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安心做鸳鸯》第38/47页


  到最后也不过是维持着惨淡的笑意,状似不甚在意般道:“苏姑娘多想了,偌大山庄岂无你的存身之处?你且好好将养着!”
  苏宁的神色,霎时松动了许多。
  夜已近深,桌上残茶渐凉,秦渠眉头疼的揉揉额角:“描描,要不你等我再过段日子陪你回娘家?”
  那人侧对着他,一半面孔掩在阴影里,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凭着这么久的了解,他亦知道她必定不是笑着的。
  小丫头低下了头去,坚决道:“秦大哥,恰好谷主也要回去了,我久已未曾回去,爹娘恐怕会担心,还是这次随同谷主一起回去为好。且此次出谷,还是为着核对谷中帐目,此事未毕,我还有未尽之责,岂能随意弃之?”
  秦渠眉起身过去,将她柔软香馥的身子紧紧揽在自己怀中,感觉到她浑身一僵,心中顿涌起从未有之的惶然之色,口中喃喃道:“描描……描描……”俯下身去,亲吻她的额发,她也未曾推拒,软软依从在他怀中,心中不由大定,将那忧惶之色去了大半,心中倒倒涌起一阵燥热,唇边沿着她的眉眼描摹而下,在那紧闭着的明亮润澈的眼眸之上停留了片刻,一路而下,渐至温润樱唇,重重吻了下去。
  谢描描心跳如鼓,离别在即,心内难过如斯,心肺壅塞难言,一腔离别情思未诉,竟憋出了满脸的泪花,沿着二人相噙的唇角滑落,连口腔内也不免沾染了咸涩之味。秦渠眉喘息声渐重,却又将她从怀中推出来,只握定了她双肩,低下头去查探她的神色,目中忧色并不曾搀假:“描描……你不愿意为夫碰你?”
  谢描描哽咽难言,只微微摇了摇头。
  秦渠眉长眉已皱在了一处,柔声软语款款劝慰:“描描这是在担忧什么?莫非是担忧将来为夫会对你不好?”不等她回答,又百般解释:“这些日子为了宁儿之事,大哥冷落了你,描描这般体贴乖巧,定然能体谅大哥心中所想不是?”
  谢描描心中凄苦,差点脱口而出:你心中所想我又何尝了解?一个苏宁便教你失魂落魄,我又能多嘴说些什么?忍了又忍,她也只是泪中漾了一丝笑意出来,低低叹道:“我不过是……不过是不愿与大哥分开罢了!”
  他闻听此言,容光大盛,仿佛狂喜,几乎教她看得呆住,竟与过去那稳重谦和的秦渠眉大是不同,俯下身来再次噙住了她的丹唇,蒲扇般的大掌紧扣了她的小脑袋,不等她有所反应,那舌已钻进了她口中,另一手将她拉了起来,紧紧揽在了他怀中,手掌已沿着她尾椎骨缓缓向上抚摸……
  第二日,谢描描从秦渠眉书房塌上醒来,身旁已是衾冷枕寒,人去无踪。她睁着眼睛躺了一会,感觉自己全身犹如车轮辗压过一般酸痛难忍,心中却已豁然开朗,身犹在而心已逝,纵然将要分隔千里,从前诸多譬如昨日逝,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她既已打定了主意不再强求,虽觉伤怀,亦勉力起身,准备洗漱。刚将床头粉荷色肚兜穿起,摸索着要系背后带子,已被一把大掌悄无声息按牢,倒大大吓了她一跳。那人热热的呼吸就在耳边喷洒,惊得她一把扯过被子,也顾不得肚兜带子,没头没脑钻了进去,将自己裹成了一团。
  外面那人不紧不慢拍着被子:“描描……描描出来吧,待敏儿抬了洗澡水来,你且洗洗吧……”尾音缱绻,思及昨夜种种,顿教她全身红透,如一尾虾般,拒不肯出来。
  此间乃是山庄重地,寻常人轻易进不得,昨夜秦渠眉情动难耐,居然在此间成其好事,瞧着被中隆起的一团,不禁哑然失笑。将昨日郁色一扫而空。他心中并不曾多想,只以为近日自己一心处理苏宁之事,冷落了她,小丫头有几分怨气罢了。经得昨夜之事,想来她定不会再提回谷一事,心中暗喜。
  岂料,等敏儿捂着嘴偷笑,帮她洗浴干净,他欲共赴鸳梦之际,叶初尘与关斐前来辞行,小丫头竟然也要离开。
  秦渠眉只觉不知从何说起,面上喜意瞬间敛去,惊疑莫名:“描描……”
  那小丫头笑微微立定在他面前,拽着他的袖子撒娇:“秦大哥,我离家这么久,再不回去,爹爹怕是会生气,不如等我回去,你若有空,前来闻蝶谷寻我,可好?”
  叶初尘与之相处也有一段日子,知他行事有君子之风,遂不怀好意将闻蝶谷去路详尽解说一遍,末了淡淡叮嘱:“描描的母亲……姬副使的脾气向来不是很好!――想来秦兄是豁达之人,既然不在意闻蝶谷在外的声名,登门拜见岳父岳母,也算不上为难罢?”
  秦渠眉恍然大悟:“描描昨夜伤心,原来是为夫不曾前去拜见岳父岳母之故啊?倒是为夫的疏忽了,等此间事了,为夫定然快马加鞭前往闻蝶谷!――倒是叶兄谦虚了,如今谁人不知闻蝶谷乃商界楚翘,最是规矩不过。东海门既是被诛,谁人还敢污蔑闻蝶谷之名?”也不知是讽是赞,莫棱两可。
  江湖之中到如今怕是无人不知,东海门的行为触怒了朝廷,朝中水师亲往东海剿匪,闻蝶谷主心怀天下,献出白银百万两,以作军饷。自海烈父子被诛,东海门尽数被围剿,各派皆是召回本派弟子,不欲再掺和此事,街市之间的凶悍之徒皆被归为匪类,尽遭诛杀腰斩,以平民怨。江湖之中那些行凶之人虽未曾遭到恶劣报复,但自此之后各派产业皆是凋零几至赔本,便是诸如八卦门丹霞山华山等派,也是捉襟见肘,果腹都有困难。帮中弟子不堪其苦,也有离了帮派自寻生路的,一时之间,过去曾车马如龙的名门大派凋败堪比玉树秋霜,只过了一季就不复繁盛之姿。
  叶初尘唇角笑意分毫不减,只拱手道:“好说!好说!”
  秦渠眉见得既是劝不了谢描描,也只得嘱人准备了车驾送她三人上路,只盼苏宁能快快好起来,自己离了山庄前往闻蝶谷拜见岳父岳母。
  敏儿见得昨夜二人圆房,今日谢描描便要离开,心中惊疑不定,偷偷拉着她往一边,悄悄询问:“少夫人可是因为苏姑娘方才要离开山庄?”这二人过节她从头至尾皆知,也不讳言。
  谢描描万料不到她竟然这般说,虽有几分确有其事,一时口哑倒说不出什么,只缓缓摇了摇头,“敏儿,你想的太多了!苏姑娘既然是秦大哥的表妹,此时若连山庄都不肯收留她,你让她一个孤身弱女子去哪里?”
  敏儿紧盯着她的脸,连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松:“老夫人临去之时有遗言,若它日苏姑娘有事,定要庄主照顾一二,庄主当日是跪在老夫人灵前答应了的。只是如今不比往日,苏姑娘若真能安安心心住下来,倒也没什么事,若苏姑娘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想头,少夫人就不该这么快回去!”简直算得上苦口婆心。
  谢描描摇头轻笑,拍了拍她的头,道:“敏儿,你想的太多了!”说罢往回走,上了马车探出头来还在朝她轻笑。
  马车还停在大门口,便有回暖园的小丫头匆匆而报:“庄主,表小姐这会在咳血,还请庄主快去看看!”
  谢描描面上笑意敛了回去,缩进了车厢之中,沉声道:“关斐,出发!”
  叶初尘骑马,关斐驾车,绝尘而去。

  旧时怨

  ˇ旧时怨ˇ
  闻蝶谷的帐房之内,算盘金与谢描描各抱着自己的金算盘,各踞一案,将自已面前那摞帐簿翻得哗啦响,二人案上各放着一壶酒,忙得口干舌焦,便抱起酒壶来,嘴对嘴来一口,继续低头忙碌。
  良久,算盘金摇了摇空了的酒壶,叫道:“小花,打酒来!”咚一声,将那青铜酒壶重重放在桌上,门口不情不愿蹭进来一个人,暗暗朝天翻了个白眼,磨磨蹭蹭靠得近了,将酒壶拿在手中,小声嘀咕道:“酒鬼!”不得不去打酒。
  等她一壶酒打了回来,对桌坐着的谢描描拿起自己桌上的酒壶轻摇,淡淡道:“小花――”
  名叫小花的女子眉目英挺,面上怒气一闪而过,不知想起了什么,紧咬了唇角出去打酒。
  算盘金摇头晃脑叹道:“老夫还未曾见过小花这般乖巧!”也不知是叹是讽,此话被那名叫小花的女子听到,脚步一僵,狠狠跺跺脚走了,直惹得谢描描笑出了声。
  “师傅,您老可别再逗她了,没见她都气成什么样儿了吗?堂堂威武城主的女儿被逼做人家的小丫头,真是――”感慨。
  这被人呼来唤去的名叫小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逃婚已达一年多的顾无华。自被关斐带人捉回闻蝶谷不过一月,谢描描便回到了谷中。
  顾无华自逃婚之后,与裴子礼双宿双飞,柔情佳期,蜜意缱绻,可谓遂心顺意,万事称心。
  只是不过一年光景,她已对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百般厌倦。
  她自小生长在威武城,平日也是自由跋扈惯了的。那一年城中举行赛马大会,嫁期已近,她心知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盛会。岂料在那次赛马会上,认识了从江南而来的裴子礼,此人不但温文尔雅,且言语温柔,体贴人意,与冷冰冰的秦渠眉完全无可比拟。素来英姿飒爽的顾无华大胆的上前搭讪。裴子礼久居南方,何曾见过北地女子的豪爽洒脱?立时被面前这身着红色骑马装,容颜如玉笑容洒脱姿意的女子吸引,暗订鸳盟。
  后来才知,这女子正是威武城主的幺女,与赫赫有名的紫竹山庄庄主秦渠眉订有婚约,只是彼时为时已晚,二人已有巫山之亲,云雨之期,正在难解难分之际。
  顾无华既有退婚之意,几次三番游说父母悔了这桩婚事,被威武城主顾冕严词拒绝,关入绣楼之内,若非谢描描逃婚到威武城,顾无华怕是会被押送进紫竹山庄成亲,哪有机会逃脱?
  她原来还想着,自己逃婚,迷晕了谢描描替嫁,无论如何,秦渠眉定然会派人搜寻,是以东躲西藏,万不曾料到,表姊妹之间再次见面,却是她与裴子礼无故被掳至此。
  被掳之始,她亦胆颤,与裴子礼私下偷偷议论,估摸着不知是不是秦渠眉所为,不过两日功夫,见得马车一直向南不曾停留,非是往北,二人这才沉下心来。
  关斐做事机灵,此次所嘱者又是谷主心腹,纵是二人被押在叶初尘院内密室,谢无涯亦不知道外甥女顾无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谢描描到达谷中那日,叶初尘笑嘻嘻道:“描描,听说你院内只有小环一个丫头,不如,我送你一个丫环如何?”
  谢描描这些日子失魂落魄,全无精神,闻听此言也只淡淡道:“随便!”无精打采回了自家院落。
  谢无涯闻听女儿回来,喜出望外,督促着院内厨子做了一桌好菜犒劳女儿,奶娘张氏与姬无凤在自己院内亦治办了酒席,可惜谢描描只与其父在共聚天伦,绝口不曾提起母亲姬无命。
  酒至半酣,门口有侍卫高声道:“谢小姐,谷主命属下送你的小丫环带到!”
  谢描描摇晃着杯中酒,醉意朦胧道:“进来!――爹爹,谷主既然送了个小丫头来,不如就让她来侍候女儿,让小环去侍候你。”
  谢无涯不知叶初尘这番有何意谓,倒是小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好!”谢描描在谷中率性而火,偏小环不会武,寻常时候寻她吃个饭也得将谷中寻遍,苦不堪言。若是侍候谢无涯,不过饮食起居而已,倒是清闲不已。
  正说着,那侍卫领了一名身姿修丽的女子进来,谢描描将杯中酒饮酒,侧头去看时,不由噗嗤一声笑了:“爹爹你瞧,这小丫头倒是跟顾无华那贼婆娘长得极像!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顾无华的面色当即变得十分扭曲。
  谢无涯这么些年也不曾再见过这位外甥女,印象还停在过去那个跋扈骄纵的小丫头身上,他倒比不得谢描描酒至半酣,醺然欲醉,细细端详了一回:“这丫头可比小华大多了。”
  谢描描又自斟了一杯酒,饮了下去,眯着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指着顾无华道:“谷主有无说过,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回大小姐,谷主说这丫头叫小花,就是山间随意生长的小花,随便大小姐使唤,只留着一条命就成!”
  这话倒像叶初尘的话。
  谢描描摇摇晃晃立起身来,大着舌头道:“小环――不,那个小花,过来扶我去睡会儿!爹爹,女儿喝得高了些,不陪你了。”
  “好,去睡吧!”谢无涯道:“小环,让厨房煮碗醒酒汤过来,一会你盯亲自盯着小姐让她喝下去!”叶初尘既然莫名其妙送个丫头过来,谢描描又在醉中,饮食一途他自然不是很放心。
  小环答应着,去了厨房。
  倒是那名叫小花的丫头如木头桩子般立着,被谢无涯一声厉喝:“还不快去侍候小姐?”给喝得一颤,疾步跟了上去,扶了踉踉跄跄的谢描描往前。
  她越走越是愤恨,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挽着的谢描描的内臂,谢描描在醉中痛感虽不强烈,却是出于练武之人的惯性,飞起一脚就将身旁这人踹了过去,只听得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女子的惨叫,她睁开了眼睛去看,其实唯有院内父女二人刚刚喝酒吃饭的石桌旁立着盏琉璃灯,浅浅一抹光晕,照的不甚分明,倒是谢无涯,被唬得老大一跳,纵身跃了过去,连连急道:“描描,怎么啦?怎么啦?”
  谢描描摇摇沉重的脑袋,极力去分辨,良久才道:“爹,我没事,就是感觉痛!”指着自己内臂。
  谢无涯将她宽袖拉起来,就着微弱灯光去看,女儿雪藕般的内臂之上已经紫了一大块,用手去摸,已是肿了起来,当下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丫头关进柴房去,两天别给东西吃。”
  不顾那女子躺在地上的呻吟之声,小心翼翼扶着女儿回房去休息。
  两天以后,等得谢无涯想起那女子来,使人去看,顾无华已经奄奄一息。那守卫倒是心肠软,回来禀报:“副使……那女子若再不延医用药,怕是会出人命!”
  谢无涯沉吟半晌,想着谷主送来的人,不过三天便被他父女二人弄死,也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这才命人送去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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