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贞节妇》第40/98页


  萧明山将手缩了回去,自己给自己满了一杯,慢慢嘬了一口,叹道:“若说我心里不松口气,那是骗你的。可是你也要体谅我。你家那情形,是个疼女儿的人家,都不敢轻易许嫁。再者,你还小了我姐三岁,为人到底是青涩了些。你想我姐之前经历的那些糟心事儿,不管是她,还是我们家,都盼着能给她再寻一个,家世简单,年纪大些,会疼人的好归宿。你嘛,横看竖看,我们家都不会同意的。如今我姐的态度你也是看清了,依我说,你便绝了这份儿心思吧!好好儿的,做个好弟弟不成吗?”
  孔辙只听得眼中冒火,重重在桌子上一拍,恼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虽是小了三岁,可这不代表我不会疼人。再者,我家情况复杂,可我本来就没打算,叫萧姐姐跟着我住回家里去。”
  萧明山察觉孔辙有另辟门户单过的意思,撇嘴道:“你想得美,你家那情况,大房二房非你不可,不就是觉得你可靠,能为他们顶门户,养老。他们会放了你出去?甭做梦了!”
  孔辙棱了萧明山一眼:“你自己没用,想出来出不得,却别把别人都想的跟你一样。我已然有了重新科考的打算。若是中了,以后便带着她出门做官。到时候山高水远的,家里头再是闹得厉害,也和她沾不着。”
  萧明山眉梢一挑,倒是很意外。他素来知道,孔辙这小子,很是不喜欢官道儿,总觉得不自在,束缚。难道说,他去科考,竟是为了他姐不成?
  孔辙见得萧明山面有触动,忙起身走过去,搬了凳子挨着萧明山坐下,面露祈求道:“咱们多年好兄弟了,我为人如何你再是清楚不过的。我是不是可靠,是不是个能够相伴终身的良人,你心里难道没数儿?再者,你说要给萧姐姐寻门家世简单的人家。可再是简单,家里公婆总是会有的吧!这人心隔肚皮,他们就一定能对你姐好?我也不怕说出来你恼,便说你家,你媳妇儿每日里的日子就好过吗?若不是你护着拦着,你媳妇早被你娘磋磨得活不下去了。”
  萧明山登时恼了,伸手把孔辙推搡到了地上,骂道:“你这小子找打不是?我娘如何,要你多嘴!”
  孔辙也不起身,就在地上坐好,掀着眼皮子去瞅他:“我的话说到了这份儿上,这心真不真,诚不诚,你心里该有一杆秤了。”
  萧明山心中的确为着孔辙的一片深情有所触动,然而,话是好听,可真个儿事到临头了,难说他能顶得住那三房太太的压力。
  便不说旁人,他娘守在他跟前一哭闹,他就要忍不住心软发蒙,便是他护得紧,他媳妇儿也吃了好多苦楚。说是要出门为官,哪个知道他能不能考的上。便是考上了,他家里就容许他娶个和离归家的妇人不成?
  虽说他姐才貌双全,到底有了和离这一层,他家又是事事讲究的书香门第,不成不成,这事儿怎么想都不成。
  萧明山也不欲再陪着孔辙说下去了,起身垂眼看着他:“这事儿没得商量,你便是心真的跟金子一样,我家也不能把我姐许配给你。再者,这二嫁随心,我姐都把你拒之门外了,她的心意,你该明白了。莫要学了厚脸皮,到时候惹了我姐烦躁,或是叫别人看出了端倪,坏了我姐的名声。到那时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饶不得你的。”
  孔辙灰心丧气地坐在地上,看萧明山推门而去,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情路难走,心里难受得要死。


第052章
  转眼秋去冬来, 漫天大雪从天而落, 不过一夜, 便积了厚厚的半指雪来。
  绿莺提了一铜壶的热水,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卧。萧淑云已然醒来,正靠在床头上, 看着帐顶垂挂的那块儿碧莹莹的玉璧出神。
  “娘子在想什么?”绿莺问了一句,转身把热水注入铜盆里, 翻滚而起的热气遮掩了绿莺的视线, 她勾着头吹着气儿, 去瞧盆儿里的水量可是如何了。
  萧淑云叹了口气:“我在想孔家的那位二爷。”
  绿莺将水壶搁在一旁的小几上,转身走过去伺候萧淑云起床穿衣, 说道:“依我说,那孔家的二爷倒是难得的痴情人,娘子不肯见他,他就日日去甜水街上买了娘子爱吃的豆糕, 亲自送了来,刮风下雨的没一日间断,倒也是难得了。”
  萧淑云之前只当是那个孔辙,不过是小孩子气, 一时兴起, 倒也没想过,这么久了, 他仍旧这般坚持。只是,说到底, 那孩子小了点儿,家中的情形又是那般模样,她着实是怕了。
  下了床,萧淑云一时梳洗上妆,绿莺正为她挽着发,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咚咚”作响,那声音不过到了院中央,便听得“扑通”一声,俨然是有人跑得时候摔跤了。
  绿莺搁下梳子将窗格打开了一条缝,见得外头地面上,珠儿正扶着三朵蹒跚而起,转过身笑道:“是三朵那丫头摔跤了。”
  三朵的祖母已然在秋末时候没了,萧淑云虽是不喜欢她手脚不干净,到底瞧着故去人的面子,就无视了绿莺对那丫头的格外优待。总是一个没了亲人的孩子,便是品行上有些问题,且先教教看又再说。
  一面往镜中看自己已然挽起的发髻,萧淑云睨了绿莺一眼:“你倒是喜欢那孩子。”
  绿莺笑道:“以前也是憎恶她手脚不干净,不过近些日子瞧着,倒也是个手脚利落的孩子。”
  萧淑云从妆匣里拿了一只碧莹的梅花簪递给了绿莺:“你瞧着好就成,仔细教着,可不能再叫她起了贼心了。”
  正说着,三朵隔着帘子喊道;“娘子,家里头来了人,叫告诉你听,说是孔家叫媒人上门儿提亲去了。”
  萧淑云一惊,猛地转过头去,被绿莺扯住了头发,嘴里“嘶嘶”了两声,扬声喊道:“你进来。”
  等着三朵进了去,萧淑云说道:“你再说一遍,谁去提亲了?”
  三朵道:“是孔家去家里头提亲了,要为他们家的二爷,求娶娘子呢!”
  萧淑云心里乱糟糟的,摆摆手,叫三朵下去了,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惊慌,纤眉深深蹙起,这个孔辙,真真是脑子叫门夹了,她的态度还不明显吗?难不成,他还想要强娶不成?
  萧家的宅子里,萧老爷和岳氏坐在正厅里,看下面的媒婆儿笑得花枝乱颤,口若悬河,正说得利索。而家中廖姨娘的亲姐姐,孔家大太太廖氏,正端了茶碗,端坐在一旁含笑饮茶。
  萧老爷正襟危坐,瞧着眼珠子盯着那媒婆儿看,实则心思早想到了旁处。
  听说孔辙那小子秋闱中了举人,如今也是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了,便是以后不再往上考,有了这么一重身份,也是了不得的。
  再者,那孔家也是正经的书香世家,这门儿亲事,萧老爷情不自禁的,便动了心思。
  若是能和这样的人家结了亲,于他们萧家而言,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只是,他之前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却是把女儿给推进了火坑里去,这回,可是不能再贪恋了表面儿上的好看,却是忽视了里子里的好处了。
  萧老爷摸了摸胡须,笑道:“有劳王媒人了,看赏。”
  廖氏见那萧老爷面色还算可喜,搁了茶碗笑道:“咱们孔家是真心求娶。”说着示意丫头递了礼单给那萧老爷看:“这是礼金单子,还请萧老爷过目。”
  萧老爷拿来一看,写了满满当当的,都是好东西,丰厚又体面,确实是用心了的,只是――
  将那礼单合起来搁在手旁的案几上,萧老爷笑道:“既是夫人来家里提亲,自是应该知道,家中小女,是和离大归了的。所谓是,幼嫁从亲,再嫁由身,这事儿,我已然做不得主。”
  廖氏前来提亲,哪里会不知道,这萧家大归的女儿,根本不中意她家那二小子。若是中意,那孩子也不会中得了秋闱,也是日日寡欢的模样。
  若是依着她来说,这婚事,她压根儿就看不上。那个女子再是好,总也是个和离归家的女人。
  再者,这萧家也并非什么高门大户,却是商门出身。虽说明泽那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可到底这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样的。所谓是英雄不问出处,可女子,却是要看出身和娘家的。
  只可惜,架不住辙哥儿那孩子心心念念总不能忘怀。
  廖氏抿唇笑了笑:“这都是市井之中的小门小户才会做下的事情,萧家虽说以前出身市井,可明泽那孩子如今已然中了秀才,这以后的萧家,到底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再者,咱们家的辙哥儿,也是时常要来萧家小住的,为人如何,家世如何,萧老爷不会不清楚。都是知根知底的,那孩子又是个痴情的种子,依我来说,实在是门儿不可多得的良缘。”
  孔辙痴恋他那三女儿的事情,萧老爷倒也有所耳闻,只是到底是虚言,不得当真,也没当回事儿。如今瞧来,却是真的了?
  萧老爷笑道:“这事儿太急了些,容我去问问我家那小女,才能给了太太答复。”
  廖氏一听便笑了,这话她可是听得分明,这位老爷,是动了心思了。只要他肯依从就行,余下的,到都是些小事情了。依着他的手段,定然能说动他那女儿的。
  想着,廖氏站起身笑道:“既是如此,我便在贵府逗留一日,我也许久未曾见过我那妹妹了,倒也能小聚一番。”
  萧老爷和岳氏起身同廖氏点头示敬,见得廖氏一走,岳氏急忙忙便笑道:“这下可是好了,我之前给云丫头看了几家,都不如这个好。”
  萧老爷怪异地瞧了岳氏一眼:“倒是难得了,你竟然肯同意。”
  岳氏回道:“那孔辙如今可是举人老爷,家世又好,我为何不同意。”
  萧老爷扯唇笑了两下:“我以为,但凡是姓廖的,你都厌恶至极,难得你竟是愿意叫个姓廖的女人给云儿做婆母。”
  岳氏绷着脸皮默了片刻:“我的心思是次要的,只要云丫头嫁得好,过得好,怎么样我都肯。”
  萧老爷难得的又往岳氏脸上瞟了两眼,到底是年轻时候自己思慕过的女人,便是如今爱尽,瞧着她乌发掺白丝,额角眉梢也尽都是沟壑丛生的纹路,不觉心头一软,笑道:“是了,你一向都是个慈母的。”
  岳氏亦是难得瞧见萧老爷这般冲她笑,怔然之后,忙回过头去,拿了帕子按在了眼角上。她这辈子,也是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她也不愿意争了。
  便是云丫头劝她的,总是明泽那孩子得了功名,如今已是不同往日。廖姨娘本就备受宠爱,这般如虎添翼,已不是她能压制得住的。
  既是如此,不若稍微忍让一些。总是明泽那孩子和明山很是要好,以后若能做了官,对明山也是个好靠山。
  这厢廖氏一路去了廖姨娘的院子里,廖姨娘早等在了门前头,瞧见姐姐来了,立时迎上前来伸出了手去,挽住了廖氏的胳膊,笑道:“姐姐来了,可是叫妹妹好生想念。”
  两人一路去了内卧,退了下人,廖姨娘才收敛了喜色,眉宇间颇有些不快道:“听说姐姐是来给辙哥儿那孩子说亲事的。”
  廖氏点头笑道:“正是。”抚了抚鬓角蝴蝶样式的鎏金步摇,笑道:“要说的,就是你们家的那位三姑奶奶。”
  廖姨娘两弯纤眉蹙成了一团,不高兴道:“那丫头如何能配得上辙哥儿,姐姐可是糊涂了,那辙哥儿可是姐姐的嗣子,如今又中了举人,这般好人才,便是要说亲,也是要说咱们廖家的姑娘,怎么瞧上了萧家的人了。”
  廖氏笑了两声,叹道:“我倒是想把廖家的姑娘说给辙哥儿,可惜人家不要,我又能如何?你也知道那是嗣子,并非亲生的儿子,逼迫不得,我若是执意要他娶,伤得都是素日里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情分。”
  廖姨娘这才想到了这一层,不免又撇嘴道:“听说那位三姑奶奶和辙哥儿一起做生意的,难保不是那时候动的心肠。辙哥儿到底是年纪小,不经事,那位又是已然嫁过了一回的妇人,自然是那位先起了意,才引得辙哥儿一头栽了进去。”
  廖氏却是摇摇头笑道:“不然,我知道的却是,辙哥儿一往情深,人家根本就不睬他。听说那位喜欢吃你们这儿甜水街的豆糕,咱们家那位傻小爷,每日里亲自买了送到了那位的府上去。”
  廖姨娘哪里不知道男人痴情起来,都是浑然不顾的,只是自打那位开始往家里走动,好几回,都叫她吃了暗亏,还是有苦说不出的暗亏,如今这般好姻缘竟落到了她头上去,廖姨娘心里很是不爽快。
  “你们家老爷子竟也同意?那可是个嫁过人的。”
  廖氏笑了笑,捧着手炉慢慢暖着,说道;“还真是怪了,这回啊,还是家里的那位老太爷,暗地里示意我的。”说着盯住了廖姨娘:“这回事,不管你心里如何想的,你都要帮我促成。辙哥儿那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我若是能说成了这亲事,以后待大房,他必定是要真心三分的。只要有了他的真心,等着我这把老骨头哪一日归了西去,也能含笑九泉,放下了这颗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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