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公寓》第2/54页


“因为我已经死了。”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在这七个字里听出多少遗憾的成分。





正文 第二章 公寓
更新时间:2010-5-16 8:39:06 本章字数:3595

一开始我想马有失蹄耳有失聪,估计听错了,想用英语说句“pardon?”来活跃一下气氛,但张大着嘴就是发不出声。虽然现在依然三伏天,但周围的空气似乎过早回归了冬日。
希望对方不会听到我牙齿打架的声音,不过如果他说的是实话,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我脑中飞速运转,平日里那么多片子可不能白看,里面的角色都是怎样处理这种情况的?越想越悲观,因为毛片儿主人公不具备处理这种状况的经验,而恐怖片里有机会处理这种场面的人只能出现在配角名单中,基本不会撑到剧终。
我果断的挂断手机。
safe。如果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前挂断就更完美了。我暗暗后悔。
电话响了。平时愉快的铃声现在听得颇为惊心动魄。
哈姆雷特如果有手机,此刻也会认为接还是不接,这是一个问题。
我心里还在天人交战,手一得瑟,居然给接通了。条件反射般的将手机贴近脸庞。里面传来的是轻松地笑声。说你丫痴呆了吧?玩笑都听不出来?
我使用半分钟的时间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看在手机电量的份上留了点口德。他说不就住的地方吗?好办。先来兄弟这儿呆两天。管吃管住。谁叫兄弟一场。告诉我他家在哪,并约好在哪见面。我说你可一定在那儿等我。他侃道多大一人还怕走丢不成?哥哥要不在你还不得吓死。我说少陶醉了,你他妈要在那儿给我出打的钱。
……
他说你小子太会过了,这么远你不坐公交?有直达的。
我说废话,身上但凡有钱还用的着打的?
坐上出租车,看着住了一段时日的小区渐行渐远,也有点百感交集,这里虽然自行车丢失率高达百分之百,商贩明目张胆聚众打城管,垃圾化彻底普及大街小巷,明娼暗娼均是可远观不可亵玩(我倒是从来不敢亵玩,一来家寒,二来还有比较正常的贞操观。),毕竟也还是有优点的吗。比如……从楼上丢垃圾比较方便,因为下面就是垃圾堆……至少我一直这么认为……
再见了,这个……这个地方。住了一年却连这小区的名字都记不住。而且越回忆越不知道这里有哪一点值得再见。
想我李华年也算戎马小半生,方毕业即找到一份工作,踌躇满志,正当壮年。没想一朝失业,还混不到低保。如果这是一部长达七八十集的电视剧,头二十五六集就算第一部的话,还真是挺他娘的有悬念。因为主角自己都不知道以后怎样发展。
出租车司机属于阿叔级别,很客气问我抽不抽烟。我很激动,原来好久不坐出租车,车上服务竟变得这么热情,谦虚一下说您太客气,他立刻掏出一根给自己点上,我恍然大悟原来是问我抽不抽二手的。
天上愁云渐散,阳光犹犹豫豫重回人间。一路上两边景色杂沓,恍惚而过。车子的计价器稳健地跳过了起步价,而我出人意料地并不心疼,因为不是我掏钱。陈良说住在天心小区,按位置讲在开发区。所谓开发区,就是以前是不毛之地,现在此地不毛。估计是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去处。车窗外,两侧厂房林立,偶尔会有三两民工打扮的人提醒我这里果然正在开发。
车子停下。我一看外面,呵,远山裙黛,湖广人稀,莫非我上了黑车?劫财还是劫色?不过远远就看到陈良站在路口跟我打招呼。我说装什么孙子,还不滚过来给大爷结账。后者嬉皮笑脸奔过来,掏出一张50递过去,大方地说这年头都不容易,别找了。司机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觉得他眼神不对,难道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好?莫非这里以前死过人?很多很多人?而司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恰好知道什么内情?于是我支开陈良,走到驾驶位那边,俯下身子,小声说:“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司机面有难色,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一咬牙,指着计价器道:“还差五块钱。”
……。
说陈良是哥们儿,并非说笑。一个寝室关系最好,考试时也基本结伴飞过及格线,所有科目均形影不离。由于小可成绩不佳,连续数年死在一个老师不同科目之下,渐渐那老师都被一系同窗冠以“华年杀手”之名名噪天下。其实众同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一起被杀的人当中就有陈良。下铺的兄弟,志趣尚算相投,无话不谈,当然话题基本集中在同时代的女生身上。毕业之后倒没我这么狗屎运一下找到工作,过了几个月无所事事的生活,天可怜见在开发区觅得一伯乐,搞物流的,企业小有名气,单位还管吃住。结果到那儿一看,整日只做搬货运茶水的苦工,还真对得起咱这一身学历。这不是侮辱烫金的学位证么?虽然没拿到。
据他所云,单位住的是集体宿舍,厕所浴室居然还是男女分时共用。我们听了都流哈喇子,说哥们儿你爽了,美女不都被你看光了。当时恰好喝了几瓶啤酒,陈良闻言脸色一青不知想起什么,哇一声将刚喝进去的掺了点料送了出来,只多不少。我们心下戚戚然,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看来只有那处均被拔光,从此不再以此开玩笑,怕影响食欲。没多久此君即申请搬出另住,单位说不发补助,他说要我交钱都行。于是乎在不远处一个叫天心小区的地方意外找了一房,还真不贵,背山面水,单人独卫,有厨有网。后来听说还遇见一女朋友,也不知怎得勾搭起来,而此时工作原因彼此见面机会也少了许多,至于许久不曾联络。
我说你女人呢?他说你小子抗战年代转学过来的吧,用词这么时代感?就好了一阵,后来见不着了。说到此处气氛总是有点尴尬,我说你够美的了,老子活这么大连女人手都没摸过。他嘿嘿一笑,说你小子狗改不了吃屎,不希望你吐出象牙,也别处处淫词秽语,毒害祖国花朵。我说你要是花朵,国家基本没苗子了。
我俩现在在一条沿湖柏油路上边走边扯淡,道边无非是些野草树木,散房民宅,偶尔能看见民营小超市一闪即逝。沿着路渐行渐远,眼前青山轮廓愈发清晰,怀疑这小子不是住到某山某洞吧?我对陈良说山大王,咱是不是过啦?陈良笑骂一声,说恁的没耐性,这不到了?我一看,马路道左林木葱郁,隐着一个公交站台,背后是碧波荡漾的湖面。道右是一道灰黑色的钢铁巨门。他掏出一张卡对门上一高级仪器晃了晃,门分左右。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绿地葱葱郁郁,间中插了几座七层楼房,样式颇新,墙体涂料不鲜不艳不新不旧。石子小径交通纵横,车道两旁遍植树木,不远处有一花池,池内莲影丛丛,游鱼点点,池边还立着一处凉亭。
我说你小子疯了住这种地方?莫非陈公公你把俩肾都卖了?他给了我一拳,说这里原来是一疗养院,地方太偏。后来不是建开发区吗?把这地方重新翻了一下,不过离市中心还是远,交通太差,罕有人问津,所以房价不贵。此时已来到一幢楼下,一层居然是个亮堂堂的大厅,有沙发,小几,绿植,正面有一部电梯。与其说这是公寓,看这陈设更像宾馆。这地方物业费没准就不少交。
上电梯,四楼。楼层走道明亮,采光很好,白天无需日光灯。两侧门门相隔,颇有旅馆味道,现在几乎中午时间,周围很安静。说来奇怪。进这小区后,还没见几个人哩。陈良解释道,这里一来人少,二来住的基本都是附近企业的蓝领白领,中午不会回来的。要不你小子来,老子也懒得回。到上班的地方还两站地呢。说罢已走到404门前,他掏出一个钥匙,麻利的插入锁孔,门应声而开。
我说你小子连个钥匙链都不准备?莫非连车钥匙都没有?他反问我你有车?我没好气道有车用得着找你?这房子连个防盗门都没有?他嘿嘿一笑,说这小区治安贼棒,处处摄像头。贼还到不了楼门口就得被一帮便衣保安摁倒。
房间空间不大,却五脏俱全,和他形容的基本一致,除去厨卫,卧室客厅也算具备,一张单人床,一个黄色橱柜,上面立一台一看就不止二手的电视,一张棕色沙发床,一张黄色茶几,上面散落几份报纸,日期居然还是去年九月的,上面一层浮土。我说你太牛逼了,敢情不与时俱进啊?他脸色一变,笑的很尴尬,道你知足吧,要早来几天,还能看到放了俩月的剩饭呢。
我看这一亩三分地,说那我晚上就勉为其难,睡沙发。不许对我想入非非。他说我先去吐一会儿,你看看自己尊容反省一下。我正要出差,不多不少一星期,下午就走。你运气好,要晚联络一会儿就见不到我了。这两天就睡床吧,别做什么奇怪的事,要做的话请到厕所,床下有几本书或许用得找。我踢他一脚,他一闪身退出门外,钥匙和门卡已顺手留在茶几上。定睛看了我一眼,说哥们好自为之,我得走了。我觉得他有点奇怪,道快滚,什么管吃管住,还不是要我自己动手。
他脸色稍微有点白,笑了笑,走了。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感觉,似乎再也见不到这哥们了。





正文 第三章 外出
更新时间:2010-5-16 8:39:06 本章字数:3323

我打开厨房的煤气,试试,打不着火。莫非坏掉了?其实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做饭。试试火只是去除一个自杀条件而已。厨台上兀自放着一个平底锅,两只碗两双筷子,以及油盐之物,同样布满尘土,看上去几乎和这张老厨台一个岁数了。厨台边一个单门绿色小冰箱,让这个小厨房显得十分局促,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情打开一看,热气扑面而来。刹那之间还以为这是伪装成冰箱的烤箱,特意跟我开个玩笑。也不知这个设备断电了多久,里面放着一盒未拆封牛奶,两个一次性饭盒,半打鸡蛋,两听啤酒。想我两袖清风,不远万里一心一意来此混顿饭吃,谁曾想陈良没将义气进行到底,还没来得及让我宰一顿,一拍屁股出差去也。我还得活着呀,所以得像只饿狼一样在冰箱里找羊。里面的情况实在让我失望,看看牛奶的生产日期,去年九月,经过这大半年的摧残估计都变固体了。鸡蛋即使不打开我都知道要不得,再看那两个饭盒,实在不敢想象,不过所谓奇文共赏析,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也是好的。打开第一个,红油之中依稀认得胡萝卜丝的样子,看来原身是鱼香肉丝。嗯?那是什么东西在里面一出一冒?
……
我有点起鸡皮疙瘩,没敢往下想,盖上盒子。为了将来的食欲和这辈子的幸福,决定不再观看下一个盒子的表演,直觉告诉我那是同一时代的产品。此时我已对陈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我哥们,差一点就能达到我的水平。我将冰箱电源插好,这样至少过会儿还能有冰镇啤酒喝。
厕所条件不错,是坐便器。淋浴设备齐全,但用的是燃气灶,看来热水澡是没戏了。
我在电视橱柜里找到一电热水壶,先喝点水压压惊。蓄满水插上电源,一低头看到边上的废纸篓里,躺着一页纸,似乎是从哪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有揉过的痕迹。我拿起来一看,上面只有三个醒目的字:
我错了
看起来正是陈某人的字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写的,不过肯定和我无关。
肚子发出咕咕声,我不想去西天礼佛,寻思吃点东西。而喝热水并不能真的解决问题。忽然留意到大门口躺着一个信封,似乎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谁会干这种事不问可知,信封没有封起,先抽出一张信纸,果然是陈小子的字迹:
忘记你小子已经绝粮。给你留了俩钱,先凑合几天。回来请你搓一顿。
你放在这儿的箱子我还留着
不过不要打开
箱子?什么箱子?小子秀逗了吧?现在已经是夏天,莫非发晚春?刚刚里里外外包括窗外都看了一遍,哪来什么箱子?有生之年,怎么不记得留给你什么箱子?我空手而来,也没什么箱子啊?果然幽默。不过还真够朋友,看信封鼓鼓囊囊,手感绝不似一两张。倒出一看,五元一张,共十张,一张还缺了个角。另有四五张一块的纸币,最后又几枚硬币哐啷啷掉下,一个砸到地板上,滚到橱柜下面。
……够兄弟。
我试着拨他电话,准备好了一套可把死人也骂的无地自容的说辞,不料手机中只有一个男中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试了几次都是如此。王八蛋这么多话费怎么只给我留50块?还分了十张?越想越不值,看看时间,快一点了。还是先对付咱这胃吧。将手机连上充电器,我出了门。依然半个人没有。寂静的廊道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来到电梯前,按了“下”,抬头一看一楼的灯亮着,等着吧。这电梯显然是新式的,液晶显示屏,有数字显示,这样的电梯出现在办公楼里还比较正常。
电梯迟迟不动。锈死在一楼了么?算了。万般无奈的我只能走旁边的消防通道。
打开防火门,楼梯间洁净的有些苍白,墙上大大的标着红色④。我沿阶而下。孤独的脚步声在孤独的楼梯间有气无力地回响。走到一层,看到依然有一段楼梯拐下去,梯级中间竖了一道铁门,黝黑,除非我饿成柳条粗细,否则不用钥匙绝对过不去――当然现在也没这个必要。牢固无比,看来是通向地下设施。下面放着什么东西?还有心情胡思乱想浪费能量,我的胃为我的大脑感到悲哀。
来到一楼大厅。现在仔细端详这里,发现布置的还真不错。消防门这边有消防疏散示意总图,层层结构几乎一样。墙角立着一座颇有旧时代风情的座钟,旁边就是电梯。沙发边上有株盆栽,小几上有个干干静静的烟灰缸。靠近楼门的位置有个独立的单间,似乎是门房,透过玻璃橱窗看,先是一张长桌,上面散着几张旧报纸,还有台小电视,旁边一只烟灰缸挤了二三十只烟蒂。靠里墙有张床,被子叠得十分粗放,当然你说没叠也行。现在没人在里面。不太负责任吧?门房与大厅沙发之间是条甬道,不过由于一楼有大厅的原因,这条廊道明显很短,不可能有住户,尽头有个拐角。甬道两侧有几个房间,仔细一看上面的标志,靠,厕所。我想要是有台电视,我能在大厅中生活一辈子。
小区的门大开,也许刚刚有什么车经过也说不定。此时空中云开,天光大亮,我的心情不错起来。依稀记得来时在路边看到过一个面店,我要求不高,身上满载着五块一张的伙食费,心中暂时忘记仇恨,只有食欲。
看来记性不错。店的规模不大,前进不过一个柜台两张长桌,连伙计都省了。我先盯着墙上明晃晃的价目表研究,看来如果不想在一礼拜内饿死,那每顿只能吃一碗肉丝面或鸡蛋面,别急,还不能包括早点。喊了声老板,从里进慢吞吞转出一个大娘,口大腰圆,长相无法恭维,腰际围着一条沾满血的围裙。这是厨师还是屠师?她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哩!

当前:第2/5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