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放纵的青春》第47/60页


“没说完!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你办公室找你!”王东被许承宗气得大怒,砰地摔了电话。
许承宗听着那边滴滴的声音,放下话筒,他没心情跟王东大吵一架,转身从门口架子上拿下风衣,带着车钥匙,向停车场走去。
他一个人在雨里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转了好久,像是落在车窗上的雨敲醒了记忆中的某个片段,他在干道上几个转弯,车驶进外国语学院所在的老区,这个区的建筑犹带着当初德国殖民者留下的痕迹,在路的两边挂着西式仿古花篮,配着路上的暗红乳白地砖,很有异样的欧洲风韵。从外国语学校的门卫处,他换了进出证,在主门的停车场停下。一个人从车里出来,才发现刚才出来得匆忙,忘了带伞。
他立起风衣的领子,想着叶望权给的望舒的课程表,一个人漫无目标地走在大学校园里,眼睛从身边偶尔经过的大学生身上扫过,稚气而陌生的脸,“青春”两个宇,明显地刻在这些孩子的脑门上.他看着他们,想起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在监狱密闭的铁栅栏后所度过的那些绝望的日子,心头闪过一丝寒意。
母亲,你给我的生命,我还给你了。
此时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母亲最想的是他守在她旁边,他痛苦地想着,而不是程二、大东、小南这些亲戚,可他不想去,不想面对母亲那张苍老瘦削的脸,不想面对内心仍然痛苦的伤口,而最不想面对的,是母亲那张消瘦的脸上无言祈求自己原凉的眼睛。
他该原凉么?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监狱里十年,最想得到的此时已经得到了,所有的财富都已属于他,谁都拿不走,什么都可以变,唯有财富是最实在的,亲情爱情不过是人和人之间互相利用互相伤害的借口罢了,他十年前就已经不再相信那些了。
肩膀处的衣服湿了,眼前的楼一栋接着一栋,哪里才是她上课的地方,他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早知道这学校这么大,他该先给叶望权打电话,确定她在哪里上课再来的。
一栋白色的大楼前几根大柱子搭出一个门厅,他走过去,站在侧边台阶上,手伸进口袋正想拿出手机给叶望权打电话,听见原本静静的楼里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看见一群又一群的学生不断地从楼门里走出来,很多人没有带伞,就停在楼门口犹豫地观望天色,刚才还没有一点儿声息的门厅处,此时聚满了人,这外国语学院女生多,互相之间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门厅里登时热闹起来。
他站在人群之外,眼睛在人群里扫了半响,没有发现望舒的身影。人一拨一拨地离去,楼里不断地有下课的学生涌出来,经意就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候,看见望舒同一个高瘦斯文的男一子一起走出楼门,他心中一动,隔着门厅内密密的人群,愣愣地盯着望舒的笑容。
他先是高兴得忘了移开眼睛,后来看她一直在微笑,才想起这个微笑不是给自己的,而是对着她身边的那个男子。他扫视着那个男子,三十上下,一看就不是满脸青涩的大学生,更像是大学老师。
他看见她跟那男子在台阶处微微踌躇了一下,就冒雨向外走去。许承宗片刻都没有犹豫,冲进雨里跟在后面,正想上前把望舒拉住,就见她跟那个高瘦男子已经招手道别,她双手挽着大书包,脚步匆匆地向校门口的公车站走去。
所以那不是她的男朋友,否则一定会送她去公车站!
他浑然不觉自己轻轻出了口气,雨已经渗到了肌肤,在秋天的温度下,有些让人瑟瑟发抖,远远地看见望舒把书包举到头顶上,一路跑着,脚在沥青路上的水洼踏出一点点的水花。他走进自己的车里,脱下湿透了的大衣,开着车跟在公车后面。
天昏暗着,平房区里房子之间狭窄的过道漆黑一片,只能听见脚步声在雨里啪啪地响。许承宗远远地看见望舒进了家门,他一个人站在坡上人家的房澹处,听着雨滴寂寞的嗒嗒声,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直到听见一阵锅碗瓢盆的响声,似乎她在做家务,他才从坡上下来,走到她家门口,伸手欲敲门。
手指在门上碰了一下,门向里晃了晃,他心中一动,伸手轻推,门开了,老旧的门锁在把手下晃了一下,显然坏了。门里是一个走廊,从走廊右侧的屋门处露出灯光,他走过去,敞开的门里空无一人。走廊左侧的屋门紧闭着,对面尽头处的门虚掩着,他听见叮当的锅碗声从那个方向传来,于是走过去从门的缝隙向里张望,就看见杂乱的小院子里,望舒正蹲在一个棚子下面,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盆在洗菜。
水龙头的声音哗啦啦地响,使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许承宗看见她熟练地在狭小拥挤的棚子里忙碌着,身上围着一个长长的灰布围裙,那围裙在她纤细的腰肢后结了一个细细的结,从那个结看下去,穿着一条黑色牛仔裤的臀部诱人地微微隆起… …
他感到自己下身的冲动,靠在湿漉漉的砖墙上,静静地看她洗菜切菜,然后叮叮当当地架上了锅,菜下了锅之后,她在昏暗的窝棚里四处转着找锅盖,那锅盖就在她左手边的凳子上,可她转了几圈还是没看到,许承宗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轻声提醒她道:“在凳子上。”
望舒啊地吓了一跳,手一晃,凳子上的锅盖叮当一下落在地上,滚到她脚步。她忘了弯腰拾起,盯着阴暗的砖墙处站着的高大黑影,一时忘了自己的声音。
“承宗?”后来她辨认出他的身高,才试探着问。
许承宗从墙上欠身,雨落在衣服上发出簌簌的响声,他想向望舒走过去,脚下却不停地碰到东西,似乎是一辆旧自行车倒了,封住了唯一的一条小过道。望舒慢慢走过来,她手放在大围裙上,看着他,惊讶地问:“你怎么找来的?”
“我――我那天在步行街看见你,就一路跟过来了。”他看着她的眼睛答。
望舒想了想,后来恍然,嘴角边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道:“那天有个人跟着我,把我吓得半死的原来就是你?”
“嗯。”许承宗低声答,他伸手把倒下的自行车扶起来,扔在一旁,上来站在望舒面前,对她哑声道,“做完事了么?我们走吧?”
望舒看着他的眼睛,感到自己的心微微地颤动起来,虽在阴雨的夜晚,心却像是四月艳阳天下被蝴蝶啄过的花瓣一般,温暖而酥痒。她伸手解开围裙的带子,放在一旁,红着脸对许承宗点点头。她看见他目光里闪过一抹狂喜,胳膊向前,他的手拉住自己的手,从手上传过来的他的温度,像电流一样,让她浑身剧烈地一颤。
两个人向外走去,经过小屋的时候,望舒想起来,轻敲紧闭的屋门,对里面的人道:“妈,我出去一下,等大哥买锁回来,你让他换上。”
“你上哪儿去啊?”
“跟朋友出去走走就回来。菜在锅上… … ”
她话没有说完,门已经开了,叶母站在门口,看着手拉着手的望舒跟 许承宗,皱眉惊诧道:“这是谁?”
望舒还没说话,许承宗已经很恭敬地说道:“伯母好。我是许承宗。以前在你家住过半个月。”

叶母恍然,她曾经见过许承宗,不过那时候他昏迷在炕上,而且满脸的大胡子,跟此时高大健挺、英气俊朗的样子大相径庭,她惊讶得愣了一会儿,后来看着女儿,很久才道:“望舒,不许在外面多逗留,听见了没?”
望舒点头答应,跟在许承宗身后走了,门在身后合上,掩住了母亲的视线,她感到他的手立即紧紧地拉住自己,心里不能自控地剧烈跳动。身体压抑了几百个日夜的久违的欲望,蓦地蒸腾起来,让她脸上火烫一片。
下了一天的雨此时仍没有停意,沿着小路出去,她晕乎乎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个杂货铺的门口,她看见一辆车的灯闪了两下,后来她被他拉到那辆车旁边。车门打开,他把她安置在前座,他转过去坐在驾驶座上,钥匙转了一下,引擎跳起来,她方才意识到他要干什么。
“去哪儿?”她看着黑蒙蒙的城市道路,问他。
“去个没有人打扰我们的地方。”他开着车,看了她一眼,冲她笑了。
久违了的笑容,让望舒愣愣地盯着,想起往事,嘴角的笑容淡了,她低声道:“想起找我了?”
“我一直在找你,是你在躲着不肯见我。”
“我才没有躲你… … ”
“算了,望舒,有没有躲我,你心里是知道的,我们现在不要吵架好。”
“… … ”她想说话,嘴动了动,最后终于没有说。
“这一年过得好么?”他一边开着车,一边问她,声音很低沉,看着她的目光,专注且幽黑。
“还好。她答,一会儿问他,“你呢?”
“不好。”他转过来,英俊的脸似乎有了点儿笑意。
“怎么不好?”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她心头一跳,看着他的眼晴,在相视的目光里,体会着自己矛盾的心意。后来她转过头看着外面路灯映射下亮晶晶的柏油马路,心思百转,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烦恼。
这时她大腿上一热,是许承宗的手探过来,她转过头看着他,见他一只手开着车,另外一只手沿着她的大腿上移,滑过她的腰肢和胳膊,在她的脸上摩挲了一会儿,向后触到她的头发,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暗哑,“你又瘦了,连大腿上都没有肉了,又读书又打工很辛苦吧?”
“比种田轻松些。”
“你曾经给我打过电话,是么?”
她嗯了一声,想起当日的那股冲动,有点儿感慨,就没说话。
“为什么不等我接电话?”他把她的头发挽在手指上,问她。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不想。”望舒叹着气,把头发从他手里拽下来,叮嘱道,“你好好开车,下雨路滑。”
许承宗收回手,盯了她一眼,问:“看见我给你的信了么?”
那些信纸上她跟他在一起的图画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尤其是虚线的少女被实线的少年揽在怀中的样子,清晰得如在眼前,她心头跳了跳,低声答:“看见了。”
“你喜欢么?”
“画得很好。”
“那时候我天天都想你,想得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就爬起来画一张你的画。我家里还有很多彩色的,画得像真的一样,以后我给你看… … ”
望舒没做声,看着黑漆漆的车外,感到车一路开出了城区,上了国道,速度开始加快,后来路上没有路灯了,黑咕隆咚的沥青路上,只有许承宗的车灯寂寞得有些怕人地亮着,雨刷摆来摆去,刷着车窗上的雨,望舒有点儿害怕,问他道:“你带我去哪里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答。
“我还以为――以为…… ”
“以为什么?”
“以为你带我出来,就是在你的车里说一会儿话的。”
“我有很多话,车里这么窄,没法说。”他眼睛看着路前方,很严谨地答。
塑舒觉得他说这句话时,口气中大有深意,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态度自然,压一下疑心道:“还要多长时间?太久不回去,让我妈担心就不好了。”
许承宗听了这话,转过头对她笑了一下,随口道:“别怕,马上就到了。”
她点头,不做声了。
沉默里,他开着车,很久又问她:“我到你家乡去过几次,老房子变化很大,原来像个花园一样,现在全是玉米田,很难看,险些认不出来了。”
“原来也是菜田,你不用干活,看着像花园罢了。”她没他那么多感慨,实事求是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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