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放纵的青春》第8/60页


  可那算是吻么?
  她心绪不宁,在家里也是胡思乱想,就穿着干活的衣服到地里拔花生秧子。连着干了四天,这天正在田里挥汗如雨地忙活,小燕突然跑过来喊道:“姑啊,我爸回家了。”
  叶望舒大喜,摘下手套,向地头跑去。边跑边听见小燕嚷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一个受伤的人。”
  “受伤的人?”叶望舒以为小燕说错了,一边跑一边随口反问。
  “是啊,抬着上山的。直接放到姑姑屋里了,爸说那人是他朋友。”小燕跟在姑姑后面,喘吁吁地说。
  叶望舒听了,大惑不解,大哥回家,怎么还带着一个受伤的朋友啊?
  她越想越觉得不是好兆头,大哥的朋友!!!除了贩毒的、打劫的、斗殴的、当扒手的,甚至杀人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八成是他在监狱里认识的那些坏人,出了监狱,又惹上啥麻烦了。
  她可不能让大哥再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脚底生风一般,一直跑上山,进了院子,果然看见大哥的身影在屋里来回的晃,似乎很忙的样子,她冲进去,只见自己平时住的屋子炕上铺了好几套被褥,一个陌生的男人躺在上面,腰以下搭着自己夏天睡觉时常用的碎花棉布床单。
  叶望权看见妹妹,高兴地咧开大嘴:“望舒,你上哪儿去了?”
  “我――我在地里拔花生秧子。”她看见大哥原本的光头已经长出了一层短发,黑多了,精神却不错。他这满脸的笑容,让她一时倒不好发作,想着先问仔细了再说,指着炕上的人问:“这是谁啊?”
  叶望权连忙把手放在嘴边,轻声道:“小点声。咱们出去说。”
  叶望舒看了大哥这个样子,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她一声不吭,跟着大哥出了本属于自己的屋子,到了走廊,听大哥道:“这就是上次你看我时,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姓许的,大号叫许承宗。”
  叶望舒瞪着大哥,对大哥提起许承宗这个名字时,那副讨好的样子十分反感:“你怎么把他带到咱们家?”她忍着气问。
  叶望权闻言把手一拍,激动得直擦手:“你不知道,这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刘二胖子不是帮我介绍个活儿……”
  叶望舒听了“刘二胖子”这个词,特别不高兴,忙打断道:“你别叫他‘刘二胖子’,人家哪里胖了!”
  叶望权看了一眼妹妹,搔了搔头发,笑呵呵地说:“好,就叫他刘果志。他给我介绍那叫啥活啊,累死了,还没啥钱,我在他姐夫崔致礼的建筑队奴隶似地,干了一个来月,差点把腰累折了,好几次差点从那颤悠颤悠的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才挣八百块钱一个月!我核计着忍吧,好歹到了月底发了钱,我就能拿着钱回来看你们了。哪知道这崔致礼真黑啊,老子八百块钱的工资,他只给发一半,说另一半等我干满了一年再给!我哪受得了这个气,跟他要了几次,这崔骡子都不肯给我,不是你那对象刘果志拉着,我早就把这姓崔的打得满地找牙了。”
  你那对象刘果志――叶望舒心里一动,听大哥叫得这个顺口,心想刘果志难道是这么跟大哥说的,自己真的是他的对象么?
  “我问你把屋子里那个人带到咱们家做什么?你反说了一堆不相干的。”她看见大哥额头上都汗湿了,走到后面院子,拉出冰在深井水里的一只篮子,解开篮子顶层的塑料,递给大哥一串绿提葡萄,看大哥吃得高兴,索性把篮子都放在房檐下,让大哥敞开了吃。
  “我这不是没说完么。”叶望权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然后我不是生气么,明明是我累死累活挣的钱,凭啥不给我。正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就看见许老大顶头从对面走过来。他那身高,在哪儿都能一眼认出来,我连忙喊他,哪知他好像没听见一样,就从正施工的大楼底下走,后来干脆楞那儿不动了。我使劲喊他,他好像都没听见,就站在那脚手架子底下愣着。我连忙冲他跑过去,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不知道怎地,呼啦啦一声,连水泥桶带玻璃还有那脚手架子都砸了下来,正好砸在他身上!”
  叶望舒吓了一跳:“他没事吧?”
  “啥没事,砸昏过去了!大腿都被一根钢钉给扎穿了,玻璃划破了好多地方,在医院里救了挺长时间呢。”
  “那――那他怎么不接着在医院呆着啊?”叶望舒迷糊了。
  叶望权正左手上右手下地吃葡萄吃得不亦乐乎,听了妹妹这句话,拿着葡萄的手停在半空里,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妹妹,脸上都是尴尬:“没钱了。”
  叶望舒看着哥哥脸上的神色,心中大起疑心:“什么意思?他家里人呢?”
  “我又不认识他家里人。就跟他在监狱里说过几次话,我哪认识他家人哪?”叶望权似乎吃不下葡萄了,把手放在大腿的裤子上,擦来擦去,好像很紧张。
  “大哥,你出来时领的工资呢?”叶望舒没工夫绕弯子了,直接问道:“家里没什么钱,连盐都见底了,你领了四百块,够咱们用一阵子的了。”
  “望――望舒,我――我……”叶望权难受地不知道怎么说,抬起手直擦脑门子的汗。
  “你该不是把养咱们一家老小的工资钱给他垫医药费了吧?”叶望舒看大哥那个难受样,不用他说,也猜到了答案。
  叶望权被妹妹说出来了,长出一口气:“是,你不用难受,等许老大醒过来,一定能还给我……”
  “醒过来?”叶望舒看着大哥,又看了一眼走廊右侧自己的房门,道:“你什么意思?他――他什么时候被砸的?”
  “昨天早上啊。”
  叶望舒吓了一跳,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你的意思是他从昨天被砸昏,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17

  “是――是有哼哼过。”叶望权看妹子急得脸色都变了,忙安慰着说。
  “哼哼过――”叶望舒急得脸都没有血色了,“大哥,你真是个糊涂人么?怎么能把一个昏迷了一天多的人往自己家里带呢?如果他――他死在这里怎么办啊?”
  叶望权嗤了一声:“别胡说了,你看见许老大那体格没?”
  叶望舒都要急哭了,听见大哥不以为然的笑声,气上加气,一时半会儿动不了。
  “你看我够高够壮了吧,许老大比我高出半个头,一拳头能把我打得三天站不起来。当初在里面的时候,不提他的背景,就光靠拳头,也没人敢动他。我当初是没机会结交他,现在他有难,这是我的机会啊!我能不能翻身,都靠你能不能把他照顾好了!”
  叶望舒简直不敢相信大哥说的话,她张着嘴,楞楞地张了半天,目瞪口呆地盯着大哥道:“你说――你说让我照顾他?”
  “是。而且他要是不醒过来,我们的钱找谁要去?”
  叶望舒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就是自己五年来日夜期盼大哥回来的结果么?负担没有减轻,甫一回家,就给家里惹来这样大的麻烦。老小五口人,就算日夜操劳工作,还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哪里还禁得住白日做梦天上掉金子的好事!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叶望舒顿了顿,把怒气勉强压下去,提醒自己五年了大哥都没回过家,她把口气放缓:“万一这姓许的醒不过来,咱们怎么办?”
  叶望权看着妹妹,原本在搓着裤子的手不动了,瞪着眼睛道:“望舒,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怎么了?”叶望舒愣了,该生气的人是自己才对吧,看大哥的脸色,他倒是先生气了。
  “你原来心眼都好啊,现在咋这么自私呢?许老大家里人不在身边,被砸昏了,大腿上扎的口子流了一地的血,我还能不管么?”
  叶望舒被哥哥说的脸都红了,她不是自私,是不得不先考虑自己和孩子老人啊,五年了,从一个心地单纯的少女到独自养活全家老少的顶梁柱,做任何事都要想想前因后果,不然没钱了、没粮了、没柴了,受穷、受饿、受冻,又有谁能来帮助她呢?
  她知道大哥生气了,兄妹之间,她虽然是妹妹,可是她习惯了受委屈,有担当的那个只能是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她叹气道:“医院因为你们没钱,把昏着的病人往外撵?”
  叶望权点点头气道:“医院真是黑啊!止血,打吊瓶,加上住了一个晚上,四百块钱就差不多没了,不出院的话,连抓药的钱都没了。那伤药我放在你屋里了,医生说上身那些玻璃划破的地方不用换药,就是大腿上被铁条扎破的地方,你每隔三天给他换一下,换过五次,也差不多好了。”
  三天换一次,五次就是十五天,这个人要是不死,就得在家里住半个月――她嘴唇动了动,看了大哥脸色一眼,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要是硬把人送走,估计大哥会真发火的,她长到如今,还从来没有真地违背过大哥的心意。
  她点点头答应了,想想她把小宝从襁褓中拉扯大,加上父亲刚去世时,母亲“瘫痪”在炕上,连大小便都是她亲自收拾,照顾病人对她来讲,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况且她已经操劳五年了,还差这么半个月么?如果这个许承宗真的好了,大哥的钱也不至于打了水漂。
  叶望权见妹妹点头,大喜:“等许老大好了,一定会把钱还给我的,你不用担心。”
  叶望舒点头,但愿是这样吧,不然她又能怎么办呢?人已经躺在屋子里了,难道自己还真能狠着心,把一个昏迷的人往外抬,不管他死活么?
  她只感到浑身累,身上累,心里也累,鼻子酸了,眼睛里却没有眼泪。五年了,她好像有五年没有流过泪了吧?这一刻为什么感到这么软弱呢?是因为很长很长的期盼落空了么?大哥回来了,自己还要扛着生活的重担,不但有孩子老人的,还加上大哥的?她原本有个希望,希望了五年,以为五年一到,自己就可以轻松些,现在终于知道了,她一辈子都不会有逃开这重负的一天了!
  她想伏在大哥的肩头,好好地哭一场,可大哥的肩膀,能扛起他自己的脑袋就不错了。
  刘果志,那么克制理智的一个人,多好的一个依靠,可他为什么不多给自己打些电话呢?
  她用力咽回鼻子里的酸楚,站起身,把葡萄吊回井里,向走廊里走,打算去看看那个许承宗,一边走一边问跟在身后的大哥:“哥,你住两天不?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叶望权摇头道:“我得回去,那崔致礼不让请假,说谁请假谁别干了。我两天没干活了,要不是因为你对象,崔致礼可能早就不要我了。”
  叶望舒听见他又称呼为刘果志“你对象”,忍不住问:“刘果志有跟你提起我么?”
  叶望权摇头,他跟叶望舒性子虽然不同,可毕竟是兄妹,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知道妹妹心里想什么:“刘果志是个稳妥人,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跟咱们不一样。他跟我说过,等过一阵子,给你买个手机,这样他就可以经常给你打电话。他说往山下老崔家打电话,人多口杂,对你的名声不好――这小子心眼太多,既然明摆着喜欢你,就该天天通电话。山下那些老头老太太愿意说啥就说啥,谁在乎啊?”
  叶望舒却听得眼睛一亮,倒不是因为他说了要给自己买手机,而是高兴他这份心思。他这样用心,看来对自己的心意还没变,只不过他那人,什么都不肯轻易表露出来罢了。
  心里这么一想,刚才因为想哭堵着的鼻子顺畅了些,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有一个人不需要自己来照顾,等跟他熟捻了之后,也许自己软弱想哭时,就会有一个肩膀让自己依靠了。
  进了屋子,见炕上的许承宗紧闭着眼睛。她先前听大哥说这个人很高,现在仔细一看,果然高大得出奇。那么宽的炕,他头顶着窗台,小腿竟然悬空搭在外面;除了个子太高,这人的须发也十分浓重,黑乎乎满脸的胡子,加上长得过了耳朵的头发,连脸型五官都有些看不清楚――大哥竟然能在工地上认出来这个人,也算难为大哥的眼力。
  “大哥,他这么躺着,不是办法。我们俩把他横过来,他的腿就不至于在外面悬着了。他身子底下可能得铺上凉席,不然中午天热起来,他会受不了。”
  叶望权毫无意见,跟妹子俩人把许承宗横过来,长长的一铺炕,躺了他一个人,竟然不剩什么地方了。
  叶望权拍拍手道:“妈到现在也不下来看我,看来还在生我的气,我上去看看她,然后我就该回工地了。”说完,他出门上楼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叶望舒从炕梢的炕几里把枕头掏出来,给这个许承宗枕上。看着床单覆盖着他的下半身,想起大哥说过他大腿被扎了,也不知道扎成什么样,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揭开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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