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首辅张居正》第2/65页



  鼓手们敲击着,鼓声时而如狂涛奔涌,时而如涓涓细流。鼓声气贯山河,舞蹈激越狂放。

  朱载垕直视着奴儿花花,他一挥手,奴儿花花旋即停止了舞步,倒入朱载垕的怀中。

  四目相对,燃烧着情欲。这位性格中不失厚道的大明天子,由于他的父亲世宗皇帝不立太子,在裕王位上呆了多年,直到30岁才当上皇帝。多年夙愿一旦达成,随之而来的是无所顾忌的享乐和淫乱。他宠爱过曾经是宫女的李贵妃,但此时,这些端庄贞淑的后宫佳丽再也提不起他的兴趣,从波斯来的妓女奴儿花花成为他的一切。鼓声依旧激越,无人能听见这对恋人的絮语:

  “朕要你今晚留下。”

  “我想让你永远把我留下。”

  贝那率众叛匪涌入城中烧杀抢掠,里波城很快便成了一幅血流成河的景象。张县令亦被匪徒杀害,贝那令人将他的头挂在城墙上,以儆官兵。不久,黄小旺关于里波失守的八百里紧急塘报,经过了一个又一个驿站,从一个信差转到另一个信差手中,终于到达了京城。兵部尚书杨博接到塘报,不敢怠慢,立马命备轿前往内阁,去见分管兵部和工部的次辅张居正。听说堂堂两广总督竟然置百姓和朝廷的利益于不顾,临阵脱逃,张居正感到一阵震怒。

  “岂有此理!我一定要说服高拱,罢免李延。”

  杨博摇头叹道:“李延是首辅高拱的门生,高拱是他的后台,这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何况高拱又兼任吏部尚书,无论什么事,他不点头,就绝对办不成。”

  张居正反诘道:“可是,广西剿匪连连失利,你知道朝廷上上下下怎么看?都说你一味袒护李延,而且说你一定得了李延什么好处。”

  杨博心头一紧,问:“这些人不明真相,这么说情有可原,但你不会也这样想吧?”

  张居正道:“众口烁金哪!你我再不想办法,总有一天,会给人当替罪羊的。”

  高拱值房在隔壁,此时,他正伏首案头,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牍。见张居正与杨博推门进来,情知是庆远府的事,因此不待他们开口便自陈道:“叔大,广西庆远府的事我已听说,这个李延竟然敢临阵脱逃。”

  年近七十的老臣杨博闻言立即答道:“两广总督李延年年请兵请饷,朝廷一一调拨,如今已耗去几百万两银子,可叛匪却越剿越多,此种局势不能再拖延了。”

  张居正亦在一旁补充道:“首辅,我已多次提议,罢免李延。”

  高拱打断张居正的话头,道:“李延应该罢免,问题是由谁来接任两广总督一职?”




第一章 风雨欲来(3)




  张居正举荐的人选是殷正茂,但高拱恨恨地甩手道:“你已经三次举荐他了,我早已说过,这个人虽有军事才能,但贪鄙成性,不能用!”杨博在一旁为张居正帮腔道:“殷正茂贪墨一事,虽有众人告状,但至今查无实据。”高拱仍摇头不语。张居正痛心而坚决地说:“首辅,再不撤换李延,广西局势必将一败涂地、不可收拾。”高拱道:“罢免李延你我并无二意,但两广总督的人选必须由皇上决断。”张居正道:“如此,希望明天早朝便向皇上呈报。”高拱知道皇帝已多日不朝,便对他敷衍道:“若明早皇上能临朝,一定奏明李延之事。”

  张居正欲走又返身,补充道:“殷正茂过于耿直,所以得罪了朝野上下,但我相信他绝不是个贪鄙成性之人,首辅你一定要明查。”

  华灯初上。一辆华丽的马车上,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身边坐着西域美女奴儿花花,孟冲叮嘱她道:“奴儿花花,待会儿见了守门的军士,不要把头再伸出来。”奴儿花花娇嗔:“孟公公,我既然是皇上的宠妃,为什么还得鬼鬼祟祟的?”孟冲道:“皇上虽然答应了你,但你还不能算是宫中的人。”奴儿花花不满地说:“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回我的天香楼当我的歌妓。在那儿我也少不了那些皇宫贵族的宠爱。”说着,一掀帷帘,喊:“车夫,停车!”

  车夫慌忙勒住马头。

  孟冲朝车夫嚷道:“停下来干什么?你到底听谁的?快走!”他转向奴儿花花:“我的大美人,你就别耍你的娇气了。只要你让隆庆皇帝爷高兴,你那名分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仓场总督王国光突然造访张居正府邸,张居正走到前厅,拱手道:“佑观兄,把你也给惊动了?”

  王国光道:“听说广西剿匪前线,又有塘报进京?”

  张居正点头。

  王国光叹息:“李延连续丢失城池,兵部尚书杨博及高拱竟然置若罔闻,叔大,你是分管兵部的次辅,此等危情之下,你可不能作壁上观啊!”张居正压低声音,对其恳切地说:“你错怪杨博了,杨博与李延本不是同路人,他只是畏惧高拱的权势,才处处退守,不过这次不一样,他已经跟我一起向首辅面陈了厉害。”王国光亦小声问:“高拱何意?”

  “他已无脸袒护李延,但他又不同意启用殷正茂。”

  王国光鼻中“哼”了一声:“高拱深得皇上的信任,他的权势,可以说一手遮天。他要是不同意启用殷正茂,就等于维护了李延。”张居正点头道:“是的,再这样拖下去,不但玷污了朝廷,广西庆远府的老百姓更是灾难深重,为匪患所苦,所以我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力荐殷正茂。”王国光担忧:“这样做,不就是明着跟高拱过不去吗?”张居正道:“事已至此,已顾不了这么多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城池一座座的落入叛匪之手。”王国光转念问:“殷正茂是你的同年,你就不怕人说你任人唯亲吗?再说,如果你启用殷正茂,而他万一也平息不了广西匪患呢?到那时你不是自讨苦吃吗?”张居正答:“谁也不敢担保殷正茂能够成事,但李延肯定不行。”

  内阁门前,熹光照拂永乐皇帝手书的“文渊阁”三字。横扁下厚重的朱漆大门紧闭,两个粗大的铜制虎头门环特别抢眼。随着沉重的卸门杠的声音,大门被拉开,内阁首辅高拱与次辅张居正从门内走出。一阵风迎面扫过,高拱的大胡子被撩得满脸都是;同样美髯修长的张居正却因用了胡夹,胡须一丝不乱。

  高拱抚平乱须,嘟哝道:“好厉害的倒春寒,寒风刺骨。”

  张居正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悠悠答道:“二月春风似剪刀啊!”

  两人走在砖道上,沿途擦拭柱础的小内侍都退到一边迴避。前面,会极门飞檐斗拱,在苍茫的晨光里,露出参差的剪影。冻雨初停,寒风飒飒。京城大街外,天色欲明未明。彻骨严寒中,一大片黑鸦鸦的屋脊,显得峻肃,压抑,衬托出紫禁城五凤楼巍峨的剪影。

  一时间,午门广场突然喧哗起来。从东西长安街涌来这里的大小各色官轿起起落落,喝道声、避轿声、马蹄声、唱喏声闹嚷嚷响成一片。坐在轿中和走在甬道上的官员心里明白,他们今天多半是空等一场,隆庆皇帝已经多日不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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