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和你说再见(出书版完结)》第71/76页


  傅长川下了车,傅魏鸿欣喜地走过来,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招呼,便只说了:“你来了?”
  他没什么反应,傅魏鸿又说:“快进来吧,他们不在家。”
  傅长川淡淡笑了笑,哪怕此刻陈昕陪着傅魏鸿站在一边,他一
  样能自若地下车。他们在不在家,他根本不介意,也从来不怕所谓的尴尬。
  客厅里,佣人端上了两杯茶,傅长川也不碰,手里把玩着车钥匙,依旧不开口。
  “长川,我病了这大半年的时间,那件事……真的不知道她会这么做。”傅魏鸿轻轻叹了口气,“阮之回来了么?”
  什么都能谈,唯有她,是他的底线。
  傅长川抬起眸子,眉宇间已是显而易见的忍耐。
  看着儿子的脸,傅魏鸿忽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妻子。
  傅长川的五官像极了他的母亲,他的优秀也是一模一样遗传自她――当然,也包含那个家族遗传病。
  年纪大了,或许就是喜欢回忆往事。
  回忆起新婚的愉悦,那个漂亮、纯净、聪明的妻子,他曾经是如何爱慕她,又如何对新出生的儿子视若珍宝。可他这样的男人,有着远比正常人都要敏感得多的自尊心。彼时,他年轻、英俊、富足,又渐渐在商圈中占有了一席之地,可唯有倚靠岳父起家这个渊源,令他总觉得旁人会对自己指指点点,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直到在一次华人聚会中遇到了陈昕。那个柔弱、美貌的少女,全心全意地崇拜他,他没有把持住自己,终于还是走出了那一步。
  他后悔过,内疚过,想要付一笔钱,打发陈昕远远地离开。
  可是谁能想到陈昕拿了钱,却隐瞒怀孕的事,直到一年后,带着孩子出现在他面前。
  是
  个健康的男婴。
  木已成舟,他只能向妻子坦白。
  她依然十分淡定冷静。她那么聪明,怎么会察觉不到丈夫的变化?可是出于自尊和骄傲,她不会刻意去拉近两人渐行渐远的关系,只是把全部精力放在照顾孩子,以及修整父亲新买的庄园上。
  她在艺术和建筑上的天分极高。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没有读大学,断断续续地旁听了建筑系的课程。即便这样,最后修缮完毕的庄园,却令所有人都觉得惊叹。
  傅魏鸿记得很清楚,那个晚上,就在她的卧室,她微微蹙着眉听完这一切,长睫微颤,再抬起头重新望向他的时候,已经没了爱意。
  那个瞬间,他就知道,他想要重新开始的想法,她压根不会接受。
  而后的数十年,就像一场梦,他证明着自己的不在乎,进出都带着陈昕,甚至让她搬进了妻子亲手设计的庄园。
  而她远离这一切漩涡,直到去世,没有再看他一眼,再和他说一句话。
  他已经对不起妻子,却又纵容着情人去伤害她的儿子。
  傅魏鸿闭了闭眼睛,忽然觉得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豪富、权势、爱情、欲望,他都曾有过,却什么都没留下。
  “长川,我是想找你谈谈遗嘱的事。”他俯身将茶几上的一叠材料往儿子的方向推了推,“如果没有意见,将来我走了,就按照这样来分配。”
  傅长川大致看了看,傅魏鸿倚靠岳父发展出的动产
  不动产,依旧留给自己。陈昕母子分得的,不过是他个人名下的一些现金,以及新近在容城购得的地产。
  他微微笑了笑:“你给他们留的东西,恐怕不够坐吃山空的。”
  傅魏鸿眼神中滑过一丝歉意,又有些释然:“长川,之前在巴黎找你谈的那件事,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你把你母亲的股权转给斯明。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和我借机谈个条件,想要我以后照顾他。”傅长川替他说了,丝毫不显得意外。
  傅魏鸿苦笑了下:“你原来都知道。”
  傅长川平静地说:“我做不到。”
  “我知道,她做出这些事之后,我十分后悔。就这样吧,反正等我走了,也不用再替他们操心。”傅魏鸿略有些语无伦次,情绪低沉。
  “如果你是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傅长川握住了掌心的钥匙,“遗嘱的问题,我会让律师再和你协商一下。我同意这样的分配。”
  “长川……”傅魏鸿看着他,用一种恳求的目光看着儿子,“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不了。”
  他刚站起来要走,门口忽然有陈昕尖锐地声音:“傅魏鸿,你就是这么对我们母子的么?”
  看起来,陈昕也是刚知道这份遗嘱的分配方案。
  此刻的她,哪有当初那纯净、一心一意仰望的眼神,无非还剩下狰狞的嘴脸,以及岁月抹去的温柔相待罢了。
  傅魏鸿看着她发疯一样扑过来,没有愤怒,只剩下无尽的疲倦和麻木。
  傅长川并不想参与到这样的争吵中,绕过了沙发,打算离开。擦身而过的时候,陈昕一把抓住他:“你这个杂种!你不准走!”
  他便站定了,微微低头看着这个女人。
  或许是因为自小颇带凉薄的个性,他很清楚,纯粹的恨一个人并没有什么用。与其恨,不如让他厌恶的人付出代价。
  前者只是折磨自己,后者才是折磨别人。
  他向来是行动派。
  “我当然不会走。”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会确保这份遗嘱按照它现在的版本执行。另外,忘了告诉你,向RY注资的私募基金,是我和朋友在欧洲创立的。也就是说,当初签一个转让协议,不过是逗你们玩一场。”
  “傅长川!”陈昕的脸色恐怖得像厉鬼一样,胸口剧烈地起伏,“你有钱有势又怎么样!可你注定一个人!和你那个妈一样!死了也没人送终!”
  啪!
  傅魏鸿一巴掌,扇得陈昕倒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傅长川冷蔑地看着这场闹剧,脚步并未停顿,直到开车驶离这个地方,他放缓了速度,忽然想到陈昕的那句话――“你注定一个人!和你那个妈一样!死了也没人送终!”
  他赢了么?
  恐怕真的未必。
  此时此刻,暗夜之中,他无法克制的,思念起阮之。
  阮之围好围巾,在桌上留下小费,又拿了璩应城让她帮忙
  带回家的文件,推开门,一头钻进了风雪中,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小镇后边的高坡上走去。
  这个欧洲的小镇本身便是一座举世闻名的大学城,三三两两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在风雪中呼啸而过,也有上了年纪的老教授打着雨伞,拄着拐杖,异常优雅地缓缓行走。高坡上有一座中世纪的古堡,因为二战废弃至今,已经成为了知名的景点,往常数不清的游客们气喘吁吁地爬上去,只是为了看一眼残缺的建筑美,今天这种天气,就没什么人了。
  阮之最喜欢古堡对面的一家咖啡店。开着暖气,老板坐在窗口,看到阮之走过来,高兴地打了声招呼,又指着古堡后边、已被风雪遮住的群山,感慨地说:“真是奇妙,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每次都能看到新的景色。”
  爬到这里花了半个多小时,心跳跳得略有些快,阮之点了杯热巧克力。她看到被一阵风吹开的云层后边,露出了山峰上坚硬的层岩,却转瞬又被新的云层遮住。她忍不住想,当年他在这里做作业、和老师讨论问题的时候,是不是也曾这样不经意间看到过暴风雨后的群山呢?
  正在发呆,咖啡店外有个男人停下了脚步,对阮之招了招手。
  璩应城推着他那辆自行车,穿着一件剪裁简单的黑色大衣,围着深驼色的围巾,在大雪中站的笔直,显得身材修长,却又有些单薄。
  老板看到他十分
  高兴:“你很久没有来这里了。”又热情地送上一杯咖啡,“当年你和你那个朋友,总是在这里讨论,喏,就是那个位置――”
  璩应城看了阮之一眼,打断了老板的回忆:“是啊。”
  “你竟然有朋友!”阮之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璩应城这样的男人就适合独来独往,再说,谁能忍受他这么古怪的脾气啊?
  对于这样并不算太礼貌的惊叹,璩应城丝毫没有不悦,耸了耸肩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阮之看看天色:“还早啊。”
  说话间有两个学生走进来,看到璩应城,走过来打了声招呼,其中一个是中国学生,便笑着问:“教授,您的女朋友吗?”
  璩应城十分淡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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