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放纵的青春》第58/60页


望舒听了许母声音里的懊悔,想到昨天晚上在许承宗办公室里,看见许承宗眼睛里深深的痛苦,眼前的女人害人害己,临死前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怪得了谁呢?
许母看着望舒,眼睛在她柔和的五官上盯了良久才叹息道:“我虽然得不到他的原谅,但看见他能找到一个太太,以后不是孤单一个人,我死了也是开心的――唉,我这个人一生看重门当户对,若是以往看见你跟承宗在一起,我是不会轻易饶了你的,这时候临死了,也不得不看开了。”
望舒听了她的话,忙摇头道:“你误会了,我跟承宗不会结婚的。”
许母听了,眼晴露出奇怪的神色道:“不结婚?他出来两年了,只有你一个女朋友……”
“我也不是他女朋友。”望舒微微笑着说,笑容里却没有一点儿喜悦。全是无奈和无法可施,“承宗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的。”
许母哦了一声,整个人愣了,她看着望舒,微微咳嗽了一声,自己用力向上坐起,把望舒的脸色看在眼里,点头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很久都没有人说话,病房里的两个女子此此刻心里想的都是一个男子。
“我这一生从未后悔过任何事,只除了当年害了承宗。”许母喃喃着。
望舒看着许母的眼睛,看见里面真实的悔意,暗想眼前女子当年或许只是一时害怕,一步错步步错,追悔莫及才害了儿子半生,她这么想着,对眼前的女子不若先前一般嫌恶了。
许母见了望舒的神色,她多活了几十年的人,立即察觉出这年轻女孩的的心思,她淡淡地摇头,沙哑的声音里隐隐地带着一丝无可奈何,“我说的后悔,不是让承宗顶罪,而是后悔当年不得不那样做。其实就算现在时光重来一次,让我重新处在当年那个情境下,我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你说什么?”望舒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她退了一步,瞪着眼前的苍老妇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母像是没有听见她话语中的怒气,隔了一会儿哑着嗓子慢慢地回忆道:“我爱承宗的父亲,从第一眼看见他就立志要嫁给他。我知道他野心勃勃,而我为了得到他,愿意做任何事让他心中所想的成为现实。他向我求婚那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个日子,有了世轩,我才知道以前的日子都白活了,而在那之后,我也从不曾像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一样幸福,因为婚后世轩很少跟我在一起,他总是很忙。”
说到这里,许母似乎有些累了,口气顿了顿。望舒听着她沉重的喘息,从那晦暗的脸上一双突然亮起来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一点儿兴奋、一点儿执拗和一丝疯狂。
“世轩不想看见我,我知道他每次看见我,都会想起他卖了自己换来的财富,他是个十分骄傲的男人,因此越加不喜欢我。所以我总是去找他,我疯狂地离不开他,那时候我才二十二岁,愿意做任何事让他看我一眼。可惜他生意成功了,不再需要我的钱,也就不在乎我这个人了,整整十六年。我离他越来越远,直到他养了情妇。”许母说到这里,声音更为嘶哑,眼睛里的光更亮了,似乎想到当年初见丈夫那个风情万种的情妇时候的样子,“他养了这女子好几年,我真傻,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后来有一天下着大雨,大门开了,那女人挺着隆起的肚子进来,我――”
许母声音停了,开始剧烈地喘息,如风中的烛火一般随时要接不上气来,很久才气若游丝地轻声说道:“当时阿健跟承宗在餐室里,承宗要给我画画,他从小就喜欢画人物,说要画我围上围裙给他煮饭的样子――我这辈子都没有进过厨房,我的儿子可能盼着那样良母型的妈妈吧。我本来心里很烦,不想答应,可承宗一再要求,我就同意了。就在那时候那女人走了进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找回理智时,屋子里已经到处都是血,那张迷住了世轩的脸被我捅成了烂柿子,而我自己的手里却握着刀。”
望舒的手不自觉地捂住嘴,脑海中想到当初许承宗在自己乡下的家养伤,发烧时所说的“别扎了,别扎了”,他声音里的恐惧如在耳边,难道眼前的女人冷静的外表下,竟然是个疯子么?
“我那时候只感到痛快,太痛快了,这就是不要脸又嚣张的女人的下场!我那时候没想过让承宗顶罪,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起心害他?是阿健提醒了我,我才醒悟道,如果我进了牢,以后世轩再找别的女人,我怎么办?关在牢里,如何能守住世轩?我一定不能坐牢,一定不能让世轩找别的女人!所以我跟承宗说让他替我担下来,承宗被吓呆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听到我会被判死刑,会被枪毙,他才哭了出来,我的儿子啊,这辈子我就看他哭了这么一次,甚至后来硬生生被我在背上划了一刀,他也没有再哭过。”
望舒啊了一声,许承宗背上那道深深的刀痕,竟然是他母亲划的么?
“你扎了自己亲生儿子一刀?”
许母点头,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无限懊悔地说:“阿健说,那个位置承宗自己划不到,到时候跟警察说这个女人持刀上门行凶,承宗是被迫自卫杀人,罪名会轻一些。”
“你疯了!”望舒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不敢相信那个晚上许承宗竟然经历了这样疯狂的事,不敢相信天下间还有这样的母亲!
许母听了,转过头看着望舒,眼睛在她脸上打量了一会儿,良久才说:“我从见到世轩那天起,就不再是我自己了。我想我是疯了吧,爱了几十年却结了个孽果,不但害了承宗一生,也害了自己和世轩。”
“我该走了。”望舒不想跟这个女人多待一分钟,起身欲行。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你听完了再走,行么?”许母淡淡地说道。
望舒站在原地看着她,不想跟她说话,等她说完这句话就立即离开。
“我爱世轩爱到发疯,可我也爱我的儿子。”许母看着望舒道,“承宗一直以为我为了世轩而从未在乎过他,你先前说我疯了,我想是吧,爱得没了自己,可不是疯了么?”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下垂,似乎接下来的话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口,她用力咽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三年前发现自己得了癌症,知道我活不久了,我不想死后我的儿子仍然在监狱里度过余生,所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在临死前把我的儿子弄出监狱!世轩恨我,更恨承宗,只要他不让承宗出来,承宗就只能烂在监狱里。我无法可想,整整半年,无论我怎么求,世轩都不肯让我的儿子出狱,所以我只好――我只好让世轩死!”

望舒心跳漏了一拍,腿有些软,屋子里的东西有些旋转,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是个杀人凶手,第一次是为了自己,第二次是为了儿子,两次我都不曾后悔。我杀世轩前仔细地想过,如果我死在世轩前头,我的儿子就算将来出狱了,也会一无所有,他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又有案底,将何以为生?我反正是要死的人了,只要能给我儿子一条生路,我愿意做任何事。”
望舒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站在地上,看着眼前弥留之际的女子,很久才摇摇头,再也不想听她说任何话,快步走了出去。
她没有看坐在病房外间沙发上的王东,一直跑出医院大门,到了外面用力喘息几口新鲜空气,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一个人不停地用手捂着脸,尽量不去想刚才听到的所有骇人的话。
可许母沙哑虚弱的声音还是不停地回怨在脑海里,望舒想到她说许世轩这个名字时眼睛里近乎疯狂的闪亮,身上就有些凉。
爱―个人爱到不惜毁了他,还能算是爱么?
她向外面走,她孤独的影子在有些凉意的街道上显得十分脆弱。就这样走着,甚至路过公车站点,她也没有停步。她需要静一静,需要时间慢慢地消化刚才听到的那些耸人听闻的家庭秘密。
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难道只是为了不把这些秘密带进棺材么?
承宗出狱两年了,她连自己的儿子尚且没有告知,为什么单单告诉了我?
她难道神志不清了么?
望舒双手交互抱着自己的胸,有些冷似的,她一边走着,一边满心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家医院,从来没有见过许母这个人,也就从来不会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疯狂存在!
我仅仅是听了她的故事就如此难受,可想而知当年不足十六岁的承宗对着满手鲜血的母亲,听到自己要顶罪时的震惊与恐惧,望舒心里难过地想着这些,不由得忆起当初在自己家的山下,他满脸迷茫着问自己“什么是爱”。
是啊,什么是爱?对许承宗来讲,爱就是一个疯狂的母亲和冷酷的父亲互相算计伤害彼此,顺便害了周围所有的人罢了。
她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些痒痛,伸手擦的时候,看见自己手背上的眼泪,她边走边擦着泪,泪却越涌越多,她开始抽泣,索性扶着路边的铁栅栏哭个痛快。她平生从未试过为别人这样伤心,从无比艰难劳累的生活里她学会了爱自己,为了让自己足够坚强,为了支撑一个家,为了给自己一个好的未来,她总是把自己想得无比重要,而很少甚至从未为许承宗着想过。她想着他给自己画的那些画,想着他说“没了你,一辈子都要打光棍”,想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求自己跟他在一起,而她从未答应过他……
她擦了眼泪,伸手去摸挎包里的手机,拨许承宗号码的时候,她的手指十分用力,带着最执拗的冲动听着那边的铃响,没有人接听,她一遍又一遍地拨着号,他的声音始终没有响起。
看看手表,已经八点十分了,他前天不是说好了跟自己八点半电话联系,带自己去一个地方的么?

岁月静好(大结局)

望舒心中越来越沉不住气,走到公车站,等来夜班的汽车去富丽大厦那里,门口值班的人昨天看见过她,只问了句话就让她上电梯了。望舒从电梯出来,手敲着他办公室的门,等了足足有几分钟,门才打开,浑身酒气的许承宗站在门口,头发凌乱,满脸的胡楂,他看着她,皱眉道:“几点了?”
“快九点了。”她看着他说。
许承宗哦了一声,他把门打开,歪歪斜斜地走到沙发上,接着趴下去,再也不动。
“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望舒把门关上,走到他身边间。
“我喝醉了,不想起来。”他嘟哝着。
望舒看他下颏上浓密的胡楂和跟昨天一模一样的衬衫衣服,低声道:“你昨天没回家?”
“没有。”他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转过头去模糊地说道,“今晚不能带你出去了,我没法开车。”
望舒嗯了一声,感到了他的异常,自己坐在他沙发前的地毯上,头靠着膝盖,静静地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回家?”他又把头转过来,满是血丝的眼睛扫了她一眼,说道,“今天不看书了?”
“不看了,想陪着你。”她看着他道。
许承宗听了,迷瞪瞪的眼睛现出一点儿警觉,看了望舒一会儿,然后摇头道:“回家去吧,酒柜里的酒被我喝光了,没得喝了。我躺一个晚上,明天就会没事的。”
她靠在他肩膀旁的沙发上,先是没说话,一会儿之后答:“没事,我陪着你。”
他发出一声像是无奈的哼哼声,后来呀呀地响了几下,他抱着脑袋在沙发上用力捶了半天额头,肘子在望舒脑袋上轻轻碰了一下道:“坐到沙发上吧。”
望舒看他抱着头,似乎很痛,轻声问他:“我去给你洗条毛巾?”
“不用。洗手间被我吐得一塌糊涂,我坐一会儿就好了,你别忙了。”他抱着头一动不动。
“那我出去给你买药?”她又问。
“不用。”他两手用力捋了一下头发,侧过有些憔悴的脸,英俊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地说道,“望舒,你如果打算跟我保持距离,就从现在开始吧,不用这么关心我,让我以为……”
“让你以为什么?”
“让我以为……”他顿了顿才道,“让我以为你心里还想着跟我在一起。”
“我是想跟你在一起。”她低声说。
许承宗听了,猛地抬起眼睛看着她,从她的头微倚着自己肩膀的角度看过去,她线条柔和的下巴此刻绷出一个十分倔犟的弧度,她是个天性十分稳重柔和的女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在某些事情上没有自己的主张,事实上当她这样微挺着下巴的时候,就意味着她已经拿定了主意,任什么也改变不了。
“想跟我做朋友么?”许承宗微微抬起上身,她倚着他肩膀的头滑了一下,许承宗翻身坐起,手挟着她的脸颊靠在自己的腿上。
“不但做你的朋友,也做你的女朋友,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住到一起,再也不分开。”她抬起眼睛看着他,淡淡地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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