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第19/164页


  冯家不打算拿冯华的亲事去博那未知的从龙之功,只这一点,就叫冯蓁对阳亭侯夫妇多了一丝好感。
  “可是,为何要让我……”后面的话冯华实在说不出口。
  “阿姐,上次你说宋夫人提到亲事就支支吾吾,可见蒋府存有观望之心,大伯父也不能拿着刀逼着他们请期是吧?阿姐若是能见着蒋二郎,看看他的品行如何,岂非也是好事?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当然如果阿姐另有心上人,也可以趁着上元灯节……”冯蓁说着说着就笑了。
  冯华被冯蓁打趣得又是一阵脸红,“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敏文公主么?”
  冯蓁被冯华逮住,直挠痒痒,她不得不求饶道:“好阿姐,好阿姐,我再不取笑你了。”
  冯华这才饶过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大伯母或许是为了我好,可我实在受不了。”
  冯蓁道:“阿姐,你想想阿母啊。我听傅母说,是阿母先看中了阿爹,然后才成了好事的,是也不是?”
  “好你个小妮子,现在连阿母的闲话都敢说了?”冯华瞪起眼睛道。
  “不是不是,我就是说,一辈子的大事儿,阿姐诚该跟阿母学学。她嫁给阿爹,虽说去得早,但你不是说阿爹一辈子只有阿母一人,两人直到死都是恩恩爱爱的么?”冯蓁就跟个魔鬼似地诱惑着冯华。
  冯华到底还是听了劝。
  黄氏送了这对姐妹出门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转回屋子对冯坚道:“我原以为,华儿会不同意的,那日她脸色极为难看。”
  冯坚道:“她聪慧颍睿,自然能明白你我的苦心。”
  马车将冯氏姐妹送到了朱雀门南横贯东西的鼓楼街上,鼓楼街的南侧用荆棘围出了长约百丈的隔离带来,里面挂着无数的彩灯,形成了一条灯龙,在御街和鼓楼街交汇的十字路口,则立着两根长约几十丈的大柱子,柱子之间是个大戏台。
  能登上这戏台表演的,那都是各地最出名的杂耍艺人,若是功夫不好,那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因着大戏台的缘故,这十字街口四周的酒馆茶舍,二楼的雅间早在半年前就被预定一空,达官贵人便能不受打扰地在二楼赏灯看戏了。
  太仆卿乃是九卿之一,以蒋家的权势,在十字街口自然也能定下一间雅间,不过阳亭侯府就差了点儿,那些雅间并非是有钱就能订下的。
  黄氏早打听出蒋家的雅间在哪儿了,只是这会儿鼓楼街上人头攒动,连肩接踵,挥汗成雨,马车也进不去。冯家双姝只好下车步行。
  冯蓁今日梳的是双丫髻,左右两个小鬏鬏上各系了一条鹅黄色的头绳,绳头又系着一枚灯丸,将她一张原本有些偏黄的小脸,映得却如粉雪一般光莹。灯下看美人,的确是更美上三分的。
  下得马车,冯蓁四周看了看,果然周遭的女君们,人人头上都戴着灯丸,映得一张张脸好似桃花飞粉,樱桃流红。
  这还不算什么,那些男子头上也有火,那是用铁枝穿成的火杨梅,就好似在头上戴了一枝火树一般,璀璨耀人。
  因为新奇,冯蓁看得十分欢喜,却见人潮不知怎么挤了挤,有一戴火杨梅的男子发髻被人挤得一偏,火杨梅垂到鬓发上,瞬间头发就烧了起来。
  人群里立即响起了哄闹声,全是看热闹的,只看着那男子原地急急地将火杨梅一扔,甩着袖子就开始扑自己头上的火,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每年的上元灯节,有许多人就是专门出来看“头发着火”的笑话的。
  冯蓁嬉笑之余,却放缓了脚步,“阿姐,我感觉我都不敢走路了。”她好不容易才养出一头光可鉴人的秀发,很不容易的。
  冯华的脚步也有些僵硬,听冯蓁这么一说,姐妹俩相对一眼,都忍不住笑开了。
  千万人海里,不知怎么,蒋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笑脸。璀璨夺目,芳香宜人,脑海里刹那间像是闻到了春日百花盛放的香气,入目的是七月盛夏清晨那朵带露凝香的莲。
  “幺幺。”
  何敬和敏文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瞧见冯蓁姐妹,就踮起脚朝她们用力地挥舞起手帕来。
  蒋琮失神了片刻,待回神时,眼前却哪里还有那两姐妹的影子,他慌忙地踮起脚四处张望,然茫茫人海里却哪里还找得见。
  冯华可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完成了黄氏安排的任务,她虽然出来了,却也没心思去“招惹”那蒋二郎,始终还是放不下女儿家的矜持,秉持的是“君既无心,妾自当别”的原则。
  “过来啊。”敏文欣喜地朝冯蓁又挥了挥手。
  冯蓁看了眼敏文,只能无奈地往前一点一点挪动。
  何敬“噗嗤”笑出声,拉了敏文的手朝冯蓁走过来,取笑道:“你是被头上的灯丸给吓到不会走路了么?”
  冯蓁难得地红了脸,自嘲道:“是啊,谁让我是西京来的土包子呢。”
  “我第一次戴灯丸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呢。”约莫是因为冯蓁先自嘲了一番,何敬就没再取笑她了。。
  冯华诧异地瞥了何敬一眼,这位敬女君可是出了名的倨傲,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替冯蓁开解。那日阳亭侯府设宴,冯华虽知是冯蓁招呼了何敬一众女君,却不知她们已经好到了这般地步。
  再一瞧时,冯华才看出了端倪,今日何敬的妆容明显是在效仿自己,可见冯蓁分享时是一点儿都没藏私的。
  两位美人,同样都身着灯锦,同样也都美貌如花,站在一块儿真真是相得益彰。若是能将这对美人都收入房中,岂非是天下第一赏心乐事?只可惜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六皇子萧诜有些惋惜地开口喊了声,“敏文。”
  敏文抬头看见萧诜,张口就回道:“六皇……”不过后面的字眼在萧诜摇头示意下默了下去。
  “六哥。”敏文改口道。
  上元灯节鱼龙混杂,萧诜贵为皇子,自然还是不表明身份得好。
  虽说萧诜不愿透露身份,但冯华等人的礼仪却不可废,所以都慢吞吞地要上前行礼,果然听得萧诜道:“今日上元灯节,咱们就不讲那些虚礼了。”
  唯独冯蓁最是真诚,她早已经哧溜地钻到了萧诜跟前,行礼行到了一小半,听见萧诜说不讲虚礼,又重新站直了身子。
  原本萧诜的注意力一直在冯华和何敬两人身上,这会儿腰前钻出个小女郎来,不由摸了摸她的头道:“幺幺今日打扮得真可爱。”
  冯蓁抬起头甜甜地笑道:“(傻大个儿)六表哥今日也很俊呢。”
  这话夸别的皇子未必有效,但在萧诜那一众兄弟里就他长得粗糙了点儿,原本他样貌也不差,可人呐,就怕比较。俗话说,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从小宫里太后、太妃那一辈的,每次他跟其他几位皇子同时出现时,萧诜都是旁边儿站那个。
  到后来长大了,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下半身开始躁动的时候,宫中的宫女又一个赛一个的水灵,然每次那些媚眼儿也都飞不到他身上。
  虽然萧诜觉得自己也不在乎这些,然则潜意识里总是有些受伤的。今日听见冯蓁这样直白的夸赞自己,心里那叫一个受用啊,连萧诜自己都没想到,所以傻大个儿又抬手扯了扯冯蓁头上的小鬏鬏。


第22章 上元灯节(下)
  冯蓁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甜,心里却已经在骂娘了,她为了薅羊毛装嫩装得自己都想吐了。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小鬏鬏,心道傻大个儿这是光长力气没长脑子是吧?她头上有灯丸,若是燃起来,他就是皇子,她也得把他给废了。
  “幺幺。”冯华有些看不过眼了,虽说她年纪还小,但也到了该避忌男子的时候了。
  冯蓁却一动没动,须知她为了薅羊毛可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呢。她都已经很多天没去桃花源里喝水、沐浴了,连九转玄女功都停下了。就是生怕自己长高了、变美了,以后薅羊毛不方便。
  说不得冯蓁这一招还真有效。至少萧诜对她就没有任何男女之思,权当她还是个小孩子,所以才会摸头什么的。
  而何敬呢,也笑盈盈地看着冯蓁,也没有生出忌惮之心。因为在她看来,又矮又胖的冯蓁是完全不能对她构成任何威胁的人,尤其是对萧诜而言。
  比起冯家姐妹,何敬时常来往宫中,对内里的事情更加清楚。比如眼前这位六皇子,那就是非美人不能入眼的家伙。德妃给他安排的侍寝宫女挑的都是宫里最拔尖的几人。原本德妃还安排了自己身边性情温柔、行事最妥帖的宫女去伺候,谁知才送到皇子府就被撵了回来,说是太丑。气得那宫女当时就拿剪刀剪自己的头发。
  其实人哪里就丑了,模样还十分清秀,只是称不上大美人而已。德妃怒了,训斥萧诜,萧诜反而理直气壮地反驳,说是为了今后他的孩儿好看,可不能随便什么人都拉上床。
  这笑话让各宫的嫔妃可是笑了足足一年有余。是以,冯蓁那般亲近萧诜,何敬也没觉得她能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萧诜也的确不在乎冯蓁,他往前向着冯华和何敬走了两步,“华表妹、敬表妹这是要去哪儿?”
  在冯华开口前,何敬道:“我们去灯谜街。”
  猜灯谜乃是上元灯节惯有的习俗,也是文人才子、闺阁才女每年一展风采的时候,若是能从街头猜到街尾,横扫一条街所有的灯谜,那可是异常长脸的事儿。
  华朝上元灯节这么几十年里,唯有一位曾荣膺此誉,便是如今的华朝丞相――王佐。
  “我们约了王家姐姐在灯谜街碰头。”何敬补充道。
  萧诜对猜灯谜毫无兴趣,对王丞相的女儿就更是没有兴趣。一是因为王琪的样貌只能算端正,二则是王佐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与这几位皇子扯上关系,否则他的相位就不保了。
  此外,如果皇子和手里权重的丞相连在了一起,任哪个皇帝都会睡不安稳的。所以萧诜等人可以放手地去追求冯华和何敬,却绝不会对王琪动一点儿心思。
  更何况每年猜灯谜都是他三哥出风头的时候,萧诜忍不住腹诽,有那个才华还当什么皇子啊,考状元去呗,萧诜就更不喜欢灯谜了。
  “听说今日大戏台那边儿雅乐小班的风吹花要登台表演。”萧诜低头弯腰地笑看着冯蓁,“幺幺,想不想去看?”他这会儿倒是聪明,知道但凡冯蓁想看的,冯华就不会反对。
  冯蓁对什么雅乐小班和风吹花一概不知,但她对灯谜同样没任何兴趣,跟人比做应用题还行,猜灯谜不是自曝其短么?
  冯蓁看看萧诜,又望望他头上的羊毛,这才看向自己阿姐,眼里满是祈求。她对自己的优点很清楚,不用说话,只要用这样一双小鹿似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冯华,她一准儿拒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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