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离忧》第140/168页
好痛，好痛，好痛……
这是我昏迷的唯一感觉。我很想好好睡一觉可是不断有人拿针在我身上扎着，而且力道又重，痛得我连连呻吟，景姑姑和顾美人像麻雀一样在耳边叽叽喳喳，我不胜其烦，偏偏眼睛像是被粘住了般无法睁开，嘴巴张着发不出任何声音，而身体，当我意识到它像是麻痹了一般无法动弹时，心立刻冷彻掉……
“哎！小妖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
“还说你不知道？！她是晕在你怀里的？！一定是你把她气晕的！！！”
景姑姑有些无理取闹的话传入我耳边差点令我失笑，但身体如被火焚烧的感觉令我笑不出来，我现在如同活死人般，可以听到感受到，但就是不能说也不能动。想到这一阵恐惧感袭上心头，如万千蚂蚁爬来爬去般，我不会终生如此了吧？！渐渐的只觉得脑子沉下，人亦慢慢昏睡过去。
我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又像是在回忆走了一遭……
意识模糊间，仿佛又看到了七岁那年阿离和爹刚离去的第一天，我坐在假山上遥望远山，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不哭不笑，任顾美人和景姑姑怎么劝都不听，到了傍晚的时候顾青彦面无表情的走到我面前淡淡道：“你如果吃了，我就把你爹交代给我的东西送给你。”我听了他的话心里的忧伤全部散去，一再确定后离开冲到客厅连吃三碗，刚吃完他却告诉我其实什么也没有，我当时就气得把他暴打一顿，打完之后他浑身是伤却抱着痛哭的我轻声道：“气消了吗？消了就去睡觉。”就这样，从那天以后只要我心情一忧郁就找他的茬，他隔三差五鼻青脸肿，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月之久，以前觉得打他是很正常而且完全没有任何愧疚之心，可是为什么在回想一次时竟会如此感到。还有一次，我不听他的劝阻跑到隔壁村的一户人家后院偷梨子，结果那只狼狗冲我奔来，我吓得呆在原地，最后是他双手将我举起任那只狗咬了三口，那年我十五，他十三，个子却已和顾美人般修长挺拔，当狗被人牵走后他当即晕过去，身上的伤口医了整整半年才好……还有好多好多……臭狐狸，以前我总觉得你爱不爱我，总是怀疑你不喜欢我，可是现在，我懂了，我都懂了。
他说，能轻易说出口的，就不是爱了。
他说，妖儿，我愿陪你青丝换白发。
他说，你无法感受到我的爱是因为你已经习惯，所以我无论对你多好，你都觉得那不是爱。
顾青彦，遇上你，真好。
十月，秋风瑟瑟，满地枯叶，那一池碧水轻柔荡漾着凋零的白色花瓣，秋天的景色总是莫名的让人感到忧伤。我坐在水榭上的石凳上边喂金鱼边等洛梨，不时轻笑出声，自从那日后我整整休息十日才将毒逼走，其间洛梨聪明的没有联络我，但是朝公子却有派人去他府中陪洛梨玩，我让顾美人以心情不好为由拒绝，当然，心情不好自然就是因为顾青彦新婚第二天便离开，相信这个理由他一定不会起疑！那日他虽是看到我着女装的样子，但也不怕，因为我刺杀他时穿的是黑衣，且在落月阁时我亦是女扮男装的样子，想到这唇边又勾起一抹笑意。
“小夭！”
洛梨的声音至前方响起，满含喜悦，我抬头对上那清丽脱俗的面容轻皱下眉却还是朝她一笑，下一刻她便上前将我紧抱住说了些见到我很高兴之类的话，两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儿便坐下，身边小婢适时端上一些点心，外形精致，色泽润亮，加上一壶上好的美人醉，再加眼前此景只觉得一阵陶醉。美食当前我自然是先尝在先，洛梨则不时轻捂唇角微笑但剪水双瞳中却有一丝冷凝，我知道她是在气支不走身边那些他的眼线，想到这我反而胃口大开，又连喂了她好几块杏花酥，洛梨娇笑着伸手阻拦脸颊却凑到我耳边暗暗说了一句：
“……接下来怎么办？”
“哎，我喂你一口，你居然都吃完了！”
“哈哈，你这个小馋猫，吃我一盘我都不心疼，我吃你一块你就急了！”
洛梨很配戏的跟我嬉笑道又拿起一块反喂起我来，我的心却在她说出那句时骤然变冷，我以为她会关心我身体怎么样，那日室内虽黑但相信她还是能感受到我受了伤的，但是，这种受伤的情绪只是一瞬便又消失，见身边两位小婢眼中的警惕之意渐渐散去神色轻松下后我故意将手中的酒洒到洛梨身上，她轻喊出声，我立刻伸手为她擦着脸颊故意埋在她耳边道：
“水有毒，吃杏花。”
“哎呦，你别擦了，好痒啊，哈哈……”
“嘿嘿，就是要痒死你，有本事你也要挠我呀……”
我朝她做了个鬼脸笑道，洛梨佯装生气双手插腰但是秀眉却轻皱起，我知道她这是在确定我是否有下毒，我立刻揪着双耳朝她嬉笑点头，洛梨这才放柔神色朝我娇笑跑来，两人绕着庭院不断嬉闹，我面对她一步一步朝长廊后退去，嘴巴无声的说道“晚上亲口用酒喂他喝美人醉，解药我已偷放刚刚的杏花酥中。”她轻眯了下明眸随即朝我绽放如花笑颜，下一刻却惶恐的张开嘴巴，怎么了？刚想到这我立刻警惕转身却迎面撞上一个挺拔的身躯，黑发，黑眸，唯有皮肤白皙胜雪，加之春色过于艳红整个人如同地狱鬼魅般妖邪。是他？！我刚反应过来便朝他那被刘海遮住的脸庞细望去，还没看清他被他不动声色的推开，与其说是推还不如说是甩，我又不敢显露自己会武功整个人只好认命的朝水池中飞去，心里恨恨的问候了他十八代祖宗！这可是秋天！想冻死我啊！
“小夭！！！”
洛梨惊呼声此时响起，那一张如花玉颜吓得惨白，好吧，鸭子落水！我在心里为自己默哀道，越是倒霉的时候人就越是要幽默，那样的话就算倒霉也能有个好心情，就在身体接近水的那一刻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朝我“嗖”的一下飞来，眉毛轻挑，怎么，他想救我？果真，下一刻他的手便将我胸前衣衫拎起，哼！我宁可牺牲自己将你拖下水，也不愿飞上地面！想到这假装很害怕的样子将他抱得紧紧的不断挣扎吼道：
“啊……我怕……抓紧……”
“……你！”
“啊……别松开我呀……”
就这样，在洛梨的尖叫和周围小婢的惊呼声中只听“扑通”一声，我和他齐齐掉入水中，不过在落水的那一刻他却将我推到他的胸膛之上，因此，身体被打湿的人只有他，而我则在他的掌风之下回到地面，心里在狂笑，但戏还是要演足的，于是我一副很受了惊吓的样子抱着洛梨又是哭又是诉，而他则从水中跳跃而出，只见水花溅起，那修长的黑色身影立于池边，满头青丝湿湿的粘在那妖媚的脸庞上，眸色深幽，水珠滑落，身后是漫天飞落的金黄枯叶，只觉得，越发衬出他的邪魅狷狂。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为王爷备好浴水！”
正在这时，一个我怎么都想不到的声音响起，洛梨在我诧异的眼光中朝那个男子走去，因为背对着我所以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是，心绪却已纷乱，她不是讨厌他吗？为何又如此在意？又或是，这只是她在演戏？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理不清，一时烦躁不已。
“王爷，水备好了，你随妾身一起……”
“我，见过你。”
正在洛梨轻挽着他的胳膊提醒时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那狭长的凤眸若无星之夜，冷幽慑人，但唇却是微微勾起的，似笑非笑，那该死的刘海每次都将他大部分脸遮住，想到这我心里又是一种臭骂，让我看清他的样子，我一定画他的像打小人！咒死他！听到这心里一慌，我立刻朝他做出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嘿笑道：
“是呀，我是顾美人……咳，我是顾……顾……”
天！顾美人的真名叫什么？只觉得额头开始冒汗，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下了，糟糕，他会不会怀疑我？想到这紧张朝他望去却发现他仍在凝视着我，面色正常，只是那狭长的凤眸眸角微微上挑，更添妖媚，洛梨一脸复杂的朝我和他不断望着，似在观察什么，天，她不会以为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吧？只是因为上次出现在他眼前我就是这幅德行，所以以后每次出现在他面前也必须这样，不然岂不是被识穿了？
“顾城宿如果知道你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不知他会不会气死。”
卷四 第二十三章 遇到故人
“他不会气死。”
“哦？你倒了解他……”
“因为，他会哭死。”
我颇为认真的说了一句，不用说我都能想像到顾美人听到这件事的反应，先是紧咬红唇，然后桃花眼就会慢慢盈满泪水，紧接着像个小孩一样拉扯着我的衣衫嗔骂我，内容无非是说一些什么，没良心，小坏蛋，讨厌你之类的话……想到这身体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还好顾青彦不像他。听了我的话后他先是一愣，然后盯着我的眸色更加深浓，就像是往砚台里添墨般，那浓黑的墨渐渐叠在一起，越来越浓，紧尔唇角轻勾，转身便走。
“王爷慢走。”
“……王爷，慢走……”
我见洛梨恭敬的弯身行礼于是也跟着说了一句，当然，我说的深意比较大，慢走是指……送他入棺时所说的话……想到这脸颊露出一丝笑意，正此时他突然转过头朝我望来，短短一眼，带着慑人魂魄的威力，吓得我僵在那里再也笑不出来了。待他重新离开我恨恨的将拳头捏紧了些，哼，今夜你就知道厉害了！我在他家水里下的毒无色无味，当然，也无毒……只是，这种毒一旦遇上美人醉，便是致命之毒！毒性便是整个人瞬间化为血水，只剩白骨，唔……洛梨应该不会怕吧？
“小夭……你认识王爷？”
“……不认识。”
“那……他为何说他见过你？”
“好吧，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接下来我跟她讲了那天夜里在街上“偶遇”他的事情，身边的小婢当然听不明白我话里的深意，洛梨听了之后脸色不断变幻着，眸中满是担忧，在听到我安全离去之后才放松下，当然，我没有说我回去后晕倒的事。当她听完后重展笑颜，我不禁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她一定是担心我又有什么麻烦了吧。随后我反复提醒她晚上一定要记得唱“美人醉”，并不断砖酒有多么多么好喝，她会意的点头微笑，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便挥手道别，离开朝府时我朝大门轻笑道：
“但愿下次再来之时，便是为你出殡之日。”
我觉得这次一定行！所以百无聊赖的我出了朝府便朝棺材铺走去了，得为他订个棺材，于是跟老板讨价还价了一整个下午之后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死了凭什么我为他买棺材？！而且！他这种人配拥有一个棺材吗？！就算埋了我也会挖出来鞭尸，谁叫他对洛梨做了那种事而且打了我的青彦！
“神经病啊！问了一早上现在居然不买了？！”
店老板对我突然转变的态度表示很不满，于是冲到门口朝我大骂道，街上的人全部朝我望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我听到“神经病”三个字立刻转身朝他瞪视，手中拿着一根糖棍含在口中，单脚踏上他门口的“折价”棺材上，吊儿郎当道：
“不好意思，但是我刚才突然想起我另一个朋友已为我这个“朋友”订好了棺材，所以不需要再订了。”
“你当我一早和你说这么多话是白说了吗？！你这个神经病！大家以后不要卖东西给她，她脑子有病！”
“……好，既然你对“神经病”这三个字如此情有独钟，那我就把你打成神经病！”
我一字一句道，说完狠狠将口中糖棍拔出，身边围观者很识相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那个身材矮小的店老板见我如此不旦不怕，反而笑得更大声，拿起一个菜刀便朝我砍来，哼！但凡不会武功的人都只会用菜刀！这句话是镜伊告诉我的！我冷笑一声将糖棍轻轻往前扔去立刻将他手腕戳了下，老板痛呼一声菜刀落地，身边适时的发出一阵惊讶声，我望着地上摔成两半的菜刀朝老板摇头道：
“……以后菜刀记得买好点的，不然到了关键时候什么用都不起。”
“来人啊，杀人啦……来人……”
老板见我会武功于是面露恐慌，朝四周大声嚷嚷道，身子还不断朝后哆嗦退去，这还是个男人吗？我双手环胸颇有些同情的望着他，围观人全部哄笑出声，但有几个似乎认识他于是慌张着朝不远处跑去，我轻勾唇角不屑道：
“怎么？想去衙门告我？哼！等你到了衙门我早就走了。”
“……姑娘……”
“恩？干嘛？”
“……衙门就在他家隔壁……”
一位好心的大叔憨笑着对我说道，边说边挠头，什么？！隔壁？1我立刻将视线转到那朝我走来的几名官兵身上，错，是……几百名？天……我得罪了什么？！还没反应过来那名老板立刻往自己身上狠抓了几下然后哭着扑到那个身着红色官服的男子身上告状，还有几个跟着他污蔑我，只觉得头有些痛了，我并非怕那些人而是不想惹麻烦，因为这件事必定是顾美人出面帮我解决，而他也会如平时那般将我每日做了些什么都飞鸽传书给顾青彦……尽管鸽子被我烤了一只又一只，他总是能在第二天找到一只活的，直到有一天他将我带到一间房中，于是，数百只鸽朝我飞来，那一刻，我妥协了。
“大胆刁妇！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杀人！”
“……大人，你先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