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座岛屿》第64/149页
她不会添麻烦,在这种时候,真的就是最好的支援。
“会没事的。”依坦又保证了一次。
火灾发生的时候,他和维克多是一起过去的,当时担心这件事情可能是人为的,他们就已经让岛上收门票的阿盖通知巡警停了所有行船。
放火的人肯定还在岛上。
只要还在岛上,他们掘地三尺,也能把维克多带回来。
“一定不会有事的,记得一定要让安睡觉。”依坦走之前看着贝芷意明明非常担心却又忍着不说的懂事样,放柔了语调,又交代了一句,“烫伤药准备好,给安量体温,如果过高让他吞两颗抗生素。”
贝芷意花了一分钟时间才意识到依坦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白着脸又往仓库跑,那个这一天时间里被她盘了无数次库存的仓库,现在变成了她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和安受伤了,还有可能正在发烧。
这个信息量让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逆境的贝芷意在找药的时候嘴唇都在抖,昨天晚上明明已经都准备好的药她又抱着出去查了一遍单词,等全部弄好,她又神经质的抄写了一遍药上面的不良反应,英文的中文的,甚至开始画药片的样子。
和安回来的不算很快,快到黄昏的时候,贝芷意已经慌得不知道应该要开始忙什么的时候,基地的门铃才响起来。
回来的仍然只有和安一个人,他揉了揉开门的贝芷意的头,说了一句我去洗澡,就径直走了进去。
身上黑炭一样看不出哪里受了伤,贝芷意锁了门之后就抱着药箱子跟在他屁股后面晃来晃去。
一声不吭,也不问也不说话,就是希望他能看到她手里的药。
“依坦说你准备了药。”和安在关浴室门之前,终于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他声音和依坦一样,都很哑,两人在搜救的时候都喊破了嗓子。
他想躲在浴室里先解决伤口再出来的。
这姑娘看起来吓坏了,跟在他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
直到他开口了,她才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还有体温。”她手里拽着手持的体温计。
“我先洗澡,洗完了再帮我弄。”他还是心软的想要给她找点事情做,哪怕知道她看到他背后的伤弄不好会掉眼泪。
他现在心烦意乱,维克多在火场失踪生死未卜,瞎子赞和他妈妈也彻底没了踪迹,小岛虽然不大,但是无人区太多,搜救起来工作量很大。
进基地大门之前,他想避开贝芷意直接洗个澡睡一觉再继续找人的。
他觉得他可能没有精力再管他的姑娘,贝芷意懂事,她一定不会来烦他。
但是真的见到她。
他发现这可能不是有精力没精力的问题。
她会让他痛。
背后被烧红的树枝砸到的伤口,本来一点都不痛的。
依坦说他有可能在发烧,他本来一点都没感觉的。
但是贝芷意只是用了一眼,他就开始觉得背后的伤口,痛的有点无法承受。
“烫伤不能碰到水。”浴室外面贝芷意的声音仍然很轻,她纠结了一会,“我给你用碘伏消毒,你不要碰到水。”
和安开淋喷头打算胡乱冲一下的手停住。
他叹了口气,选择了水笼头。
洗的时候小心翼翼,尽量不要碰到后背。
第38章
和安背上的伤是搜救的时候被烧断了的树枝砸中的,左肩胛骨上一大块红肿,砸出的伤口有贝芷意手臂那么粗。
他洗完澡草草的擦干,光着上身就出来了,打开门之后看到站在门口的贝芷意犹豫了一下,转身想穿上背心。
“没关系的……”贝芷意拉住他。
她一直都知道,基地是因为有她和之前的小樱在,他们三个男的就算浑身是汗也不会光着上身,哪怕晚上起夜上厕所也都穿戴的很整齐,现在这样的情况,和安看到她还是想着不要让她觉得害羞或者难堪。
他背后的伤,对于她这种人生中最大的伤就是摔跤破皮的人来说,几乎称得上是重伤。
破皮、青紫、红肿还有血泡,左肩胛骨整个面目全非,有些烫伤的地方已经开始破皮出水。
“碘伏直接倒在上面把脏东西擦干净,涂上药就行。”和安自己吞下两颗抗生素,倒在床上趴好。
其实很痛,但是焦虑加上不想贝芷意担心,他的动作看起来大大咧咧,说话的语气尽量轻松。
“擦完了我睡一觉。”他甚至还撑起半边身体,只为了拍拍她的头。
贝芷意盯着伤口,被摸了头之后就改成盯着他。
“棉球不够。”她细声细气的,站起来往仓库跑的姿势有些狼狈。
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忍住了问他痛不痛,忍住了问他维克多有没有可能找得到。
她拿着一大袋没有拆封的棉球再次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又是那个软软糯糯的姑娘,轻手轻脚的帮和安处理好伤口,手没有抖,眼眶也没有红。
出事的时候,不需要人哭哭啼啼,这是她父母教给她的,教育方式或许有错,但是他们说的某些道理,一直都是对的。
和安已经焦虑到嘴角都起了燎泡,所以她真的没必要再问一句他有没有事。
他有事。
他发烧,受伤,兄弟一样的队友不知所踪。
“你先趴着睡一觉,这个药两个小时后还可以再敷一次。”她弄完最后一个水泡,假装没有看到他背上那一片血肉模糊。
她低着头,把散乱的药收拾好,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和安。
“要不要……陪你睡一会?”像那个晚上一样,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只是躺在他身边。
和安的回答是往床里面挪了挪,这次他没有掩饰其实已经痛的快要动不了的肩胛骨。
“我不一定睡得着。”他终于说话了,闭着眼睛皱着眉,声音哑得跟用压土机碾过一样。
贝芷意侧躺着拉着他的手,软绵绵的嗯了一声。
“维克多有两个孩子,两个都是女儿。”和安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贝芷意的掌心,“他十六岁就结婚了,十八岁就有了第一个孩子,二十一岁的时候有了第二个孩子,二十二岁的时候离了婚,两个孩子都归他前妻。”
“之后这十年,除了每年固定和孩子见面的时间,他几乎没有回过西班牙。”
“他大学里的专业是植物遗传学,机缘巧合下做了一次志愿者,读博的时候就换成了植物生态学。”
“他花了将近十年时间在想办法延长濒危植物的灭绝时间,今年他想回国了。”
“他的大女儿已经十四岁,上次在电话里说她偷看了她妈妈的日记,她妈妈说想他了。”
和安闭着眼睛笑了。
“他这十年来一直在思考他老婆为什么会突然要跟他离婚,然后十年后女儿一个电话,他立刻就想飞奔回家复婚。”
“本来再过一个月,他就可以回去了……”
他声音变小,直到消失无声。
“这不是你的错。”贝芷意抿着嘴,声音很小,像是在耳语。
和安睁眼,眼底都是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