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项链》第9/60页


  等候医生检查的时候交警赶到了,好在有很多目击证人及监视录像可以证明完全是这个女孩子违反交通规则并且举止不合常理才出的事,杜随处理得又十分冷静正确,受过良好教育的知性美女负责任的态度让年轻交警很是激赏,所以完全没有被责难。
  这时医生来通知说病人抢救完已经转到加护病房,于是杜随就和交警去看那个出事的女孩。
  那女孩全身麻醉还没醒,杜随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所说的打工妹,经济情况一定很不好,又没有医疗保险,便主动说要为她负担所有医疗费用。
  见惯了讹诈扯皮,推卸责任的年轻交警很是惊讶,看杜随的眼光变得像看仙女或观音(当然,如果杜随是个中年丑妇,这眼光就会像看傻子或神经病了),做完必要的笔录之后就离开了。
  杜随在病床旁坐下,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么难得的假期就这样荒废了,自己还真是倒霉!
  她闲来无事,就观察起这个昏迷不醒的女孩来。瘦瘦的,青白的脸色,简直像营养不良,并不很好看,但还算清秀,皮肤和头发都缺乏护理,有点毛糙。衣服样子陈旧,却洗得很干净,比一般打工妹看起来要顺眼些。瘦小的身材很像南方人,但杜随直觉她是北方的,而且不是东北的,可能是因为她有点方的颧骨。
  这女孩看上去二十来岁,但是杜随知道实际上她可能只有十六七岁。她闭着眼睛,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吟,好像在做可怕的噩梦。杜随想她一定吃过不少苦了,这些打工妹,人人身后都有血泪经历。可是谁没吃过苦呢?杜随自己看上去那么得天独厚,实际上也是一路摸爬滚打,出生入死。
  所以杜随并不特别同情她。适者生存,残酷无情的真理。这个星球上从来没有下过面包雨或牛奶雨。
  过了半个小时,那女孩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可能麻醉效果还没过,她眼神茫然。
  “你撞上了我的车,”杜随告诉她,“现在在医院里,你断了一根肋骨,其余没什么大碍,你暂时可以安心修养,我会先帮你垫医药费,不过必须说明我并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她也很怕这些人胡搅蛮缠,这种事出得多了,为防万一,她要把话先说清楚。
  那女孩好像完全没听见她说什么,眼神空洞地四处张望。
  “你要水吗?”
  这回好像听到了,几不可查地摇摇头。
  “你叫什么?”
  “……小,小娥……”声若蚊蚋。
  “你住在哪里?”
  茫然的眼神,没有回答。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工作,我好通知你的……嗯,朋友。”杜随温和耐心地说。
  谁知一听说要通知工作单位,那女孩就像疯了一样,“胡”的一下坐了起来,双手死死攥住杜随的衣角:“……别,别告诉他们……求求你了…… 他们知道了准说俺是个惹祸的精……准不要俺了……俺就再也回不去了……”说到最后,居然声嘶力竭,眼泪都下来了。
  杜随很诧异她这么激动,连忙安抚她:“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你先躺下来……你断了肋骨,怎么能这么激烈运动呢?”
  好不容易把她安抚下来,这女孩犹自抽泣。杜随就给她拿水和餐巾纸,一边又问她想不想吃什么。
  女孩擦干眼泪,觉得很不好意思,后来确实饿了,才吞吞吐吐地说想吃豆沙包。
  杜随给附近一个相熟的粤菜馆打了个电话,让送一份豆沙,奶黄,叉烧,虾饺的点心拼盘来。
  因为是熟客,对方很巴结,不一会儿四个小小笼屉就送来了,冒着热腾腾的气。
  看来除了豆沙包,其余的她都没吃过,吃得极是香甜。杜随看着她吃,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总不能一直陪着这小姑娘吧?
  正发愁间,突然听到一个极为男性化的声音叫着“小娥,小娥!”然后病房的门口就冲进来一个高大雄健的男子。
  一看这男子,杜随就暗暗喝了声彩,好一个威猛俊男!身高有一米九,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肌肉形状和身体比例完美,五官无可挑剔,一头长发光彩夺目,最难得的是穿了一身时髦艳丽的红色衬衣和黑皮裤,竟然一点也不显得脂粉气或是俗气。衬衣领口敞得很大,露出胸部洁白如玉的坚实肌肉,性感得令女人流口水。
  病床上的小姑娘一见到来者,就哆嗦了一下,脸上泛起一层潮红,眼中却露出惊恐。
  那俊男一见这小姑娘如获至宝,立马冲上去将她整个抱在怀里,口中还连连呼唤:“小娥,小娥,你没事吧?”
  他看这姑娘的眼光热得就像恨不得把她当点心合水吞下去,却又温柔得舍不得碰她一根指头,仿佛这打工妹是玻璃做的,只要遇到一点力量就会碎掉的宝贝。
  那姑娘在他怀里却不住颤抖。
  杜随看见他显然没发觉床边站了一个比床上的人要漂亮十倍,有气质一百倍,有魅力一千倍的女人,就咳了两声:“咳咳……嗯,这位先生…… 她断了一根肋骨,你这样会使她很痛苦……”
  不料那猛男站起身来,眼中闪着寒光地盯着她,厉声说:“就是你,就是你把小娥弄伤的?”
  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她吃了。当然,这和前面所说的吃法可就有天渊之别了。
  饶是杜随一生自负镇静,在这样的指控面前也不由有点慌了:“不不,误会误会,是她自己过马路不小心撞的……”
  TMD,怎么这台词这么像一般小说电影里伤害了纯洁脆弱的女主角,又软弱无耻地在前来寻仇护花的英雄男主角面前发抖求饶的废物反角呀?
  那猛男也像一般小说男主角一样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仍然狠狠地盯着她这个罪恶化身。
  这个时候应该女主角用柔美而气若游丝的声音说:“答应我,亲爱的,放过她……”
  可是我们这位病床上的打工妹还在神游太虚,一点也不入戏。
  所以杜大小姐只好自救:“我没骗你,”她冷冷说,“你可以向交警咨询。”
  不知是她冷冽的态度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床上女孩的一声呻吟,俊男立即将注意力转移,“小娥,痛吗?我刚刚弄痛你了吗?”声音温柔得像涂了蜜,伸手想抱住她,但是那个小娥却脸色惨白地躲闪了一下。
  威猛俊男立即痛苦得声音都变了:“你……你怕我吗?”他难过地咬了咬下唇(动作真是性感得要命),“你怕,我会伤害你吗?”
  “……俺,俺……”
  “小娥,我不会伤害你的,别躲开我……”
  “……俺,俺……俺怕……”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小娥。”
  “黑玉哥哥!”
  杜随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情景太诡异了!
  男的是日本漫画里才有的超级美男子。
  女的是不折不扣蓬头垢面的乡下打工妹。
  男的说的是言情小说对白。
  女的说的是山东土话。
  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出个车祸都能遇到这等震撼场面?这男的是被下了什么蛊吗?
  杜随见他们柔情蜜意,一时半会儿也是不会结束,只好又咳了两声,然后不顾那男的要杀人的目光,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络方式,如有需要,请和我联系。”
  离开的时候虽然觉得自己的魅力受到空前贬低,杜随还是笑了笑:她当然知道这个男子不是人类。她和交警都不知道也没通知这女孩的任何有关的人,他怎么会知道了,突然就这样出现的呢?何况他身上的妖气藏也藏不掉的。但是也许因为在三尸那里受到的挫折,也许因为看出这男子不会害那个小娥,她不想管。
  两天之后的晚上,杜随的公寓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杜随去开门,是那个俊男。
  杜随一点也不惊讶,便把他让进来。外面可能在下雨,他身上和头发都湿了。
  杜随把他安置在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热的红茶,拿了一条干毛巾。
  “谢谢,”他说,“那天我不能自控,得罪你了。”
  “没什么。”杜随淡淡说。
  俊男的脸上很是疲惫:“对不起,我能现出原形和你说话吗?我刚修成人形没几天,这几天又特别累,原形比较轻松一点。”
  “请便。”杜随善解“人”意地说。
  俊男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消失无踪,面前出现了一只半人高,红羽黑翎的神骏公鸡。
  于是公鸡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是一只公鸡(废话),迄今为止已经修炼了两百六十年(原来是个道行还浅的年轻妖怪),到七年前为止我都生活在农家的鸡舍里。因为在人看来鸡都长得差不多,我又很小心谨慎,至今为止也没有被人看出来是一只已经活了那么久的公鸡。”
  “七年前我的上一个主人老张头把我卖给了他侄子在怀柔的养鸡场做种鸡,我样子威武好看,又不衰老,鸡场主人虽然惊讶,却对我很满意。我很自然地在养鸡场里成了众鸡之王,养尊处优,妻妾成群。(就是都是天天被宰掉一批的妻妾!杜随想。并且很想打断这只公鸡王者自鸣得意的英雄传奇)所有年轻的公鸡都不敢仰视我。养鸡场周围就有一处灵穴,很适合修炼,我天天努力不懈。”
  “一年前从山东来了一个打工妹,她又勤劳又善良,起早贪黑地干活(怎么这么像高玉宝?),对我也照顾得无微不至。我很喜欢这小姑娘。可是养鸡场里的人却因为她是外地人欺负她,什么都给她最次的,明明别的都是男人,却让她一个小姑娘干最重的活,可是她从来没抱怨过。”
  “有一天,鸡场主人突然对她起了歹念,晚上摸到她房里把她强奸了。她很痛苦,却不敢声张,只好在没人的时候向不会说话的我倾诉。我是一只种鸡,并不觉得交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杜随点头表示理解)有时候有的年轻的小母鸡不愿交尾,我也会啄她们的羽毛,强迫交配。可是看到她哭个不停,我就觉得很心痛。”
  “鸡场主人后来三天两头去找她,别的工人知道了,也纷纷效仿。(杜随告诉他,上行下效,这在中国是很普遍的。)后来鸡场所有的男人都强奸过她。她几乎天天来找我哭,我虽然气愤,可当时我连人形都没有,又有什么法力帮她呢?只好默默地在她身边安慰她。因此她越来越依恋我。然后有一天她把我从笼子里带到她房里过夜,当天晚上有一个男人摸进来,差点没被我啄瞎了眼睛。别的人笑得不行。于是小娥就天天让我睡在她房里,我就这样保护了她。”
  很好,公鸡救美。杜随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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