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豪情》第2/120页


  酒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司马瑜才搭讪问道:“打扰了这么久,还没有请教大师父法号!”
  老僧微微一笑道:“老油苦核!”
  司马瑜觉得这名号很怪,微一迟疑,老僧又笑道:“苦乃百味之本,核乃万生之精,天生万物,无一不从苦中来,浮生太多苦事,是故人方堕地之际,莫不认孤苦啼,先识得苦中之味,始懂得生命之谛,苦中有自有佳境,佛说一烂米藏大千世界,宇宙亦可作一核看……”
  司马瑜体会到他的话中道理很深,不觉肃然起敬,正容举杯道:“欢师原来是一位得道高僧!”
  老僧哈哈大笑道:“相公太抬爱了,老油四十五岁才出家,完全为着谋生不易,这一袭僧衣,比较容易骗饭吃,十五年前行脚至此,受托照顾这些格木,既不会诵经,又不会礼佛,这得道二字是从何说起?”
  司马瑜一骇道:“大师是受了谁的托付!”
  老僧微笑道:“说来也许相公不相信,老油是受了棺中死人的托付!”
  司马瑜微一色变道:“大师在开玩笑!”
  老僧笑道:“老衲一点也不开玩笑,十五年前老钢也是游方至此,也因为天色已夜,毕备在此控单,那时庙中另有一位造及在此接待,饭后那位道友报过法号,自称悟净,邀老油在此同居,老油正苦于飘泊无定,欣然答应下来,一宿无话,次日醒来之时,那位道友已沓无踪迹,老袖找了半天,最后才在一间空屋中发现司马瑜变色道:“他是死人?”
  老僧大笑道:“相公说得一点也不错,老油在空屋中找到了他的骨灰坛,上面写着他的生卒年月,以时序推算,他已经圆寂十几年了…”
  司马瑜大为吃惊,切切地道:“那……大师以后可曾再见过令友””
  老僧微笑道:“没有,那位老友好像识任已尽,从此未曾再露面1”
  司马瑜慢慢地道:“这事情太怪庭了…”
  老僧笑着道:“世间鬼神之说,原是信其有则有,信其光则无,老油不过照着事实说出,相公相信也罢,不信也没关系’…”
  司马瑜怔了半天才道:“大师这些年来,一直在此地盘醒老僧点头道:“不错!这原是一所荒弃的古寺,寺中寄宿的这些棺木,也不知来自作处,老袖留居了十几年,从未见人前来祭扫,相公还是第一个登门之人…”
  司马瑜验现疑容道:“在下前来之际,好像听见大师在对人说话!”
  老僧大笑道:“那是老油在对格中死人说话!”
  司马瑜大惊叫道:“对死人?”
  老僧微笑道:“相公不要害怕,老油因为单身居此,自不免感到寂看,闭居无事,只有对死人说说话解闷……”
  司马瑜连忙问道:“看得见吗?”
  老僧笑道:“老衲说话之时,并未拿他们当死人,因此他们会听得见,甚至于有的时偶。他知还会回答老油的话……”听到这儿,他瞥见司马瑜的神色都变了,乃又微微一笑,举碗猛子了一口酒,宽慰似地道:“相公不要怕,老衲不是说过,鬼神之说,在有无之间,相公抱定心中无鬼,把他们当作死人,他们就是死人了!”
  司马瑜口中唯唯地答应了,却禁不住心中忐忑地跳,老僧也不在意,吃喝一阵,将桌中的残肴都扫光了,才开始收拾碗筷道:“相公旅途劳顿!一定需要早些安息,老油很抱歉别无床榻,只有委屈相公在这儿胡乱歇息一下……”
  司马瑜见他的木榻不大,方可容人,不禁皱起眉头道:“那不是要挤着大师了!”
  老僧笑道:“老僧终日无所事事,一宿不睡也没有关系‘相公尽管在此安歇,老衲可以跟孩子们聊聊天以渡永夜……”
  司马瑜脸色一变,欲语又止,老僧似已觉察笑道:“相公不必多心,老油所说的孩子们,就是棺中的那些死人,老油与他们相处日久,无形之中生出一种感情,开玩笑似的叫他们孩子,其实他们生卒年月俱都不详,很可能比老油大得多了……”
  司马瑜面对着这么一个半疯半真的老僧与一大群死人,心中又怕又瞥扭,本来想马上告辞离去的,可是年青人的傲气又鼓动着他,觉得在这种情形下,被几句鬼话味跑了实在太没来由。
  呆了片刻,他才逊谢着道:“在下蒙在师如此招待,已是感谢不尽,如何还敢吵闹大师安眠,大师不必客气,还请在此地安歇,在下随便找个地方,只要能够聊蔽风露,就可以睡了……”
  老僧笑着站起身来插手道:“相公快别如此说了,佳客还来,老油只惭愧无以为敬,怎么还能简慢相公呢!再者老袖晚间极少睡眠,相公尽管放心安歇吧!”
  说着又在架上取下一盏油灯,把灯点燃了,慢慢走到门口,回头对着司马瑜笑道:“老衲不再打扰了,相公在睡眠中若是听见有什么响动,千万不要起来、那些孩子们有时并不很乖
  司马瑜又是一惊道:“大师是说但尸……”
  老僧笑道:“相公说错了,僵尸是有生命而无知觉的东西,老油的这些孩子都十分有灵性,从来没有加害过老油,只是他们从没有见过陌生人,恐怕他们对相公不礼貌,只要根公留在屋里不出来,他们是绝对不会前来打扰的!”
  说完又对他笑了一下,才伸手替他带上了门,构接着身子,末后实在撑不过疲惫,才倒身在榻上。
  那老俗所用的被褥都十分胜旧,发生一股熏人的气息,司马瑜一看那被面,只见是蓝色绸缎的,上面还织着许多圃花寿字,显然是从棺中拖出来的殉葬品,不觉一阵恶心,干脆掀过不盖,和衣倒在榻上。
  躺了没多久,刚要合眼之际,耳边忽听得呛然一声金铁交鸣声,唬得他连忙坐了起来!
  空中静荡荡地空无人遗迹,一灯如豆,莹莹地发出微光,那管响声来自床头哪儿挂着他自己随身佩带的长剑,已经有一半跳出鞘外!
  司马瑜见了不禁心中又是一动,这枝刻是师尊长眉笑煞萧奇传给他的,难不是紫电青霜等前古神兵,可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了,锋下曾饱饮奸人之血,无端发声,必有异兆……
  正在怀疑间,忽然隔屋又传来一阵异响,起先是木板移动声,按着是细碎的步履声,还夹着老俗低低的招呼声,因为是在深夜,那些声音都十分清晰!
  本着一个练武精明的耳目,司马瑜虽是心惊胆怕,但还是屏息静神,注意地听去!
  那步声十分杂乱,好似不止一人,按着是老俗的低语,还是那种絮絮切切,和谒而又低沉的调子:“好了!大宝醒过来了,三媛也醒过来了,还有几个孩子呢!别偷懒了,快出来吧!今天给你们准备了一餐好吃惊的!别慌,也不许闹,要是把隔壁的相公吵醒了,事情就麻烦了,大家排着队出去,静静的……”
  那语调的确像是一个母亲在对着一群会闹的孩子,细碎的步履声果然静了下来,变为更轻微的走路声,慢慢向屋外的空庭中移去。
  司马瑜听得惊心动魄,背上的冷汗直往下流,先前听那老僧鬼语连篇,以为是他有疯癫症,因为一个人长年处此鬼域,心理上疑神见鬼是自然的现象,现在听来好像是确有其事。
  他怀着恐惧的心情,把身子向窗门移去,为了怕惊动外面,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可是外面黑沉沉地,什么都看不见,他知道是自己的眼睛一直对着灯光,一时无法适应外面的黑暗,立刻又轻身过去,将油灯吹熄了。
  屋子立刻陷入在黑暗中,残余的油灯飘浮在空中,散着刺鼻的气息,黑暗中还可以听得老俗的低语声: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好了,大家都出去了,你们静静地等着,我再去招呼其他的孩子们……”
  接着是步履离去声,一直走向另一间屋子,这次因为隔得远了,你们什么都听不见,只除了木片移动声。
  司马榆想到这一定又是那些僵尸在移开棺盖,这对他的眼睛已能习惯于黑暗,室中的布置了了可见。,
  他慢慢移动脚步到窗子旁边,贴着窗子的破润超出去,空庭中仍是一片蔓草,被微风吹得微微晃动,除外则无一物。
  听说鬼物都是禀气而具形,无影无质,所以我才看不见,可是怎么又会有脚步声呢……”
  “照情形看来这些鬼魂都是那老和尚豢养的,他说要请他们好好地吃一顿,那一定是指我而言……”
  想到这儿他不禁又紧张地将手中长剑紧握了一下,剑柄冰冷而滑腻,那是掌心中的冷汗。
  在以往的时日中,他曾经面对过不少顽强的敌人,却没有像今晚这么紧张过,因为他此刻的对手不是人,而是……。
  老和尚的声音又响起了:“别乱!先在走廊上站好,我去给你们搬食物去,你们也饿了好一阵了,要不是那位相公揍巧来到,我真还没办法呢!这些年来为着你们可真把我累苦了……”
  司马瑜心头一阵紧张,暗道:“果然来了,这老和尚真不是好东西,我等在这儿,他只要进门来,我当头就给他一刻……”
  可是老和尚脚步声越去越远,竟是向着大门而去,司马瑜倒不禁又怀疑起来了。
  “莫非这老和尚不是要杀我……不管怎么样,他养着这么许多僵尸,总不是好东西,我一定要除了他……”
  老俗的声首听不见了,空庭中仍是静荡荡地没有动静,司马瑜按捺不住自己,轻轻地移到门口,将门拉开一道隙缝,探头望出去,不禁骇然欲绝……
  眼前这付情景是他毕生中所见过最恐怖的场面!
  紧贴着廊屋站了一排木偶似的尸体,其数不下七八十具,虽是在黑暗中,司马瑜仍可看清最近几个的形状。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中年人,身材微胖,穿着人殓的寿在,脸部死板板,双手直垂,是一具道道地地的尸体。
  再过去是一个女子,长发散乱,灰色的舌头拖出嘴外,身着红衣,想来生前一定是自缢而死的!
  这些尸体一个贴一个静静地站着,好似是军队站列行阵一般,他们不呼吸,不动,只有眼睛中发出蓝光。
  还有一部分尸体的身上也闪着碧绿的磷光,司马瑜是处在下风,阵阵的腐味熏得他几乎作呕!
  他连忙退回身子,心里才好过一点,慢慢地定下神来,由于那一阵呕心的感觉,倒冲淡了他不少恐怖,然而心中却有着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
  掉头再向窗外望去,庭院中依然空寂无物,那排尸体由于视角的限制,也看不见了。
  司马瑜默默地运了一下气,尽量地把那阵腐臭味从胸隔中通了出去,然再默默地等待着,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些尸体会从棺材中走出来,则一定具有行动能力,然而他们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呢?
  他完全是茫然的,因此除了等待,他没有别的事可做,大约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吧!那老僧的声音把他从迷们中惊醒过来,移目看时,老僧已经在空院中了。
  “来吧!宝贝们,快来吃吧!别急!也别抢,大家都轮得到,轻一点,别吵醒了那位相公!”
  声音中有着一股摧眠似的力量,接着他眼前出现了一串奇异的行列。
  那排尸体迈着僵直的步伐,迅速地向着老僧移动,然后围成一个大圆圈,将老僧包在中间。
  司马瑜又置怔,发现那老僧虽是龙钟,力气却非常大,他的背上驮着一件庞然大物,赫然正是自己乘骑而来,放牧在山门外的马匹!
  “原来他把找的马拿来喂僵尸,真是可恶极了I”一面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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