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贞节妇》第9/98页


  萧淑云回道:“是,我知道的。”抬起头看着大太太,眼圈儿便红了:“淑云知道,伯母自来就是个为人公正的,淑云无依无靠,只求着伯母搭把手儿,帮帮我。”
  容氏面露怜惜:“你要我怎么帮你?”
  话是这么说着,可容氏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若这是真的,那边儿都有孩子了,只怕榕哥儿的心,也要跟着偏过去了。
  虽然那是后娶的,可若真是家中势力庞大,她便是有心相助,只怕也是有心无力。除非那家人愿意做小,可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若是做了平妻,人家有势又有孩子,只怕淑云这儿少不得要受委屈了。只想想那日子,便觉得难熬。
  萧淑云见得容氏面露同情不忍,心中一时大定,忙按了按眼角儿,一脸的心若死灰,哀声道:“他既是另娶她人,也有了孩子,我也不愿意凑到一处,最后闹得家宅不安,大家都过不得舒坦日子。我想着,不如和离为好。他自有一家几口的欢愉,我也乐得一身自在轻松。”
  容氏再不曾想到和离这么回事,震惊道:“你这孩子可是说得胡话?这婚姻大事实非儿戏,可不是耍嘴皮子玩耍的。”
  萧淑云眼圈儿一红,忍着没落出泪来,颤着嗓子道:“并非是一时的想法。这事儿淑云前几日就知道了,一直忍着不说,便是没想好这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可如今淑云既是来了,一方面是知道冤屈了大伯母,想要和大伯母赔个不是。另一个,也是淑云实在无人可求,只得求到了大伯母这里,求大伯母帮帮淑云。”
  容氏也是一时震惊,等着缓过气儿再一细想,榕哥儿为了做人家的上门儿女婿,都能改名换姓,诈死抛家,只怕和离对于萧淑云来讲,才是条最好的退路。
  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容氏心里难过极了,叹了口气,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是帮你传信儿给你娘家吗?”
  萧淑云忙不迭地摇头:“不,这事儿不能让我娘家人知道。”见得容氏面露疑色,萧淑云续道:“这里头的缘故涉及娘家私事,淑云便不说给伯母听了,淑云只求着伯母,能帮着淑云,把淑云的嫁妆给要了回来,就成了。”至于以后怎么报复回去,且等脱了身再细细谋划。
  容氏早就知道,祁氏把萧淑云的嫁妆给吞了,只是她以前隐晦的提过,见得萧淑云根本不在意的模样,便也只能作罢。
  “若你说的是真的,要嫁妆这事儿,伯母帮你了。”容氏的娘家虽不是什么豪门世家,却也是一方士绅,她自小受的家教,实在容不得她眼睁睁看着这种污秽的事情,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便是旁的她无能为力,可萧淑云说的这个忙,她却是能帮,且帮定了的。
  只是――
  容氏道:“榕哥儿如今在哪里,你且说来我听,我要去寻了他回来,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她还是先看看,林榕究竟是不是还活着,若是活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出了大太太的院子,萧淑云看着长长不见尽头的高墙深巷,慢慢舒了口气。
  她不害怕大太太去找林榕,总归他另娶是真,生了孩子也不是假的。只要这两回事儿坐实了,依着大太太为人,她如果真想和离,想要回嫁妆,大太太必然会出手相帮的。如此,她就心满意足了。
  绿莺扶着萧淑云慢慢往前走,觑着她的脸色小声问道:“奶奶,事儿可说成了?”其实她不清楚奶奶究竟来寻大太太作甚,她晓得奶奶故意不说给她听的,她心里也有数,自己是个压不住话头儿的性子,不知道倒比知道好。
  萧淑云笑道:“成了大半儿了。”
  绿莺听了便心满意足的笑了,她并不好奇那事儿究竟是什么事儿,她只要知道,奶奶想做的事情,能做成了,就好了。
  刚回了华容院,萧淑云才刚坐下捧着一杯茶喝了两口,便有祁氏院子里的丫头来叫,说是二太太那里得了些好布料,要她去看看,可有喜欢的。
  萧淑云慢慢咽下了略带苦涩的茶水,笑道:“你回去告诉太太,我换身儿衣裳马上就去。”
  等着那丫头一去,绿莺忙不迭的就凑了上前,一脸焦急,忧虑道:“白眉赤眼儿的看什么布料,我瞧着许是二太太恼了咱们去东院儿见大太太了。她和大太太一向不睦,互不理会,原先大爷还在的时候,咱们去了东院儿,二太太还要发火,这回必定是要责骂奶奶的。”搓着手一脸后悔:“早知道,还不如偷偷儿去东院儿呢!”
  萧淑云笑了:“我光明正大为何要偷偷儿去,你以为两院儿的太太互不理会,这暗地里就没有互相盯梢的丫头婆子了?我若是偷偷儿去,才要留下把柄呢!到时候二太太才能问我个哑口无言。”
  绿莺面露怔然,而后迟疑道:“莫非,奶奶去东院儿之前,就想到过二太太会不高兴吗?”
  萧淑云笑得凉凉的:“自然,我就是故意叫她知道,故意让她心里头不舒服呢!”
  绿莺皱起眉:“何苦来?她是婆婆,您是儿媳妇,天然的您就要吃亏,何必要惹了她不快。”
  萧淑云瞪了绿莺一眼:“没用的怂货,她那么坏,害我至此,我故意怄她不快又怎么了。我恨不得气死她才好呢!”说着站起身:“去,把那身儿缕金挑线的月白色纱裙拿出来,还有那身儿牡丹纹的水红色褙子一并拿了来,看我不恶心死她!”


第014章
  祁氏抿着唇,绷着脸,正坐在软榻上目光沉沉看着虚空一点,面色很是冷然。
  那个该死的萧氏,不会是吃错药了吧,平白无故的,跑去东院儿做什么?她们不是当初为着林志那事儿闹崩了吗?怎么忽然就又凑到一起去了?
  祁氏心跳如麻,她很是有些不安。
  容氏那女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初就因着她动了萧氏的嫁妆,那容氏在萧氏跟前,没少磨嘴皮子。幸而萧氏是个憨货,她说了几遍,却只当做了耳旁风。
  后来被她窥探到了林志那点子小心思,不费吹灰之力,不但让她们两个闹崩了,再也不往来,连林志那小子,也跑了。容氏因此日日难过,她心里着实畅快极了。
  本来一切都顺心如意的,可这些日子是怎么了,那萧氏怎么忽然就变了。
  先是改了一身儿的行头,这倒不算什么,本就是年轻的女子,喜欢颜色鲜艳的衣服,爱摆弄些胭脂水粉,钗环玉簪的,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和东院儿那老东西凑在一处,这就怪了,她只担心,那容氏暗地里耍心眼子,鼓动了那萧氏,再闹出了事情来。
  “太太,喝点儿茶消消气儿吧!”说话这人是祁氏的乳母高嬷嬷,淡漠的眼神冷冷望着窗外那回廊下,身形曼妙的女子越走越近,唇角微勾,冷冷笑道:“太太,她来了。”
  萧淑云一进得屋子里,便瞧见了高嬷嬷那张枯树皮一般沟壑丛生的老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那抹高深莫测,却要叫人一看便要生厌的笑。
  “高嬷嬷好。”萧淑云微微一福。
  高嬷嬷是祁氏的奶嬷嬷,受得小媳妇这么一福,面不红心不跳,淡淡笑道:“大奶奶自来懂事知礼,怎不知让长辈等候小辈,实在不是贞德贤惠的妇人该做出来的事情。大奶奶以往从不这样,如今行动如此懈怠,莫非是心中存有不敬,才会以至于如此吗?”
  这该死的老婆子,一句话就把不孝顺没妇德的大帽子,给扣到了奶奶的头上去。
  绿莺忙福了福,说道:“并非是奶奶心存不敬,故意行动懈怠,实在是前些日子的风寒症还不曾好全的缘故。”
  萧淑云眉头微微一蹙,这理由找的不好,且看着吧,那老巫婆必定不会放过,这话头儿里头的破绽的。
  果然,高嬷嬷笑得愈发讥讽冷漠起来:“听说奶奶去了东院儿,去寻着大太太说话去了,老奴还以为,那么远的路都走得了,想必是身子骨儿已经好透了。不成想,奶奶的风寒症竟还不曾好透?”说着微微冷笑:“老奴可真是看不明白了,东院儿那里,莫非是有了什么要紧的人,竟诱得奶奶身子都不顾了,就非要往东院儿那里去吗?”
  这话并不耳生,却是那年闹出了林志恋慕寡嫂的事情后,东西两院儿,这话私底下都传遍了。说是大奶奶之所以往东院儿跑得勤快,就是因着那里有个林三爷林志在。
  绿莺气得面上登时一片血红,这该死的老虔婆,这么平白无故的就要污人清白,嘴巴怎么这么刻毒!她想要出言分辨,可心里头却觉得,这种事情,事关男女私情,都是越描越黑,越分辨越会说不清楚的。于是抿紧了唇,直气得通脖子脸红。
  而高嬷嬷之所以敢拿这事儿去恶心萧淑云,也正是觉得如此。她牟定了,这个无儿无女又没丈夫的女人,一提起有关她的这个泛着桃花儿色的传言后,必定是一脸敢怒不敢言的形容,就和她身边儿的那个丫头一样的表情。
  然而萧淑云却是淡淡地笑了,伸手抚了抚鬓间的赤金步摇,冷冷瞧着高嬷嬷笑道:“嬷嬷果然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不若我和太太说说,赏嬷嬷一些庄子良田,再买了几个丫头伺候着嬷嬷,嬷嬷回家颐养天年得了。莫不然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我瞧着嬷嬷是太太的奶嬷嬷,总还是要担待两分,若是在外头人跟前儿失了分寸,岂不是要把我们林家二房的脸,丢得哪里都是了吗?”
  高嬷嬷自打跟着祁氏来了这林家,祁氏手腕厉害,很快就掌管了这林家二房的中馈,她身为祁氏的奶嬷嬷,自然水涨船高,备受人尊敬。
  这么几十年过去了,还不曾被人如此当众羞辱过,且羞辱她的,还是她自来看不到眼里头的小媳妇儿。
  需知道,便是祁氏亲生的几个孩子,见着她那也是恭恭敬敬,这个没了丈夫,膝下又无儿无女的寡妇,竟胆敢当众说她年老昏聩不中用!
  高嬷嬷恼了,拉下脸生气道:“往日里只觉大奶奶是个贤惠知礼的好女子,不曾想,却是老奴老眼昏花看错了人,大奶奶的家教还真是令人堪忧,不愧是商门出身的女子,真真是半点教养也没有!”
  这个老虔婆!绿莺气得了不得,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了眼眶去,喝道:“你这个老婆子――”才说了一句,就听得“啪”的一声响,那喝骂的话就噎在了喉管里。
  绿莺震惊地看着自家的奶奶,心说,许是她眼花了,或者就是奶奶疯了,这可是高嬷嬷,二太太的乳母,打了她的脸,不就是往二太太脸上扇巴掌吗?那是她的婆婆,她可还是林家二房里的媳妇啊!
  萧淑云蜷了蜷微微发疼的手掌,掀起眼皮看那高嬷嬷,因着过度震惊,而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心中当真是痛快极了。
  她打不得祁氏,可高嬷嬷到底是个下人,难不成她这个做主子的,还打不得她了吗?轻蔑的哼了一声,萧淑云绕开了高嬷嬷,径直往屋子里走去。
  从她下定决心,去大太太的东院儿寻她求助的时候起,祁氏这里,就注定了,她再是委屈装样,也不可能得了祁氏的好脸。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再忍气吞声,叫个卑贱的下人,来欺辱她。
  祁氏稳坐在软榻上,只听得门外头,高嬷嬷羞辱那萧氏的声音,后来丫头一声怒呼,而后一声巴掌响,还以为是高嬷嬷先发制人,打了那女人的心腹,心里只觉畅快。
  拍拍手,祁氏怡然自得地坐在榻上嗑瓜子,并不准备出去。只是刚吃了一粒,那门帘就被人撩了起来。
  抬头看去,却见得萧淑云面色如常的走了进来,后头跟的那个丫头,面色虽是略显苍白,神色颇有些不安,可瞧着并不似挨了耳刮子的模样。
  祁氏眉头一皱,直起身子,就往晃荡不停的门帘子那里看去。
  萧淑云看着祁氏骤然突变的表情心中暗爽,笑盈盈走上前,蹲了万福礼,亲亲密密地笑道:“给太太请安,太太万福。”
  这一腔娇娇娆娆柔柔绵绵的,听得绿莺心里一怄,浑身打了个哆嗦。而后悄悄去看二太太,果然,二太太的眼睛瞪圆了,里头充满了震惊和厌恶。
  萧淑云见得祁氏被恶心到了,满意地笑了笑。
  这声调却是她故意学了林二老爷的一个美妾。那美妾娇滴滴的,虽然对祁氏并无不敬,可林二老爷那么多的妾室,祁氏对旁的女人都一概的不理会,却是只要一看到那女人,就要眉毛倒竖,每每都要出言责骂的。
  萧淑云起初也糊涂,不明白祁氏为何要针对了那一个妾室。后来才渐渐看明白了,祁氏只是瞧不惯那种,杨柳扶风般娇弱的女子。只要听得了那种酥媚入骨的娇喃声,她就要浑身发毛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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