自己,他低低道:“对不起。”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对不起,但是看来他的态度软和了,傅眉就松一口气。她微微一笑,一口亮白的牙整整齐齐,“没关系。”
  秦丰有些失落,有些决定果然不该凭着一时冲动就义无反顾的去做。出现的严重后果,若是叫他承担,他心甘情愿,只是连累了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傅眉跟秦丰高高兴兴的回家,刚走上坡到了院坝,门前头坐着的人就吓了傅眉一跳。那人四十几岁的模样,脸上沟沟壑壑,眼底有些红,像是许久没睡好觉。看清人的脸,她想起来了,上一次跟爹妈来瞧秦琴时她见过,是秦丰的爹。
  秦保山坐在门墩上,身上披着一件大髦军衣,很有些年头了,军绿色褪成浅灰色。手摸到里头衣裳的一个布口袋里,捏出一点烟草往烟锅里塞紧,用火点燃吧唧吧唧吸一口,好像是什么美味,一脸享受的模样。
  秦丰走过去,唤了声爹,然后看着傅眉。她小步子走过去,看了秦丰一看,他眉目刚阳,给了她些底气,轻轻唤了一声叔。秦保山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一口一口吞云吐雾。
  傅眉有些拘谨,也明白了,怕是秦保山不待见她。也是,再如何说,她的到来换走了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换谁都不会高兴。秦丰脸色一沉,低低道:“爹!”
  秦保山立时跟点着的火.药似的,吹胡子瞪眼,“咋了?声音大了不起,你爹我不聋!”秦丰胸口起伏了几下,到底没说什么,拉着傅眉进屋去了。
  ……
  秦丰做饭,傅眉本想打下手,只是农村的厨具不认识她,出手就是错。风扇被她拉的呼啦呼啦响,火还是点不着。秦丰过来一瞧,她把柴塞了一满灶,火自然点不着。
  他没说什么,反而似有若无的笑了一下,让她出去玩儿。秦保山就坐在院子里,盯着篱笆里的几只小鸡仔,撇了她一眼,“我家阿琴,放学回来,屋里屋外的收拾,喂鸡喂鸭都是她。”
  傅眉听说这话,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又委屈,她没做过这些,如何会?秦丰将蒸好的红薯端到桌子上,菜里也没多少油水。傅眉吃不惯,两筷子便放下碗了。
  秦丰没说什么,等她回屋了,对秦保山说,“明儿我用工分换些白面大米回来。”秦保山有些气,“阿琴在家的时候,日子都没过这么精细。”秦丰淡定的喝汤,虽然汤里只有几片菜叶子,“她就是不来,阿琴也一定会走。”
  傅家第一次来的时候,个个穿戴的都好,还是开着小洋车来的。当即便提出要带秦琴走,秦保山不同意,人家又说动了队里书记来劝。胳膊拧不过大腿,秦琴注定要走,若不是秦丰提了要求,现在家里一个女娃都没有。
  秦保山生闷气,将碗一推,啪嗒啪嗒吸了几口旱烟,过了一会儿,说道:“那也不必就为她吃那些精贵东西,工分攒下来,一年到头也有不少粮食哩。”秦丰眼珠子更黑了一下,他知道他爹把粮都省下来干嘛。
  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以往还小的时候也会气也会闹,后来没有任何结果也就罢了。他只是道:“并没有省,阿琴读书也是那么多,何况她也要登记上工。”秦保山这下没话可说了,猛吸了几口烟,一边烦自个的事儿去了。
  晚上秦丰下工回来,带傅眉到村里大队书记吴家登记了名字跟基本信息。秦丰在屋里跟吴书记说话,她就在外头,吴书记家的小孙孙蹲在鸡窝跟前。
  傅眉也蹲过去,“你在看什么?”小孙孙把掉在嘴边的鼻涕一吸,不看她说道:“看鸡下蛋。”傅眉道:“那有鸡下蛋吗?那蛋干嘛。”小孙孙似乎不敢相信她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还是好心回了一句,“吃。”
  傅眉觉得她被鄙视了,也不说话了,一大一小蹲在鸡圈旁,看的目不转睛。秦丰说完话出来了,喊了她一声,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乡间的小路上黑黢黢的,树影子一片婆娑,山里传来几声鸟叫,不远处的狗吠也似饿的没力气。路旁河里的水,在月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她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象,心里就跟晚间的气候一样,幽凉幽凉的。
  她走到他身边,觉得有些奇怪,以前从未见过的两人,她竟也很平静的喊他哥,不过一天功夫,就叫出了亲切感。傅眉道:“哥,你知道供销社在哪里吗?”他轻轻嗯了一声,也没问她干嘛。
  傅眉继续道:“我这里有些票,咱们去买些粮食吧。”秦丰停了下来,漆黑的夜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缓缓开口道:“那些票你自己先留着,在这里不用你操心吃用的问题。”
  傅眉有点不明所以,“留着也是无用,需要的时候就用了吧。”他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含糊道:“你自己先留着。”
  第二日傅眉也跟秦丰一道上工了,现下开春正是农忙的时候。大队的书记队长便商量着先停了开荒引水的工程,专心把地里粮食种上再说。不然,来年别说产量上不去,怕是连吃的都没有。
  于是又一一分配了工作,妇女孩子大多拿的工分少,相对的活也轻松。加之秦丰昨儿跟吴书记谈过话,傅眉今儿的活儿便是跟第三队几个妇女一道上山打猪草。
  他们队十几条猪是放在一起养的,松不得半点疏忽。她跟着队里几个妇女一道进山,村子周围的草早让人打光了,队里人只能进山找。
  傅眉跟人不熟悉,也就不大敢开口,走在她前头的一个宽脸厚唇的妇女看了她好几眼。走了一会儿小声跟她说,“你瞧瞧,前头那个头上围着方巾的,是你大妈哩。既是丰娃子妹妹,也该随他喊。”
  傅眉笑了笑,向前看去,那妇女说的大妈人很瘦,眼角下垂,鼻子尖尖的,下巴也尖。不是很好看的模样,方才从她身边过去。同道的人先后都知道她是秦老二家新来的女子,那位大妈没理会她,她也不想贸然上去说什么。
  山里的路不好走,傅眉特意找了一双黄胶鞋,走了这么远,脚底还是火辣辣的疼。她坐下来歇口气的功夫,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傅眉擦了擦额上的汗,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斑驳的洒在她脸上,那张脸越发白皙娇嫩了。
  喘口气的功夫,傅眉眼前一亮,她看见石头背阴处一根山药藤子。慢慢摸索过去,掏出割猪草的刀,一点一点的挖,然后就挖出一尺多长的两根山药。傅眉欣喜若狂,小心的将山药藏在背兜底下,这会儿是认真割猪草了,因为要掩盖好吃的啊。
  ……
  同傅眉一道进山的人都回来了,她还不见踪影,秦丰等在山脚。表面瞧不出什么,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的。他看见他大妈跟同村的婶子下来了,克制住心里的厌恶当没瞧见人。
  那婶子瞧见他挺拔的身影,远远笑道:“丰娃子这是等俊媳妇呢!”秦丰他娘撒手前曾说过秦琴长大了便是他媳妇,村里住的近的都知道。时间长了,住的远的也知道了。秦琴走了,傅眉来了,在他们看来是一样的。
  只不过秦丰的媳妇人选一个比一个俊,今儿他带着傅眉上队里分配工作,村里娃子们多少都看直了眼。便是他大妈的儿子秦辉也赞了一句,秦大妈脸上不好看了,嘟囔一句,“长的俊有啥用,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当菩萨供着哩。”
  他的俊媳妇,秦丰心里甜了一下,只是现在她不见了。秦丰才舒展开的眉头又拢起来了,他问:“婶子瞧见她了没,她第一次到山里去。”那婶子道:“没看见啰,山里长虫多,你快去瞧瞧。”秦丰跟一阵风似的卷上了山坡,树高的人跑起来毫不费力。


第3章
  傅眉第一次走山路,身上的麻布粗衣裳还是秦丰的,穿起来能将她整人包着严严实实。她背着猪草小心往坡底下滑,她不像走惯山路的当地人,做不到健步如飞,往下溜都废她的精力。
  她第一次感受到农村对她这个城市人的恶意,若不是背篓里两根山药给了点安慰,真是要叹息命运多舛了。秦丰从刺笼里钻出来便见她一步一挪往下梭,心里的紧张松快了些。
  他二话没说,两步跨到她跟前,将人跟提溜小鸡仔一般抓起来。傅眉瞧见是他,笑得眉眼灿烂,“哥!”这个称呼入耳,秦丰顿了一下,微抿嘴角道:“不要叫我哥。”
  他一点都不想她叫他哥,他对她怀的心思,不是这种。傅眉有些疑惑,昨儿她也这么叫的,不是好好的,今儿又不许了。秦丰麦色的脸上满是刚毅,汗水打湿了头发。那双眼睛却黑白分明,凝视她。
  傅眉叫他看的要结巴了,愣愣的,过了一会儿,又高兴起来,凑到他耳边,“我跟你说,我找到两根山药,咱们藏着带回家去。”她的唇贴着他耳朵,热气喷到耳心里,一阵像放鞭炮的噼里啪啦感传遍全身。一直酸麻到尾椎,那感觉令他全身紧绷。
  秦丰干咽口水,喉咙热的要烧起来,脑子里也是如岩浆一般沸腾。疯了,他绝对是疯了,挨着她而已,反应就这般大。
  傅眉还沉浸在喜悦里,心里想着回去要如何煮这两根山药。秦丰看了她一眼,立马克制的移开眼睛,声音有些哑,“脚疼吗?”
  经他这么一问,她才感觉到脚底钻心的疼,于是苦着脸点点头。秦丰什么也没说,看了她的脚一眼,蹲到她跟前。傅眉有些意外,还有些害羞,她长这么大,只叫爷爷背过。
  秦丰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低声催了她一句,傅眉按耐下不好意思。她的脚实在疼的走不动了,这已经到了极限。秦丰是山里长大的人,土生土长的,明明陡峭的山坡在他眼里如履平地。
  傅眉趴在他背上感觉不到一丝颠簸,脸靠在他不算宽厚的肩头,鼻翼是他身上汗水混着皂角树香的味道。这种味道是她第一次闻到,感觉一点不像旁人描述的乡下人那么糟糕。
  虽然来了这么个穷乡僻壤,生活水平落后,每天或许都有很多活。还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但她不是个爱抱怨的人,爷爷影响了她。什么环境下都要有好心态,何况遇到了这么可爱的人啊。
  于是,秦丰背着傅眉,傅眉背着背篓,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先回家将山药藏好,再去大队养猪场交了工。计算工分的会计看了看傅眉“娇气”样子,瘪瘪嘴。道:“丰哥,阿琴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想找她玩哩。”
  傅眉好奇的瞅了一眼人,这姑娘面皮白皙。圆圆的脸,鼻子也是圆圆的,就是眼睛有些小。瞧着倒也讨喜,秦丰将傅眉头发上的草屑取下来。跟她说,“这是三爷家的女子,叫秦桑。”傅眉点头,冲她笑了笑。
  秦桑扭开头,没理会她,秦丰也不多说什么,拉着傅眉走了,秦桑在后头气的跺脚。走了一段,傅眉停下步子,秦丰回头瞧她,刚硬的脸庞泛着一丝柔和。傅眉低头,“她不喜欢我。”
  秦丰面上没什么变化,也是,她这话无关紧要,谁放在心上呢。只是傅眉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初来不愿意跟人交恶。秦丰手上加了点力道,捏住她的手。傅眉觉得挺新鲜的,她从未跟人这般亲密,走哪都手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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