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项链》第55/60页


  我前世是个残疾人?
  
  突然,那女孩一脸欣喜地回头:“姐姐,你回来了?”
  门打开了,一个二十出头,扎辫子,脸色十分健康,穿着蓝色布衬衫的女孩探进头来,笑着说:“死丫头,耳朵那么尖,本来还想吓你一跳。”
  轮椅上的女孩高兴地笑了。
  “爸妈他们还没回来?你等着,我去做饭,饿了没?”蓝衬衫女孩忙里忙外,十分利索。
  这个女孩也高兴地费力转动着轮椅,跟着她姐姐跟前跟后。
  然后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哥哥都下班回来了。家里一下觉得狭窄起来,十分热闹。
  饭菜做好,满屋飘香,一家人围着饭桌,吃得和乐融融。
  
  杜随坐在一张藤编的沙发上,托着下巴看着这家人:那个姐姐她看着也异常亲切,似乎。
  金墨一直也不招她回去,也没人能看见她,就算她在沙发上横躺,打滚,前翻,后翻,也没人看得见,也没人理会。
  杜随百无聊赖起来。
  
  突然,那个一直管女儿们叫“大丫头,二丫头”突然正经起来,对大女儿说:“兰芝,你……”
  杜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也没听真切后面说什么。
  这个名字……
  兰芝,是自己的外婆的名字。
  对了,外婆说过,自己有个得了小儿麻痹症,双腿不能行走的妹妹,后来奇迹般治好了,跟着自己的老公去了贵州,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就早早去世了。
  原来,自己的穿越竟是来参观外婆的青春时代吗?
  杜随终于也感觉到了什么叫满头黑线。
  真傻啊,还在想什么前世,难道前世今生容颜就会相似吗?说不定是个男人呢。
  容颜相似,不应该是血亲吗?
  
  金墨还不叫她回去。
  这时代也没什么娱乐,饭后又没有电视,爸爸居然拿出一本巴尔扎克的小说给大家念小说听,三个已经成年的儿女乖乖围坐在灯下,听爸爸念。
  这场景在充斥着电视,动漫,电影,游戏,网络的时代来的人看来,简直单纯得难以想象。
  但是,那个爸爸念得很认真,那三个大孩子听得也极为用心,随着抑扬顿挫但有些低沉的朗读声,空气里都渐渐弥漫起一种叫人心动的温暖空气,干净,明朗,如同秋夜的桔色灯光,如同在刮风的时候突然忆起已经渐渐消失的旧时光,如同妈妈年轻时曾经用过,如今已经收起来作了搁物边桌的缝纫机。
  杜随忍不住也侧耳倾听起来。
  虽然是已经看过的书,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把心都沉浸进去,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给自己买的童话书,因为认不全字,很多字都是跳过去踩的,弄得一知半解。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啊。果然是时光不在,转眼间自己就会要三十,四十岁了。明明七八岁时候的事情还记得清清楚楚,明明高中时代还像在昨天一样。
  而外婆,记忆中始终老态龙钟,满脸皱纹的外婆,竟然也有过这样怒放的时候,也有过这样象牙般的皮肤,明亮如星的眼眸,鲜花般的嘴唇。
  杜随的心贪恋起来,竟然开始担心不等听他念完,金墨就会把自己叫回去。
  
  好在并没有。
  时间悄悄溜过去,一个中篇念完,已经十点半,那个爸爸合上书,喝口茶,伸了个懒腰,“晚了,睡觉吧。”
  于是孩子们轮流去洗漱刷牙。
  做父母的在灯下慈爱地笑,温暖互视。
  杜随突然想起外婆说过她爸爸家成分是资本家,文革时被关过牛棚,受了很多苦,早早去世。
  举目看看现在如此和美的家庭,想到也许几年后就要家破人亡,心里刺痛起来。
  
  灵体感觉不到困乏,但是杜随也觉得不自在起来,这就像到人家去作客,主人家都要睡了,自己还赖着不走,实在不好意思。
  可是现在走不走,也不是杜随说了算。
  暗骂了金墨无数遍,杜随想了想,还是跟着轮椅上的……嗯,那个,应该叫姨婆,回她房间去了。
  
  外婆来帮姨婆上了床,盖好被子,但是可能因为白天没有工作来消耗体力,她并不困,在自己姐姐走了之后,又坐起来,倚在床头,若有所思。
  等到全家人都睡了,熄了灯,慢慢进入梦乡,这位小姐还无意睡眠。
  就在杜随越来越焦躁的时候,床上的这位轻声,迟疑说:“你……你在吧?”
  杜随心里一跳。
  而年轻的姨婆终于鼓足勇气,果断地说:“你在,我知道,快出来吧。”
  难道,我们家通灵是有遗传基因的?杜随心想。
  正想走到她面前,姨婆又说:“昨天,帮我盖被子的人是你吧?”少女轻柔而清朗的声音美丽如轻轻洒满这屋里的银色月光。
  不知道为什么,杜随觉得这可能是这个残疾的女子这辈子所能发出的最美丽的声音。
  就像鸟儿们在求偶时才能唱出最宛转动人的歌。
  随着这句话,一个人,不,一个人形的东西慢慢从银色的月光中走出来,身上也闪烁着银色,如同诞生于这月光中,后面半截跟出来的是马的身体,还带着一对羽翼,蓝色的长发,俊美如天神的面庞,四蹄轻踏,无论是人的部分还是马的部分,每一块肌肉都完美如同大理石雕塑。
  床上的女孩睁大眼,如梦如幻。
  
  可惜这么浪漫的时候,旁边还有个看不见的灵魂参观。
  杜随苦笑:老熟人啊,是英招兄。
  难道说英招死去的恋人,竟是自己的姨婆?
  看来自己不能叫他英招兄了,竟应该叫姨公?
  
  英招轻轻走到她床前,说:“我这样子,你不害怕么?”声音低柔,和杜随听惯的爽朗带笑的声音不同。
  杜随自动归结为英招发情的声音。
  床上的女孩毫无惧意地抬头仰视着他:“你会射箭吗?”
  英招不解地看着她。
  “你这样子啊,再配把弓,就漂亮死了。”
  英招望着她,目光柔和。
  难怪,杜随想,那天自己仿佛说了类似的话。
  “爸爸讲的希腊神话里,所有人马都有弓的,明天我求哥哥给我找块好木头,给你做把弓,以前我爷爷还在的时候,我在家里无聊,爷爷教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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