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安心做鸳鸯》第36/47页



  ˇ真亦假ˇ
  却说紫竹山庄这场混乱又持续了一个时辰以后,场中几乎算得两败俱伤,倒地不起者众。便是池目清齐天森这般的帮派尊长也在这场混乱中未曾讨得好去,打了一场糊涂架。
  那毛六胡作非为,这会儿抬头见得谢描描倚在秦渠眉的怀中,双目放光,不顾身后齐天森的追杀,将九华派的女弟子信手推进齐天森的怀中,口中只嚷嚷道:“这小娘子好生俊俏……”说着便近了眼前,抬手就要向着谢描描脸上摸去。
  谢描描早知其来意不善,不待秦渠眉有所反应,面上带笑将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亮了出来——其实正是秦渠眉的防身匕首,自她受伤以后便被秦渠眉塞了给她以作防身之用。她先时吓唬海非川道是叶初尘所赠,不过就是气愤这帮人舍命逼她,赌气所为。
  这毛六手刚伸过来,差点被切下来两个手指,吓了老大一跳,瓮声瓮气道:“你这贼婆娘,胆儿越来越肥了?”
  谢描描吃定了这人正是叶初尘,知晓他的武功深浅,哪里又会顾忌,匕首连连追砍,直让他脚下打了个趔趄,后退两步,几乎跌进了追上来的齐天森怀中,他扭头作个鬼脸,滑如泥鳅一般溜走了。
  齐天森一掌劈空,掌风几乎扫过谢描描脸颊,亏得秦渠眉见机得快,将她一把拉开,这掌风已伤了他身后一名护卫。
  齐天森的奔雷掌浑猛霸道,向来在武林之中占有一席之地,今日被个声名狼藉的毛六给戏弄,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一路紧追着他,到得后来,这毛六满场飞,口中一通乱嚷:“齐帮主,你也是一派之主,追着一个大男人,确是有损声名……”又或者“齐帮主,你老大一把年纪了,就算毛某喜欢男人,也只喜欢美少年,似你这般须发皆浓的糟老头子,毛某是不喜欢的……”又或者:“齐帮主,断袖之癖讲究你情我愿,你再是这般痴情追着毛某,毛某也不会欢喜你的……”
  谢描描捂着肚子笑得不行,对叶初尘这般的任意枉为胡言乱语大是敬佩,回头去瞧齐天森的面色,红中透红,青中透紫,当真气得不轻,掌风隐有风雷之声,时有将周糟无辜之人劈伤之事发生,只引得周围怨声载道,气愤难平。他活了五十有六,二十三岁执掌九华派掌门,算得年少得志,在那一辈人物里也算得英杰,一生受人尊敬,便是江湖同道也要给他几份面子,岂料得今日栽在这个古怪的小子手里,心头怒火比之掌中风雷亦不逊色,招招狠辣,立志要将这毛六立劈掌下,以泄心头之恶。
  偏偏这毛六轻身功夫了得,转了一圈眼瞧着又回到了谢描描这里,似抱头鼠窜一般冲了上来,口中直嚷嚷着:“描描救我!娘子救我!你可不能看着为夫被这糟老头染指……”
  谢描描揉着肚子啐了一口,骂道:“就你这般的祸害人,还不如早些被齐掌门劈了才好呢!齐掌门若不劈了你,老天都要使个雷来劈了你!”眸子笑意浓稠,倒也未曾觉察身后拥着自己的身体僵硬了许多。
  她与叶初尘初识便是针尖对麦芒,往常日子哪里会露一分怯出来,今日瞧着他被满场追的狼狈,心下更是畅意,知道以这个的武功,这位齐掌门自然讨不了好处去,口中哪里还会顾忌?
  岂料叶初尘此人专会的死缠烂打,趁着她说的畅意,扑上来“啾”一口在她面上亲了下去,然后掉头跑掉了。谢描描面前只掀起一股劲风来,齐天森也已追了过去,他们这一对闹出的动静颇大,旁的打糊涂架的那起人这会回过来味,有三分之一的人被山庄护卫制住,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呻吟,另有三分之一的人也算得明白人,这糊涂架打了一阵便醒过味儿来,此时立在一旁观战,只瞧这一对的结果。
  这毛六正跑得起劲,忽然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脚步踉跄,跑得近来,众人才瞧见这汉子一身白色中衣脏污的不成样子,污垢显是经年累用不曾清洗一般,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来,正是个高瘦的汉子,这身中衣形如挂在竹竿上的衣服一般,张开嘴来,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来,离得近些的人只觉臭气熏天。他醉意朦胧,指着场中乱窜的叶初尘怒骂:“兀那汉子,场中乱窜的那个,扒了某的衣服,将某灌醉在茅房里睡了一夜,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众人闻得他在茅房里过了一夜,皆是捏着鼻子让开了一条道,有那受了重伤挪不动的,只能紧闭起眼睛来,感觉到那汉子脚下不知深浅,或是一脚踩在某人的胳膊之上,或是一脚踩在某人的肚子之上,更有一脚踩在别人脑袋之上的,把那重伤之上差点熏得晕了过去。
  叶初尘这会瞧着真的毛六来了,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齐掌门还请停一停!”
  齐天森正追得起劲,哪里肯停,眼瞧着又冲进来一个臭烘烘的高瘦汉子,直冲着自己追的这人走了过来,似要跟面前这无赖算帐,哪里又有好气,口中怒道:“醉汉,滚开——”一掌劈向了正挡在自己面前的臭汉子。
  那汉子瞧来单薄,居然硬碰硬接了齐天森的一招风雷掌,双方各退了三步有余,这才停了下来。
  真毛六这会浑身臭烘烘的,指着叶初尘大骂:“你这汉子,将老子最后一身衣衫剥走,还不快还了回来!”
  叶初尘这会跑得浑身冒汗,闻言笑嘻嘻道:“好,毛六,接着!”也不顾场中别派的女弟子花容色变,解了腰带将长衫脱了下来,扔了给毛六。场中女子方才长呼了一口气,瞧着他这身烂污的长衫之下原来还有衣衫,倒是一身细绸的玉色长衫,腰间玉带,只是这细绸不比别个,最是怕皱,他这些日子为了装得像毛六,吃住作卧半点不能讲究,连自己扯起衣衫来,也闻得馊臭之味。
  毛六这些年被别人欺凌的惯了,见得他将长衫还了自己,骂骂咧咧两句,也不管齐天森与他对掌之后的凛然之色,抱着酒坛眯着醉眼四下寻找海非川,见人便问:“看见东海门的少门主了没?……最是俊秀的一个少年郎?……有这么高!”身子打摆,酒坛都握不稳,四下寻找。
  众人这会方想起来此次挑起打架之事的海非川来,皆是四下寻找,有那被山庄护卫制住的江湖汉子不但不曾得到半点好处,这会反倒吃了大亏,早破口大骂不止,几乎不曾将东海门十八代祖宗给骂了个遍。
  毛六在这些人的骂声之中,睁着醉意朦胧的眼,居然也教他找到了垂头丧气的海非川,立定在他面前,见得他这幅模样,难得清醒了一回,摸了一把他乱糟糟的短发,叹道:“既是吃了败帐便回去吧!”
  难道东海门徒众这次不曾反对这人,居然尽数缄口,扶着海非川欲离开。有那被山庄护卫捉住的,不住口喊,谢描描瞧着实在心烦,向后倾身道:“秦大哥,不如放了这些人算了!他们这次吃了大亏,也有伤肢丧命的,让各派人自己带回去算了,这般拼死打下去,恐怕山庄护卫也会吃大亏!”
  秦渠眉这会正盯着叶初尘瞧,闻得她此言,倒也不曾反对,点点头便让秦渠瑞带人放了。秦渠瑞苦着脸像看怪物一般盯了谢描描一眼,只觉这位嫂子全无脑子,自己庄中人也吃了大亏,不说喊打喊杀,居然让大哥把人放了,一向清明睿智的秦渠眉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应承了下来,他只得照办。
  那起破口混骂的人见得秦渠眉居然不曾深究,大是感激,再听得他扬声道:“二十年前,闻蝶谷与东海门一战,秦某不能恰逢其会,不知其中曲折。但二十年后东海门再次挑战闻蝶谷,不论成败总还是二者之间的世仇,诸位既然要掺和进来,也要想想自己是不是被别人当了枪使?利益纵然是有一点,但搭上一条命来,诸位也得考虑一下是否合算!”
  场中有人在今日这场混战之中吃了大亏,这次兵分三路诛杀闻蝶谷人,不但未曾抢得金银,更是扑了个空,沿途食宿虽是东海门所出,但海非川所带不多,自然吃住皆是糟糕,无有人不抱怨,这时醒过味来,有没有利益相诱,哪里还会死心塌地为东海门效力?
  海非川被一众徒众扶持,灰溜溜走了。
  其余各派中人回头向秦渠眉赔罪不止,也带着帮众散了,一时鸟兽尽去,山庄门口除了断脚污血,便是秦渠眉谢描描与山庄一干侍卫,还有呆站着的叶初尘。
  秦渠眉揽起谢描描纤腰,柔声道:“描描,回家了!”
  谢描描目中笑意再不能止,正点头应了一声好,二人转身向着庄内走去,还未跨进大门,已听得后面一道声音:“哎哎,描描,你真的丢下我不管了?——总还要备一顿饭吧?或者沐浴洗漱一番也好?”
  挽着自己的手臂刹时僵硬,谢描描倒不曾多想,转头似笑非笑道:“谷主,山庄庙小,容不得您这尊大佛,还请谷主自便!”
  叶初尘立时苦了脸。

  空相依

  ˇ空相依ˇ
  紫竹山庄的客厅颇有北地的风格,敞亮大气,厅中紫檀家具也是北地风格,大气之中透着简约,首座今日坐着位玉色衫子的青年,眉目颇有俊逸之气,只是他身侧立着的少年似极是苦恼:“谷主,你这般不明不白住在紫竹山庄,不肯回谷里去主事,总有个缘故吗?”
  年轻男子漫不经心抬眉道:“关斐,从前本谷主瞧着你还是很伶俐,但近日瞧来却大是无趣,本谷主想要留在这里,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少年搔搔头,苦着脸很是迟疑:“要不——属下将描描那丫头劫了一起回谷?”
  叶初尘精神一震,大是振奋,几乎立时就要在上好的紫檀木椅之上坐不稳,似乎那铺着厚厚绣垫的木椅硌的慌,立起身来催促道:“那你快去吧,我都在这山庄里住了半个月了,早腻了,只要掠了描描那丫头,咱就回谷去。”
  关斐为难的看他一眼,面上颇是愁苦:“谷主,属下的武功与秦庄主尚有距离,至于掠人这种事,谷主向来得心应手——不如,这次也由谷主出马?属下敢打保票,谷主定然能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叶初尘被他这番难得的甜言蜜语给煞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是勉为其难立起身来,向着厅外走去,边走边道:“谢描描那丫头傻乎乎的,秦渠眉也算得一代年轻俊杰,怎么会看中那丫头?”颇是不可思议一般。
  关斐紧随其后,喃喃道:“其实——谢描描那丫头还是很可爱的!”想起她与自己对练之时的那股狠劲儿,撅着嘴满脸的不服气,很是生气勃勃,比之谷中对着谷主与自己目光痴迷的许多女子强上几倍,唇边不由带了几分笑意。
  不防叶初尘猛然转头来,捕捉到他唇边这抹笑意,双目灼灼,喊道:“关斐,你忘了一件事情了,谢描描那傻丫头已经与我换过表记了,我可是将自己的皎雪驄都送了给她。”
  “说起皎雪驄……”关斐慢吞吞道:“实不相瞒,谷主,你那匹马儿,有人在江南柳乡看到过,据说是一对青年男女同骑!”
  “奸夫淫妇!传令下去,找人将那对男女揪出来,让我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敢盗窃本谷主作骑?”
  关斐暗笑,知道跟这人一时半会说不清,他看着谢描描顺眼,便是她盗了马儿也全无干系,但马儿在谢描描手中不见,这么久也不曾见他提起,若非今日他多嘴,叶初尘定然将那匹马抛诸脑后,也只得应着,含笑退下。
  骑着这匹皎雪驄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逃婚的顾无华与裴子礼。
  当日顾无华将谢描描的马与迎亲队伍一起带着,半夜自己逃婚之时得这匹良驹相助,对谢描描替嫁这件事情虽无愧疚之意,但对骑走了谢描描的坐骑这件事情,还是颇为愧疚的。只是后来威武城主大肆寻找她,她只得与裴子礼隐匿在南方乡间。碰到雷君浩,那确是意料之外的一件事情,不过是她穷极无聊,难得一次与裴子礼耍玩,居然就被雷君浩碰上了。再听得雷君浩那般心满意足的语气,谈起与谢描描的婚事,当真是一个不留神,半空中霹雳炸响,只唬得她脸色难看,当时就找了个借口跑了,好几个月都不敢露面。
  得罪了谢描描,尚且好说,这丫头自小被她欺负的惯了,反正又不能奈何她。反倒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雷君浩的性子,她还是颇为了解的,若得罪了这人,日子大概不会很好过,自己将他心爱的人拱手送了别人——这事,想想都让她觉得冷汗直冒。
  可惜了裴子礼这人有些傻冒,从来只是顾无华指东,他不会往西,顾无华指西,他不会向东,对她言听计从,万般包容,这会尚不知大祸临头,只一心浸在温柔乡里,心满意足。
  不说叶初尘一声令下,闻蝶谷中人四处寻找这匹皎雪驄,单说谢描描自那日偶然大发善心,头脑发昏,当时只觉得叶初尘立在山庄门口,很时可怜,居然就收留了他,半月下来,早已后悔的不行。
  叶初尘这个,惯会的煞风景,整日无事,眼瞅着秦渠眉处理完山庄事务,难得有暇陪伴谢描描,他定然要横插一脚,比如今日。
  今日天气晴朗,秦渠眉推了庄中事务给秦渠瑞打理,自己带着谢描描准备出门,去镇上耍玩一圈,刚牵了两匹马儿,也不知是谁人报信,叶初尘已经立在了他二人面前,笑咪咪道:“描描,你去哪?”
  谢描描纵然再是迟钝,也只觉他这般毫无保留的看起来颇为真挚的笑容令人难以招架,似初起骄阳一般耀人眼目:“我与秦大哥准备去镇子上玩会。”
  口不由心,形容的大概就是眼下这般情形。
  叶初尘双目发光,对着马上的秦渠眉微一拱手:“秦兄,北地风物,叶某还未曾见识过,也不知秦兄可否行个方便,带叶某一同观赏一番?”
  这人满腔心思哪里在北地风物之上?
  秦渠眉在心里冷哼一声,还未及回答,他又接口道:“我记得描描当年劫了我的皎雪驄,早说好了要还回去的,至今日还不见踪影,描描莫非是见我的坐骑神骏,想贪下来不成?”
  谢描描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半日方答:“自然……自然没有那个念头,谷主多想了!只是……”她秀眉微蹙,想到那马儿的下落,自然心痛无比,侧眼偷瞧了秦渠眉一眼,见得他目中无波,方放下心来,道:“过些日子,我自然将谷主那匹马儿还回来!”
  叶初尘也知这马儿不在她身边,不过是以此为借口,趁机要挟她罢了。见得她脸涨的通红的样子甚是可爱,似两个圆圆的果子一般红润清甜,引人下腹,暗暗吞了口口水,佯作大方道:“描描既然喜欢,那匹马儿就送了给你。只是闻蝶谷之劫既已逃了过去,东海门一派已被朝廷派兵以海盗之名诛尽,谢副使大概在谷中望眼欲穿盼着你平安回归!”
  “海盗?”谢描描旁的没注意,唯注意到了这句话,很是疑惑道:“东海门一向自诩正义,怎的不过半月,便成了海盗了?这其中是否有谷主的功劳?”
  叶初尘摸摸鼻子,道:“不过是听说当今天子有北伐之意,闻蝶谷又钱财俱多,真金白银堆在仓库里都要发霉,资助了部分军饷给朝廷,闻蝶谷向来只是本本份份的生意人,自然要寻求政府的保护!”
  谢描描大惊,几乎从马上跌下来,扶着马儿下来道:“那苏宁呢?东海门尽数被诛,苏宁呢?”
  叶初尘侧头瞄了一眼秦渠眉,见他居然也从马上下来,显是对苏宁还有一份牵挂之意,这才慢悠悠道:“海大少奶奶施琳琅请合离,今上恩准,听说这位海家大少奶奶走的时候不但带走了自已的嫁妆与陪嫁的侍女等人,还带走了丈夫的一名小妾……”他似乎不确定,但眼中分明带了一丝笑意:“只是不知道海大少有几名小妾?叶某就不得而知了!”
  秦渠眉目带微悯之色,顿了顿方道:“描描……”
  苏宁得秦母半生抚育,秦母临终之时亦对这位侄女颇是牵念,留有遗言,教他定然要好好照顾这位表妹。逝者以矣,秦渠眉两厢为难,只紧拽着马缰,不知如何开口。反倒是谢描描见得他这番踌躇之态,心中一凉,她自是不喜欢苏宁,当日因为苏宁自己差点葬身冰窟,往事虽不可追,但要她一笑泯恩仇也有些强人所难,当下淡淡一笑,道:“秦大哥,我也曾前往东海门,只除了苏姑娘,倒不曾听闻海非川还有旁的侍妾……那位施姑娘的鞭子自然是厉害的紧,苏姑娘娇怯怯女儿家,又不曾练过武功,你还是快带人前去救救她吧?”
  秦渠眉原就知道谢描描颇不喜欢苏宁,但秦母临终之时既有遗命,苏宁又身世堪怜,当下他也顾不得这么多,别了谢描描,带着山庄一干护卫前往东海寻找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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