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狐言》第18/103页


有官差见她越过了线,要上前阻止她。这时,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挡在他面前,把手中握着的东西冲着他晃了晃,那官差面色一变,便退了回去。
他身旁的同僚见状,有些奇怪,上前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不拦住那妇人。”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一队男子,说道:“那些是御前侍卫。”
那人一听,张了张嘴,然后赶快跑进府,向京兆尹报告。
贺玉菡走到了那两具尸身面前,双眼已然模糊,根本看不清自己面前的人。她眨了眨眼,眼泪便从眼眶中冲了出来,这两具尸身在她眼中也慢慢清晰起来。
好脏啊,身上全是泥土,还散发着一股股恶臭。
爹爹和阿兄一向爱干净,怎么能让他们这么又脏又臭的走?
她拿出袖中的绣帕,走到贺扬跟前,颤抖的双手,拔开他凌乱的头发,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眼睛瞪着,嘴是张开的,表情甚为狰狞,似乎死的时候很不甘心。
旁边的百姓看见贺扬这般模样,不禁都吓得往后退去,有胆子小的甚至叫出声来。可贺玉菡却像什么都没看到,没有都没听到似的。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在她心里,他还是她的父亲,那个疼她爱她的爹爹。
她用手去抹贺扬的眼睛,想要让他把眼睛闭上。可是,任她怎么抹,那眼睛还是睁着,望着这无情的人世。
她知道,他这是死不瞑目啊!
她低着头,呜咽着哭泣起来,眼泪一颗颗地滴落在地上。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拿起手中的绣帕,在父亲脸上擦拭着,想要把他面上的血污擦干净,可是,那血早已经干涸了,任她怎么擦都擦不掉。
她颤抖着吸了吸气,然后又走到旁边那年轻男子的身边,拔开他的头发,为他擦着脸上的血。阿兄长得很好看,除了刘郢,她没看见过比阿兄还好看的男子。她记得,从前阿兄带她出门去玩,还有女子争着向他掷花果。
只是,这张俊美的脸如今已毫无生气,甚至看起来有些可怖。阿兄,他还那么年轻,才刚过弱冠之年,他还有满胸的抱复未得施展,就这么永远的去了。她捧着兄长的脸,一时心痛如绞。
刘郢,我对你付出了自己的一切,而你,就是如此对我的吗?
“啊――”一声绝望而伤心至极的呐喊从她柔弱的身体里冲了出来,响彻云霄。绣帕无力地从她手中滑落,身子也慢慢软了下来,低垂着头,跪在了父兄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接一颗不停地从她眼中滴落下来,“爹爹,阿兄,这到底是为什么呀!爹爹,阿兄……”
看见这一幕,听到这摧人心肝的哭喊声,原本还闹哄哄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有心软的妇人还抹着眼泪。
京兆尹冯天寿得到消息,赶了出来,看见一队侍卫守护着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而那女子正跪在贺扬和贺治的尸身前痛哭着,他一下便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虽说贺玉菡是叛臣之女,但皇帝没废她,她就还是皇后,何况她现在还怀着皇帝唯一的子嗣,于是,他赶紧上前行礼道:“下官冯天寿参见皇后娘娘。”
围观的百姓听冯天寿称这女子为皇后,瞬间又喧闹起来。皇帝杀了岳父和大舅子,皇后跑来哭灵了,都感觉这下有好戏看了。
此刻的贺玉菡,已是心伤至极,根本无暇理冯天寿。父亲没有了,兄长也没有了。而这一切,都是她的丈夫做的。今天之前,她还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女子,今天开始,她却是这世上最不幸的女人了。
冯天寿见贺玉菡似乎没听见自己的话,于是,抬高声音又说道:“下官冯天寿见过皇后娘娘。”
贺玉菡还是抱着贺治痛哭着,根本没有一丝反应。
红珊见状,走上前,对着贺玉菡说道:“娘娘,京兆尹冯大人来了。”
贺玉菡一顿,慢慢收起眼泪,转过脸,抬起泪眼看向冯天寿。
冯天寿见状,赶紧又行礼道:“下官冯天寿见过皇后娘娘。”
京兆尹?对了,这里是京兆府,爹爹和大哥的尸身就是他挂在这里的。
于是,贺玉菡用暗哑的声音说道:“冯大人,你快把我爹爹和大哥的尸身放下来。”
冯天寿一怔,然后低头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请恕下官不能从命。将叛臣贺扬、贺治父子二人挂在此处示众,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因而,若要将他二人放下,还请皇后娘娘回宫请皇帝陛下下旨。”
闻言,贺玉菡呆了呆。原来,离了他这个皇帝,自己这个皇后,什么用都没有。
他下令将爹爹和阿兄示众,也不可能指望他把他们放下来了。想到这里,贺玉菡不禁黯然神伤。对了,贺平说母亲和阿出被下了大牢,是不是也在京兆府的大牢里?于是,她对着冯天寿问道:“那我母亲和大嫂,阿出,还有我二叔,三叔一家,都关在你京兆府的大牢吗?”
“是的,娘娘。”冯天寿应道。
她咬了咬唇,又问道:“那要放他们出来,也要刘郢下旨吗?”
听贺玉菡直呼皇帝的名讳,冯天寿呆了呆,随即应道:“是的,皇后娘娘。”
看来,为了救阿出,要留下贺氏的血脉,不得不去求那个人了。
贺玉菡转过脸来,望着父亲和兄长的尸身,含泪说道:“爹爹,大哥,你们放心去吧。我贺玉菡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救出阿出的。”说罢,她对着二人的尸身,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准备回皇宫。
也不知是跪在太久了,还是太伤心了,一站起身,她眼前一黑,人就要往前栽去,好在她身旁的侍卫身手灵敏,一下将她扶往。
红珊吓得半死,赶紧上前从侍卫手中接过她,说道:“娘娘,你没事吧?”
“没事!”贺玉菡定了定神,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回宫去找刘郢!”
“是。”红珊赶紧扶着她上了马车。
随着车夫手中的马鞭一响,马车便向着皇宫驶去。

第十三章

贺玉菡坐在马车上,想到父兄惨死的模样,心痛至极。许是她的伤心,影响了腹中的孩子,让他觉得不舒服,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哎呀!”她忍不住捂住肚子叫出声来。
见她这般模样,红珊一脸紧张地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无事。”她摇了摇头,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
孩子,你父亲杀了你外祖父和你舅父,你让娘亲以后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你父亲?想到这里,她不禁泪如雨下。
马车到了皇城外,停了下来。
贺玉菡下了马车,一早便等候在宫门前的凤辇赶紧迎了上来。走到最前边的,是在刘郢身边贴身服侍的蒋松。只见他走到贺玉菡面前,行了一礼,说道:“小人蒋松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贺玉菡没有理他,抬起头,看着那庄严威武的宫门,心里却越发的难受。
刘郢,我回来了,可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而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对我?
她吸了吸气,然后转过脸,对着蒋松问道:“刘郢如今在哪里?”
听到贺玉菡就这么叫着皇帝的名字,蒋松也是一愣,然后低头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还在勤政殿处理政务。”
“好,那带我去勤政殿。”说罢贺玉菡在红珊的搀扶下,上了凤辇。
“按规矩,皇后娘娘不可前往前庭。”蒋松赶紧说道。
“去了前庭,也不过就是给我安个后宫干政的罪名吗?”贺玉菡冷冷一笑,“刘郢他都要杀我贺家满门,连我才四岁的侄儿也不放过,我还怕这个被人安上这个罪名吗?”正在这时,她的腹部又被孩子踢了一下,隐隐作痛。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弯着腰,手不由自主地捂着腹部,眉头微微皱起。
蒋松看见她面上似有痛苦之色,心中一惊,赶紧劝道:“皇后娘娘才从灵屏山归来,想必也累了,还是先回宫歇息歇息吧,待陛下忙空了,会来颐延宫见娘娘的。如果娘娘劳累伤心之下,腹中的孩儿出了什么事,陛下因此发怒,什么话都听不进的。娘娘,若是想救贺家之人,还得三思而后行呀!”
闻言,贺玉菡微微一愣。其实,这蒋松的话,也有些道理。之前她与刘郢的恩爱,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如果他对自己根本没什么情意的话,自己的处境便不妙了。自己唯一能打动他的,便是这腹中的孩子。
而且,如今是自己有求于他,更不可触怒他。看模样,自己腹中的孩子他应该是在乎的,不然,也不会派蒋松来迎自己,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那他对自己也不再有顾忌,那就真的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了。
于是,她对着蒋松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先回颐延宫,你去跟刘郢说,就说我在颐延宫等他。”
“是。”蒋松弯腰行了一礼,说道,“那小人先将皇后娘娘送回颐延殿,便去向陛下禀报。”
“嗯。”贺玉菡应了一声。
“去颐延宫。”蒋松说道。
凤辇起行,往颐延宫而去。
回了颐延宫,红珊将贺玉菡扶到榻上歇息,可是,今日目睹父兄的惨死,贺氏一族还在牢中受苦,明日便要处斩了,她怎么能安心歇息。
不一会儿,太医院的院判何太医来为她请了脉,还好,孩子一切安好。
这个孩子,是她救自己家人唯一的希望了。只盼刘郢能看到这孩子的份上,手下留情。
可是,她在颐延宫一直等,一直等,刘郢却始终没有出现。待到日暮西山之时,她终于等不下去了。
明日午时三刻,贺家就要被满门处斩,她不能再傻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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