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第112/164页


  “可不是么,听说蓁女君气得差点儿就香消玉殒了,前儿长公主府的管家不还到处采买楠木棺材么,说是冲喜,我叫人仔细打听过,整个长公主府就她一个人病了。”
  “呀,竟然这么严重,要买棺材冲喜?”
  “若只是被冤枉我觉得还不至于要死要活,说不定是被……”说话人“啧啧”两声,“真是可怜啊,这辈子就这么被毁了,还要被人如此碎嘴。”
  “呀,竟看不出那人如此不是个东西,啧啧……”
  冯华因为还在坐月子没来陪席,所以还听不着这样的话,但肖夫人听了那些人的议论,脸色就难堪极了。心里恨死了有实,当初要不是那丫头说话不过脑子,哪有今日的事儿。
  今日在座之人议论的话,冯华虽然没听见,可自有柳氏热心肠,一句不漏地全往她耳边倒来,让她不听也不行。
  “幺幺她,病得要用棺材冲喜了?”冯华抓着这一句紧张地问道,“所以她今日才没来的么?”
  “你不知道啊?”柳氏诧异,“也是,你还生着她的气,自然她的什么事儿你都不想听。前段日子好像是病得极严重,不过如今已大好了,前两日绨妇还去看过她呢。”
  冯华无力地往后靠了靠,眼角滴下泪来,“我,并不知道她病了。”
  冯华还一直等着冯蓁来给她道歉的,既然是道歉自然不能一次不成就罢了。她想着以冯蓁的脾气,一次被拒绝,总会上赶着有两次、三次的,她也不是有心要拿捏冯蓁,只是总要做给她君姑看看。若冯蓁多来几次,她又有什么不能原谅她的?她可是她从小养大的幺幺啊。
  后来见冯蓁迟迟不登门,冯华是等得心凉,自然怨恨益深。若这事是真的,她自该来道歉,若是假的,难道她就不能体谅自己的苦楚么?一定要闹出来毁了她姐夫不可么?就不能她们彼此了过此事,省得叫外人看笑话么?
  一时肖夫人派人来传有实,冯华看着有实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为何幺幺当时病重,你却没告诉我?”
  有实喃喃道:“奴,奴也不知道蓁女君竟病得那般厉害,只当她是装的呢。”有实此刻哪里敢提冯蓁以头抢地的事儿,当初没说,现在就更不能说了,“何况后来蓁女君不是还给少夫人送了药来么,既然能出门走动,自然是严重不到哪里去的。”
  冯华想想也是,“那你去吧,也不知君姑找你何事。”
  冯华还等着有实回来回话,可等到夜里也不见人回来,她遣了小丫头去问,也没问出个名堂来,只是小丫头的脸色却惊惶得厉害。
  待各院子都要下钥了,肖夫人身边的鲁媪才亲自到了冯华的院子,身后还带了四个侍女,“二少夫人,有实笨手笨脚的夫人觉得她伺候不好你,人已经发卖了,这四个都是手脚麻利又聪慧的,还请二少夫人挑一个。”
  冯华当时就觉得天旋地转,跌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有实,有实她……”
  鲁媪道:“少夫人就别惦记着她了,这次的事儿要不是她,也闹不出来。如今弄得少夫人里外不是人,少夫人舍不得处置,夫人这才不得不出手的。”
  冯华是一口血裹在嘴里,吐不出、咽不下。若是城阳长公主今日派了人来,肖夫人就是再大的气儿也不敢如此欺负冯华,一声招呼不打随随便便就把她最得力的大丫头给发卖了。所以说这女子被娘家弃了,在婆家就真只有受气的份儿了。
  冯蓁其实并不知道城阳长公主没派人去蒋府。她午饭后遇到戚容,还小小地吃惊了一下,“表嫂,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什么回来了呀,我压根儿就没去。”戚容道。
  冯蓁愣了愣,“那谁去的?”
  戚容笑道:“谁也没去,外大母这不是为你撑腰么?”
  冯蓁其实并不需要长公主为她撑腰,冯华这口气她已经逼着自己忍了,她选择了退让成全冯华的想法,但如今长公主来这么一招,就明显是要把错挑明了,叫冯华去承担后果。
  瞧着是大快人心的样子,但冯蓁很清楚,她外大母这是逼她就范呢,因为长公主很清楚冯蓁是不会那么对冯华的,这是要逼着她去弥补跟冯华之间的裂隙,最后两姐妹和好如初,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和严家的亲事也就自然能进行下去了。


第95章 王母簪
  “她们都算准了我会妥协吗?为什么都觉得该低头的是我呀?我看着就那么好欺负吗?”晚上冯蓁忍不住朝萧谡抱怨道。
  萧谡反问了一句, “你以前跟你阿姐有矛盾的时候,是不是都是你在妥协?”
  冯蓁“嘁”了一声,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矛盾好么?”可话才说完,冯蓁就意识到了,两个不同的人怎么会没有矛盾呢?然则她与冯华从来没有红过脸, 那只有一个解释,便是次次都有人妥协的。
  冯蓁不敢说次次都是她在妥协, 但她当时看冯华,既当她是阿姐,可有时候又觉得她是小孩儿, 所以总是包容得多。
  “所以殿下是想说错的都是我,是我自己妥协出来的?”冯蓁有心想跟萧谡打一架, 她闲闲地挽起了袖口。
  萧谡笑道:“孤想说你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你又想妥协了, 若是你心里没这种打算,正该畅快才是, 是不是?”
  冯蓁嘟嘟嘴, “我跟你们可不一样, 什么都以利益为先, 我只记得小时候发烧,是她不眠不休的照看我。”
  “幺幺,你还想照顾冯华那无可厚非,但并不代表你要支持她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萧谡道。
  听他直呼其名,就知道这位殿下很是不喜欢冯华的,这种带有偏见的人的建议, 冯蓁觉得自己得掂量掂量。不过萧谡到底是哪知眼睛看出来的她还想照顾冯华?当她真的是圣母么?
  “不管你怎么想,有些事儿孤却得告诉你。”萧谡又道。
  “什么事儿啊?”冯蓁好奇了,竟然能让萧谡神情如此严肃。
  “肖夫人处置了你阿姐身边的侍女有实,灌了哑药叫人卖出去了。”包打听五皇子萧谡道。
  “为什么是肖夫人处置啊?”冯蓁不解,说完才发现自己又犯蠢了。
  “是因为外大母一个人都没派去的缘故么?”冯蓁喃喃自问,然后讽刺地笑了笑,“所以说女子嫁人就跟入地狱一般。”
  萧谡看着冯蓁不说话,但眼神里全是“你这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责怪之意。
  冯蓁迎着萧谡的眼神看过去,很想说,谁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你更惨,地狱还有十八层呢,你就是最下面那层。嫁给别人就算再差,好歹不会动不动就掉脑袋,但是嫁给皇帝?她真是呵呵了。
  “放心吧,顺母妃是不敢那么对你的。”萧谡道,她还以为冯蓁是担心婆媳关系来着。
  冯蓁“感动”地圈住萧谡的脖子,幽幽地道:“可是殿下过几日就要成亲了呢。”
  萧谡待要说话,冯蓁却将食指搁到了萧谡的唇上,“明日我跟外大母说去汤山苑小住,殿下在成亲之前可以到汤山苑看看我么?”
  毕竟汤山苑在龙泉山可不在城内,萧谡未必就能方便出行。
  萧谡有些迟疑。
  冯蓁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萧谡。
  “知道了,孤会去的。”萧谡摩挲了一下冯蓁的唇瓣。
  冯蓁跟长公主说要去汤山苑散心时,长公主一开始并没同意。冯蓁搂着长公主的手臂道:“外大母你就让我去吧,我必须想清楚,怎样做对我和阿姐才是最好的。可是我只要在这里,听着别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心里就总怀疑她们是在说我,一颗心就燥得慌。我向你保证,去几天就回来行么?五殿下不是二十八就要成亲了么?我肯定得赶回来观礼是吧?”
  长公主想想也是,这也没几天了,便道:“可这府里离不得你表嫂,吾也不能陪你,你一个人去汤山苑吾不放心。”
  冯蓁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呀,我都是要嫁人的大女君了,外大母总要让我历练历练的。”
  长公主只好道:“那你自己照顾自己要小心些,别跟疯丫头似的,若是弄得受了风可不好,你这身子才刚好没几日呢。”
  冯蓁再三保证之后这才启程去了汤山苑。她去汤山苑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想通冯华的事儿,那件事她早就已经看得明明白白的了。她去只是为了萧谡而已。
  上京城里已经下过几场大雪了,而这龙泉山的山尖也早就是白雪皑皑,便是汤山苑温泉池边的石头上,那也已经积了两寸厚的雪被了。
  因为长公主没来,冯蓁到了汤山苑也没让所有人都动起来,只开了她以前住的院子,其余地方依旧是锁着,连仆从也没留下几个。是以整个园子枯枝横斜、寒鸦嘶鸣,显得格外的空旷、寂寥。
  宜人冻得瑟瑟地抖了抖,冯蓁却觉得这儿的天那才叫高敞。
  到晚上冯蓁把所有侍女、仆从都撵出了院子,不用她们伺候,只留下宜人守夜。
  这么冷的天儿不用值夜,那些仆从自然乐得窝冬,只是心里还是觉得诧异,偷偷留心了两、三日也没发现有任何不妥,这才放下了心来。她们也都是伺候过冯蓁的人,知道这位女君最是好伺候,从不挑三拣四的。
  萧谡是第五天夜里到的汤山苑,而且已经是深夜,再过一个多时辰都快天亮的那种深夜。
  冯蓁原本以为萧谡不会来了,因为明日就是他成亲的正日子。可听见脚步声回头时,却是披着黑狐裘踏雪而来的萧谡。
  黑袍夜裘、玉冠金带。
  今夜没有月色,咆哮的风在他身后怒卷狂飞,大雪纷纷簌簌,砸落在他的身周,更衬托得这位黑夜来客,好似刚从地狱归来,冯蓁甚至能幻视到一丝血腥的杀气。
  萧谡停住脚步,冯蓁和他之间就隔着一条小溪,溪流潺湲,冒着一缕缕不似人间的白烟,若非来自温泉,这溪流早就该冻得晶莹剔透了。
  萧谡没急着踏上横架小溪之上的竹桥,就那么与冯蓁隔着小溪对望。
  犹记得上一次在此地见冯蓁的样子,身着灯锦,牡丹绕裙而开,是一味的富贵气象。
  而今她一个人孤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出风毛的白狐兜帽裹着她小小的脸蛋,像遗世而独立的冬雪之女一般。
  眼前不再是小园寸景,竟仿佛莽莽苍苍遥远无垠的大地上,唯有她一人独存,那般寂凉、凄清。身周有狂风暴雪席卷,无人能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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