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贞节妇》第37/98页


  在圆桌旁坐下,龙氏觑得那孔辙竟是要在她那大姑子身侧的绣墩上坐下,于是抢先一步,先坐了上去,转头瞧着孔辙笑了两声,便转过头去,自顾自的,去和萧淑云说笑。
  萧淑云的左侧已然坐下了萧明山,孔辙哪里敢去叫萧明山让位儿,于是不动声色地棱了那龙氏一眼,只得在萧淑云对面坐下。好在,坐于对面,孔辙一抬头便能瞧得清楚那张脸上的任何一处,心里头到底也是心满意足的,于是提起筷子,倒也吃得开心至极。
  因着之前,是为着避讳萧家人,萧淑云才不肯萧明山入股,如今自然没了这层顾虑,萧明山是知道他那好兄弟的心思的,眼见着他每日里出入他姐的院子,到底觉得不好,于是说道:“姐,我瞧这银楼开得极好,当初你不许我入股,如今却是应该许了我吧!”
  孔辙立时明白了萧明山的心思,忙道:“咱们这小打小闹的,哪里就入得了你这财神爷的眼睛里了。好歹也是你亲姐的生意,你就大发慈悲,莫要想着再分去一杯羹了。”
  这却是胡扯的话,他哪里是存的这种心思。萧明山晓得孔辙这是怕得他掺和了进来,以后,他就没借口,整日里往这里蹿了,正待说话,萧淑云说道;“孔小弟说得极是,家里头生意多,瞧你每日里忙的天昏地暗的,就别惦记我这小生意了。”
  孔辙一听萧淑云竟是拒绝了,立时高兴起来。萧淑云见得孔辙眉开眼笑,不觉也弯弯唇角,浮出一抹淡笑。她果然没看错,那小子,分明就是不乐意别人掺和进来的。
  于萧淑云来说,她心思简单,只是看出了孔辙的不乐意,思及最近他们合作无间,倒也没心思要她弟弟也掺和进来。
  萧明山故意找理由:“总归这嵩阳城的生意场是萧家的天下,我掺和进去,别人瞧了也要顾念几分情面的,这等好处,姐姐你当真不要?”
  萧淑云没领会到萧明山深处的意思,只看到了浮于表面那一层,不觉瞪了萧明山一眼:“莫非这生意不叫你掺和,你便不准备护着了?”
  这话却是如何接下去,萧明山拿筷子挟了红烧茄子喂进嘴里,哼哼了两声,含糊道:“这哪能呢,姐姐的生意,就是我的生意,哪里会不护着了。”
  萧淑云没听清楚,孔辙却是听得清晰,立时笑着接道:“既是如此,萧姐姐也没叫你参股的意思,你可就消停些吧,咱们这好端端的,你非要掺和进来,再闹腾得怪叫人烦心的。”
  龙氏却是一面嘬着梅子酒,心里门清儿了。只怕她那夫君,也是觑得了孔家那小子的不怀好意了。搁下了酒杯,立时笑眯眯接道:“却是不知道姐姐可瞧得上我,我这几日瞧得姐姐每日里绘制样式,心里倒是也起了意思来。”
  萧淑云一笑:“你也喜欢?”
  龙氏点点头:“幼时学过书画,平日里也爱个打扮的,若是姐姐不嫌弃,便要了我来,我也不求参股,倒是给我点红利就好了,也好当做小金库。”
  萧淑云笑道:“山哥儿自来是个大方的,我瞧他又疼你,你那小金库,只怕用不着我来给你分红利。但若是你喜欢,这女子闺房无趣,你愿意,我也乐得欢迎你来和我一处。”
  于是,在孔辙已然挂不住笑脸的情况下,龙氏便正式掺和进了萧淑云和孔辙的生意里头。就如龙氏所言,也不用她参股,只每月里她所绘制的样式成品若是卖了出去,便分得她一股儿利。
  然则,便是这小小的利益,却是把龙氏给绑在了萧淑云身侧。孔辙每每瞧见了龙氏背着萧淑云,冲着他似有深意的笑,便忍不住要挠头。他已然肯定,这必定是那萧明山透了口风去,这两口子不学好,尽给他添不痛快。
  这般隔了半月后,萧淑云上香的归途中,便又在路上,好巧不巧的,再一次撞见了林榕。
  林榕身上污得愈发厉害了,原来那衣衫还只是脏,如今却是破破烂烂的,两条腿都露在了外头,黑黢黢的,还有些暗红的颜色。
  萧淑云叹了口气,落了帘子,和外头的长安说:“你去拿些吃的给他,看能不能引得他跟着咱们一路回家里去。”
  绿莺虽是觉得那林榕倒也可怜,只是听得这话,登时心里一揪:“娘子要把他养在家里吗?”
  萧淑云睨了她一眼:“那哪里可能。”说着又去和长安道:“若是他肯跟着回去,回头你打点了包裹,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一路把他送去了碧溪镇的洪府吧!”又跟着叹气:“左右那里是他的家,还有两个孩子,也不能没了父亲不是。”
  这倒是个法子,只是绿莺还是嗔道:“娘子就是好心,他们林家那般可恶,依我说,活该他受了这现世报。”
  萧淑云捋一捋碎发:“好歹看在大太太的面子上,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林榕得了吃的,还真是愿意跟着长安,一路缀在马车后头,便到了大门前头。
  长安叫旁人赶了马车回去,又塞了一块酥饼给林榕,道:“你等着,我马上就出来。”又嘱咐了看门的刘老头儿,叫他盯着,别让他给跑了。
  然而,又过了一月,萧淑云趁着秋色迷人,想要去外头散心看景,出得大门,长安的马车便被林榕给拦了下来。
  林榕傻呵呵地笑着,举着脏兮兮的手冲长安道:“饿,饼,吃饼。”
  萧淑云在里面听得林榕的声音登时大吃一惊,撩开帘,定睛一看,不由得讶然道:“长安,你没把他带回了洪家去吗?”
  长安百口莫辩,委屈道:“娘子信小的,果然是送回了洪府,小的还瞧见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大爷哭呢!还有两个小孩子,也哭个不住。”
  这话儿倒是不错,萧淑云奇道:“这却如何又来了此地。”眉心皱了皱眉,说道:“你去叫人送了信儿给洪府,叫洪府的过来接人。”又吩咐道:“且先回家去,长安把他带去了乡郊的庄子里叫人看着,莫要叫他饿着了。”
  这厢刚把林榕安顿好,着人送了信儿去洪家,不成想,大太太容氏,却是坐着马车,把林娇送了过来。
  坐在敞厅里,萧淑云想着方才容氏那马车后头,缀了两辆搁满了箱子的车子,又瞧得容氏面容憔悴,不由得问道:“瞧着大伯母可是脸色不好,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娇不等容氏开口,接嘴道:“家里头出事了,如今爹娘跟着三哥哥,去往宁州了。好在大伯母家里还好些,大哥哥虽是进了牢狱,后头又出来了。”
  萧淑云大惊失色:“这是出了何事?”
  容氏叹道:“松哥儿那孩子不长进,说是受了人家的银两,办了糊涂事。只是那家苦主不肯从了这结果,去上头告状,倒引来了一个青天老爷。罚了他倒也罢了,却是莫名其妙把你大哥也牵扯进去。幸好没事,只是,家里的生意,却是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的阎王爷,被挤兑得不成样子,你大哥急得头发都白了,又赔进去了好万两的银子。好在,志哥儿捎了信儿回来,我和你大哥一合计,便预备往他那里落户去了。”
  林志捎信儿回来了?萧淑云心里又惊又喜,然而终归不曾故意询问,又想到那祁氏一家子,忍不住问道:“便使了些银子过去便好了,怎的叫流放了。”
  容氏摇摇头,苦笑:“也不知道松哥儿得罪了哪个人物,不依不饶的,竟是使了绊子,你大哥也差点折了进去。故而志儿一捎信儿回来,我便寻思着,朝和县呆不下去,换了地方也行。总是生意也不行了,二房当初为了救松哥儿,把宅子也给卖了,和旁人一处住着,到底不舒服。”
  萧淑云倒也没多想,只觉得,这上辈子林松倒是顺水顺风的,一路做了县令后,她临死前,那祁氏恍惚正打点着什么,好似便是为着林松继续往上爬的事情。不成想,这辈子竟是得了报应了。
  眼睛忍不住看向林娇:“大伯母也要带着林娇走吗?”
  林娇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上前伏在萧淑云的膝上,抬着脸闪着大眼睛笑眯眯道:“我不去,我要和嫂子在一处。”
  萧淑云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嗔道:“都说了,叫姐姐。”又喜欢地看向容氏:“果然吗?”
  容氏笑道:“自然是果然的,我倒是有心把她一并带了去,偏她死活不肯。”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了萧淑云道:“这里面,是我给娇儿准备的嫁妆。不多,总是我的一番心意。”
  这一番离去,只怕是山高水长,难得见面了。容氏喜欢林娇的乖巧可人,然而也知道林娇心中谁是最亲近的,到底不忍心逆了她的苦苦哀求,便打点了嫁妆行装,便把林娇送了来。
  萧淑云自然欣喜过往,摸了摸林娇柔软的发,笑道:“只要娇娇不嫌弃姐姐和离的身份,姐姐自然喜欢得不得了。”
  于是,林娇便住了下来。只是没过几日,那洪琇莹,却是坐着马车,亲自来接林榕了。


第049章
  再次见得洪琇莹, 萧淑云被她满脸的憔悴很是惊了一跳, 面上却是不显, 只唇角含笑地请了那洪琇莹屋里坐。
  洪琇莹却是满腹的心酸。
  这些日子她日子不好过,当初林榕被她父亲关在府里头,后来说了好些子的好听话儿, 虽说她心中对他出卖他亲母的行径很是不耻,又被他伤了心, 很是难以释怀, 然而她待他的情谊太深, 再者,还有两个孩子在。终归, 她还是心软了,便去劝了父亲,把他放了出来。
  起先倒还是风平浪静,自打成亲来, 难得的,得了他的温存。洪琇莹到底想着当初的情分,还以为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才刚偷乐舒心了几日, 却是不曾料到, 这厮竟是心怀叵测,偷了父亲书房中的重要信件, 并把那要命的事儿给捅到了父亲的仇人那里去。
  父亲狠狠栽了一个跟头,好在皇帝看在父亲往昔的功劳上, 这回只是遣了人来责骂,又罚了俸禄,倒不曾落罪了父亲,不然,她这心里头,可是再也不能安生了。
  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后来父亲报复林家人,她便只冷眼旁观,对待林榕又一次的小低伏,苦苦哀求,最终选择了视而不见。
  “你如今的日子倒是叫人艳羡了。”洪琇莹轻轻撇着茶沫子,抿了一口,颇有些酸楚道:“万般苦楚皆可忍耐,偏偏却是情关难过。我无法勘破情关,整日里不得欢颜。父母双亲为我忧伤,我身为人女,却是不能自立自强,让父母心安。到底是不如你行事果毅,我瞧着你,大约是对他彻底死心了,才能如此自在。”
  萧淑云不觉一声苦叹,搁了手里的茶碗,一时心有凄然。
  若非是连连噩梦,促使她不得不惊醒,她那性子,却哪里是能果毅起来的人,不过是被伤透了心,被逼无奈,不得不放下而已。
  “我父亲要我和他和离,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洪琇莹亦是将茶碗轻轻搁下,面上露出酸楚凄迷的神色来:“不论他心意如何掺假,我却是真心实意的。时至今日,他因着做下了错事,惹怒了我父亲,被我父亲急怒之下,一棍子打在了头上,竟是叫他痴傻了去。然而便是他疯傻了,却仍旧记得,你在嵩阳城。嵩阳城和碧溪镇路途遥远,我都不知道,他是如何过来的。瞧他如此作为,我这颗心,真是伤透了。可惜我付出太多,一时间,当真是无法安和自处。”
  说着泪如雨下,洪琇莹拿了帕子拭泪,哽咽道:“这回父亲本是不欲我来的,是我千求万求了,才得以脱身。父亲说,只容得我这么一次了。若是以后他还要偷跑,便再不许我来找他。还说,他已然给我另瞧了婚事,要我好好想一想,是抽刀断情,另觅佳缘,还是如此执迷不悟,荒芜了一生,只凭我自己做决定。”
  萧淑云只瞧着洪琇莹如今伤情难捱的模样,不禁心生感同身受之意,想当初的自己,不也是如今这模样。
  默了默,忍不住叹道:“当初我在林家,苦熬了那么些日子,虽是身苦,心却不苦。我心有意念,仿若韧竹,任尔东风,我自岿然不动。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为着那份情谊。你说我果毅,却是不知道,我当初伤情,比你软弱不堪多了。后来便是和离归家,有时心中还会激愤难捱,窥不透这往日伤情。倒是后来,我这里旧情难以挥断,他却跑过来败坏我的名声。我那时候便觉自己真是眼拙心盲,竟是为了这种人,磋磨了这么些年,直到那时候,竟还不能彻底了断。”
  见洪琇莹望过来,萧淑云抿唇笑了笑,眼中倒是一片云淡风轻:“这回我心软留他,不过是想着,当初在林家,那位大伯母的情谊。再者,他到底也是一条性命,又是为人父,有孩子的。左右举手之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自己修德罢了!”
  洪琇莹眼中艳羡更盛:“你倒是真个想开了,我却是不知道,到哪日,才能彻底放下。”
  萧淑云便笑了:“依我说,顺其自然便是了。总是你为贵门毓秀,不怕哪一日心中转圜,求不得好姻缘来。”
  一时送别了洪琇莹离去,萧淑云不欲和那林榕相见,便是叫长安领路,把林榕交给了洪琇莹便是。过了半日,那长安才转回,回复说,那林榕闹腾的厉害,只呜呜啦啦叫着不肯走。
  萧淑云倒是一瞬时颇有些感慨,若说他假意,时至今日,却也不能说他不深情。可若说他深情,这人自私心毒,却是下得去狠手,什么都敢做的。
  只是到底是不相干的人了,也不过一时心中有感,也是随即抛掷脑后。萧淑云只每日里醉心新样式的绘制,倒是双耳不闻窗外事,日子过得却也安逸。再者,身侧又有林娇相伴,到底是心满意足,过得舒心如意了。
  只是,孔辙这里,却很是难舒心半分了。不为旁的,便是为着他的亲事。
  当初叫他兼祧两房,这大房二房固然是为着这人可靠,以后是个能给养老的孩子。另一条,却是为着子嗣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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